拉娜亞從未見過黑色的海,眼前的海麵,彷佛任何光都會被吞噬一般,顯出無底的漆黑,黑得讓她甚至認為遠處是深淵,空無一物。


    她自身又是無比耀眼:她已經幾乎變成拉爾露絲的模樣,有一頭金色的長發,雙手的澹金色光芒也在向上蔓延,隻是聖神甲的那一部分黑色,掩蓋了她的部分光芒,讓她成為了這裏恰到好處的點綴。


    但是,這裏有人比她先到。


    “我不會讓你過去的。”


    露西攔在她麵前道。


    露西整個人籠罩在一身黑中,與她背後的無盡之海融為了一體。


    “沒用的。你快走吧。”拉娜亞說。


    露西直接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那般,“你要不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你早就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你打敗過我嗎?上次?還是上上次?”


    露西的身體逐漸被黑色的霧所籠罩,龍女神色一變,立即提醒道:“小心,她是……”


    話音未落,那團黑霧就如利箭一般飛了過來,立刻吞噬了龍女,等黑霧散去,龍女已變成一堆散落的骨架,隻剩宇宙星盤還在那裏。


    而露西,由原來的人形迅速地膨脹,長出堅硬的鱗片、鋒利的爪和黑色的龍翼。


    黑色魔龍甚至比聖靈獸最大形態還要大上一倍,它發出一聲嘶啞的龍吟,隨後道:“這是魔神賜給我的力量!你的狂妄在我看來簡直愚蠢!拉娜亞,我們之間的賬是該清算了!”


    拉娜亞拔出蒼穹之劍,“你到底是為了什麽?你知道如果你阻止我,這個世界將會發生什麽嗎?”


    “你竟然一點都不相信,他完全恢複了力量之後,有辦法阻止這次災難?我們會在他一手打造的帝國中繼續生活下去,而你呢?你隻想著自己!”


    金色的流炎將無盡之海的海岸照得通明。


    “你真以為,拯救一個世界是件很容易的事?”


    “哦?是嗎?連你自己也認為沒有希望,那你過去還能做到什麽?別說你不相信他,你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反倒去相信一把可能在利用你的劍?”


    碎石不斷滾落,石門逐漸失去支點,轟然坍塌。


    “這次的毀滅不是你能想象的,沒有人可以阻止災難的發生,我不過也隻有一成把握。我需要跟艾德瑞安聯手才有可能保住現世。你如果想活命,就立刻離開這裏,遠離這兩顆星球,而不是擋在我麵前!”


    露西又笑了起來:“聖神的繼承者,你的正義呢,你的仁慈呢?到了這個關頭,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命,說不管就不管了?”


    露西時而變成魔龍,時而變回人形,在強大的力量和迅猛的速度之間自由地切換。


    拉娜亞以空間之力與其抗衡,兩人不相上下,不遺餘力。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在這種時候還會為我著想。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我們都沒有回頭路,都要死!但是,我會比你好一些,因為我會解決你,然後去找他。你知道嗎?那裏還有無比漫長的時間,足以讓我和他過完一生,他將隻屬於我一個人……”


    “你錯了。”


    (他不屬於任何人。他是北天的孤星,是森林湖水中的一片月光;他也不屬於我,他隻不過是一個叛逆的孩子,從始至終不過是想打破一個既定的命運,而我恰好是跟命運有關的那個人。)


    (他本不需要給我這麽多,但既然已經給了,那我必將盡我所能去報答……)


    (……就是現在。)


    宇宙星盤緩緩旋轉了起來,星軌拖出長長的尾跡,在靜謐的夜空中劃出無數道同心圓,像是宇宙在落淚。


    星光匯聚到拉娜亞身上,她凝聚了所有神的繼承者們的意誌與精神,以及自身心中堅定不移的信念。


    蒼穹之劍刺穿了露西的胸口,蒼穹之劍在燃燒中砰然碎裂,而露西也倒在地上。


    拉娜亞傷得也很重,她無力再站起來,兩人就這麽隔著一段距離對峙著。


    這時,拉娜亞看到,邪罪從遠處飛來。


    拉娜亞即刻睜大了眼睛,她想到了什麽,她還有一些問題想詢問邪罪。


    “帶我過去……我要去見他。”露西對邪罪說。


    接著,露西對拉娜亞做出一個冰冷的嘲笑。


    “等等……!”


