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薩吉正細數著靈龕中的靈魂,忽然察覺荒涼的空氣中夾入了一絲灼熱。它提了提神,這是來自惡魔的熱量。


    影魔會來到這裏,它稍稍有點意外,隻是有一點——因為怕他。高級惡魔隨便在冥府亂竄都不是什麽稀奇事,如果他們願意的話。上次那一壇酒的事情,維薩吉還心有餘悸。


    維薩吉落到地上,使自己的頭稍微比影魔低了那麽一點,“有失遠迎。不知……駕臨至此有何要事?”


    天啊……惡心爆了。


    “我來打聽一個人。”影魔倒是直接。


    “您說。”


    “遺跡契約者死後,魂體歸於冥府。我們在找一個人,”影魔簡短描述了幾句特征,道:“聖堂,她現在在哪裏?”


    維薩吉雙爪開始打顫,翅膀一下收在身體兩側,退後了幾步,仿佛接下來影魔會殺了它一樣。


    “我……我從未遇見過這種事情……”


    影魔眼眶中的火焰動了動。


    “靈魂竟然還能施展靈魂醫術,死人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複活了!她們,她們走了……”


    “去了哪裏?”


    “這,我就不知道了……”


    死人複活,這事對於影魔來說倒也算稀奇,隻不過他也沒想太多,既然人活著,那就有極大的可能還在現實世界。但是,曾經為暗影惡魔效力的盜賊反叛者並沒有帶來聖堂回到天輝的消息,那她會在哪裏?


    影魔從冥府上到現實世界,一邊考慮著種種可能性。聖堂如果不在天輝,她會去哪裏?他實在是想不到,但下一秒就冒出了一個恐怖的念頭:該不會正埋伏在夜魘的主城裏吧?不……照理說,遺跡契約者死了,就算是她這種情況,複活了,那也是死過一次,曾經被遺跡強化的力量都會消失,現在的聖堂根本不足為懼。但,察覺不到敵對的氣息,這一點仍舊十分恐怖。等等……既然都擺脫了契約,那她憑什麽還要給天輝效力?同是身為遺跡契約者,誰不想擺脫這道枷鎖?!


    影魔這還是頭一回一次性進行這麽長的思考,換作平時,哪屑於給人幫忙,還不是卡爾開出了撒旦之邪力的籌碼?


    往生路是一片荒原,天際的晨光正一點點湧現出來,與此同時出現在影魔麵前的,還有一道詭異的裂隙。他停了下來。他發現他不能與裂隙做任何的互動,比如穿過它,或者燒掉它。


    這是什麽?超出自己認知的事物,影魔靜靜地注視了它一會。他也曾懷疑這是個危險的東西,但逃跑是弱者才有的想法。


    突然,他發覺到有些異樣,因為那裂隙中的景象扭曲了一下。他本能地退後了兩步,揮出一道毀滅陰影。


    地麵那一片枯草瞬間燒得連灰都不剩。


    幾秒後,什麽聲音都沒有。


    影魔再退,再揮出一道毀滅陰影。


    虛無中一枚暗紫色的光刃向他飛來,後方的人以鬥篷遮住身體,斜向越開了陰影的攻擊範圍。


    ……他剛剛在找誰來著?!


    影魔一時感到魂淵內所有的靈魂都隨著這縷晨輝蘇醒了,它們在興奮地喊叫,像是要迫切地索取什麽。


    影魔迅速取下一個袋子,那袋中裝著顯隱之塵,一落地便炸開,一部分附著在來者的身上。他硬接了那道光刃,也就是被打散了幾縷靈魂罷了,他魂淵內的靈魂成千上萬。


    紫色迷霧湧出,籠罩了影魔,他體內的靈魂們在一瞬間都失去了聲響。突然的寂靜使影魔不太舒適,他下意識地想離開這片迷霧。從陰影中聚集出的一枚更大的光刃向影魔刺來,影魔看都沒看背後一眼,隻是感覺到了這種光亮,便瞬間閃出了這片迷霧區域。


    說起閃爍匕首的瞬移能力,影魔怕是還要感謝眼前這個敵人。


    隱匿一擊打在了空處,地麵炸出的碎光,如同一朵曇花。


    對於聖堂這個人物,影魔壓根就不畏懼,準確地說,隻要是凡人的身軀,對付他這種靈魂體,基本上是沒轍的,尋常的刀劍對他根本造成不了傷害,就連靈能之刃也會被化解一大部分。能殺死靈魂的隻有靈魂法術,而天輝根本沒有這種人。


    但現在不是畏不畏懼的問題,問題是這個任務,要把聖堂活著帶到卡爾麵前……影魔有點頭疼了。


    知道聖堂有隱身的能力,顯隱之塵他也隻是順手拿了一包,沒有想這麽多,更沒想到她會現在出現在自己麵前。把她殺死是足夠了,但是抓住她……難。


    將聖堂的折光破除完之後,顯隱之塵的作用已經不剩幾秒了,她身手狡猾得很,有些攻擊都被她躲過去了。在影魔的能力範圍內,能迅速至死一個人的手段就隻有魂之挽歌了。


    影魔還是頭一次希望自己的敵人能不死而是重傷,隻有這樣卡爾那邊才好驗貨,燒成灰就什麽都沒了。


    可惡!卡爾算什麽東西,不就是年歲長點?要不是為了撒旦之邪力誰願意幹這種事啊?