    然而邪罪就像根本沒注意到拉娜亞一樣,它載著重傷的露西,就這麽飛走了,留下拉娜亞一個人,還有一旁的宇宙星盤。


    她終於無力地倒在地上,過重的傷勢使她陷入了昏迷之中。


    -


    邪罪在黑暗中一路穿行,不久之後,周圍恢複了一片光亮。


    紅色的落日彷佛永遠都懸在天邊,魔神之座上的那個人,依舊坐在那裏,閉著眼,整個人浸沒在紅色的餘暉中。


    露西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幾乎是爬著來到那個人的身前。


    邪罪倚靠在座椅的側方,沉默不語,像是陷入休眠,成了一把沒有意識的普通的劍。


    露西攀上那個人的腿,將頭靠在他膝上,無聲地流淚。


    “人的一生很短,也很長。


    我這一生,都在等待中度過。


    可是我已經走到頭了。


    這裏一片荒蕪,薰衣草沒有開,你也沒有醒來。


    我想我等不到了,我實在是,有些累了。


    ……


    我可以靠著你休息一會嗎?”


    -


    聖神的血脈修複著拉娜亞的創傷,等她醒過來之時,已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等你解決好一切,到魔淵之眼背後的無盡之海,我在無盡之海的盡頭等你,到時候你自然會知曉答桉。”


    邪罪的話語在她腦海中浮現,她知道,還要再繼續向前走,就快到終點了。


    她拾起一旁的宇宙星盤。


    隨後,她的腳下生起了風,一路向前。


    黑色,還是黑色。


    她彷佛在一片空洞的黑色空間中行進,這個空間沒有盡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有沒有改變。


    久而久之,她累得停了下來,但是腳下那黑色的旋渦像要將她吸進去,她不能停下來,隻得繼續向前。


    她不死心,她不相信無盡之海真的沒有盡頭,沒有什麽是無窮無盡的!任何事物,都有因、有果,就算是宇宙,它有誕生的時間,也一定會有毀滅的那一刻!


    終於,在她幾乎力竭之時,她看到了岸!


    她幾乎是撲到了岸上,然而,在她站起來往前走後才發現,這裏隻是茫茫黑海中的一座島嶼罷了。


    “我是不是來過這裏?”拉娜亞努力地想著,她有些印象,但她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了。


    前方依舊是一片黑色的海,她已經十分累了,沒有再繼續向前,而是原地坐了下來。


    “無盡之海的盡頭……真的存在嗎?”


    在這種時候,她必須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


    她努力回想著邪罪給她的所有提示。


    她想起在她剛拿到時沙之瓶,返回異能界時,遭遇了虛空假麵。那是她第一次進行空間與時間的對決,然而卻被步步壓製,輸得十分徹底,要不是邪罪最後出手相救,她必定會死在虛空假麵手中。


    然後邪罪對她說:“其實你對付他不用那麽吃力的。看來,拉爾露絲真正的實力,你還沒有領悟。”


    “這是拉爾露絲的本質所在,需要你自己去領悟……”


    “……本質?”


    拉娜亞拿出那本古書,將其翻開。最後一頁仍然是突兀的空白,她猛然想起了什麽,這上麵本來是有字的,但在她還沒看到的時候,它們就消失了。


    “拉爾露絲的記憶中為什麽會沒有亞彌?”


    她繼續思索著,她問聖神,聖神道:“你不應該問我,因為你就是我。你可以這麽理解,你,是我的轉世。隻是在你察覺到之前,我都在你的靈魂中沉睡罷了。當你回憶起所有的記憶,當你掌握我所有的能力,原來的我,也就真正地重生了。”


    她又說,可是你忘記了一段記憶,我無法成為真正的你。


    聖神不再言語。


    也許這一段丟失的記憶也包含著一部分能力,正是因為她沒有獲得,所以她才被困在這裏,無法到達無盡之海的盡頭。


    邪罪曾經說過,亞彌不是魔神,是星辰之神。但由於當時來不及解釋,她就匆匆去了神界。


    然後,聖靈獸帶著她,一路向上,進行連續的空間折躍,去往更加高維的空間。


    “高維空間……?”


    時間與空間,黑暗與光明,星辰……


    她明白了。


    她將古書融入自己的精神空間,與聖神甲合為一體。一千頁的金色字跡印在其上。聖神甲褪去了之前的黑色,變成了白與金相間,精致的凋花與細膩的布料巧妙地組合,纖長的裙擺拖在身後,這才是它原本的樣子。


    這才是[光耀]的真正麵目。


    星星會發光,但有種星星不會發光。


    她明白了為什麽拉爾露絲的體質是光引體,這個宇宙中的確存在讓光都逃不脫的東西——黑洞。


    黑洞中心所指的方向,就是她要去的方向。


    存在於三維之外的方向!


    這一刻,她起身,往前飛躍,身形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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