    魂之挽歌一經吟唱,天地變色,草木凋零。靈魂的哀嚎回響還未散盡,影魔向四方找去,隻見那人影,離自己已是百米之遙,但還站著。


    追!


    如果影魔動用了他的全部靈魂,魂之挽歌能毀滅整個三途川,這次他隻用了兩成不到,但聖堂的生命力似乎有點頑強,他應該用三成的。


    頭一次,影魔覺得拖著千萬縷靈魂的身體格外沉重,要是能飛快點就好了……


    靈能陷阱在影魔身前啟動,他的速度又慢了一倍。天!


    在聖堂腳下,也亮起了一道法陣。那是回城卷軸!


    影魔此時的心情就像看到撒旦之邪力在他眼皮子底下飛了一樣。他抬起手,凝聚出一道毀滅能量,想在自己能觸及到的最遠距離再挽留一點什麽。


    傳送法陣的光芒越來越亮了。


    但此時,在兩者都不曾注意到的陰雲之上,一雙黑色的眼睛緩緩睜開——


    [幽鬼語]“鬼影重重,幽鬼降臨……”


    這一抹黑暗,給人以絕望,亦給人以救贖。


    出現在聖堂身後的鬼影漸漸化為實體,將她的逃跑計劃碾得粉碎。


    狩獵者統領墨丘利,影懼魔王奈文摩爾,在二者同臨,雙重的恐懼壓力下,沒有任何人還能再站起來。


    墨丘利一手拎著……呃,他的戰利品,向他走來,影魔想說一些感謝的話,還沒來得及吐出第一個字,他也被墨丘利像拎小雞似的拎住了後頸,然後周遭的景象一個順閃,他們已經到夜魘基地了。


    -


    卡爾:“……你真把人給帶回來了?”


    此時的拉娜婭,手腳戴著特製的枷鎖,被關在特製的牢籠裏,被夜魘的一幫人看珍惜物種似的盯著。


    墨丘利沒有在場,在把拉娜婭交給影魔時,她這麽說:“這件事,不論如何都不要對任何人提到我的參與。我也討厭聖堂,我想幫你,就隨手幫了,不用特意謝我。”


    ……隨手?墨丘利每次使用鬼影重重,她在超維世界的本體都要休息很長的時間才能恢複,就連對天輝的戰爭中,她都沒用過幾次。她怎麽能說得出“隨手”這種詞的?


    “是的,帶回來了。”影魔看了拉娜婭一眼,他總是過意不去墨丘利的這次援手,盡管墨丘利沒有索要報答,但他覺得他必須報答她。


    關於墨丘利最需要什麽,這種問題,又讓影魔感到頭疼了。這幾年他感到自己變得很奇怪,他會去思考一些以前從不思考的事情,然後感到心煩、困擾……這些情感不該屬於一個隻剩靈魂的惡魔。


    也許是天輝那個聰明的少年亞特,知道他弱點後經常用酒來對付他的原因,他腦子都被這股味道攪混了。


    卡爾沉默了半晌,看來諾言不得不兌現了,總感覺事情應該不是這麽發展的,這也太簡單了吧。


    “都讓開,吾來看看是不是冒牌貨。”


    卡爾從座位上起來,走近拉娜婭所在的牢籠同時也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打開。”


    一個術師揮出咒語能量,牢籠的鎖亮出一道咒印,“喀嗒”一聲門自己打開了。


    卡爾抓著拉娜婭兩手中間的鎖鏈,把她拽到自己跟前。


    注視了許久之後,卡爾笑了。


    人的長相也許可以找到完全一樣的,但這雙眼裏的仇恨,任何人都偽造不了。


    “依什卡菲爾,帶這位英雄去寶庫,給他應得的獎勵。”


    “是。”依什卡菲爾恭謙地答道。


    “那麽,你來說一下——”卡爾湊到拉娜婭麵前,像拽著奴隸那樣:“你是怎麽複活的?嗯?”


    “因為是我,所以可以。”


    卡爾眉頭一皺,仿佛這是一句嘲諷。但他也知道,在拉娜婭身上確實藏有一些秘密。


    “那你認為你還能逃出去嗎?”


    “難道你不覺得,我留在這裏才是一件危險的事情麽?”


    周圍人發出了吸涼氣的聲音,卡爾竟然還背寒了一下,不過下一眼他就看到拉娜婭手腳上的枷鎖,便幹笑了幾聲。


    “把她給我關回去!帶進地牢,由裏瑟爾看管!”


    拉娜婭很快被帶走,卡爾來回踱步,總覺得影魔帶來的這個人並沒有給他勝利感,而是一種厄運似的。


    “沒有人可以在裏瑟爾的酷刑下堅持下來。吾倒要看看,她多久才能說出遺跡碎片的下落!”


    -


    墨丘利在抓捕拉娜婭的時候似乎忘記了什麽東西。


    小紫極力想去解救拉娜婭,被拉娜婭阻止了。但它得到了另一條命令。


    “我的靈能被限製,不能使用紫水晶戒指。去告訴天輝,我還活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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