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平有些慶幸,吳哲在門外沒有跟進來。


    要是他看到這一幕,恐怕會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


    有了這樣的經曆,什麽解剖課,什麽法醫,這輩子肯定都跟他無緣了。


    “這……這……”


    隻不過,周北平似乎有些言之過早了。


    從他背後傳來的這般有著掩飾不住的驚恐的聲音,證明著,吳哲似乎並沒有在外麵,他在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覺得跟在周北平身邊,似乎安全一點,所以也早已是跟著走了進來。


    這也令得這位醫學院的高材生,徹底的被震驚到了,瞳孔微縮,濃濃的驚駭,布滿臉龐。


    屍體他見過,泡在福爾馬林裏的人體標本,他更是接觸過不少,但泡在福爾馬林的屍體還能爬起來,卻還是頭一次。


    “別緊張,這東西,其實就是很普通的鬼物。”


    周北平憐憫的拍了拍吳哲的肩膀。


    他知道,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一幕,的確難為他了。


    沒有被嚇昏,或者奪路而逃,已經算是很了不起了。


    “很普通的……鬼物?”


    吳哲張了張嘴,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周北平這般的輕描淡寫。


    “阿嬌,客人來了,弄點吃的東西出來吧,不能慢待了客人呐。”


    陳寅看上去比周北平更加淡定,他甚至還倒了兩杯茶水過來。


    隻是這不知道是紅茶,還是什麽不知名的鬼東西,色澤也不透亮,還有些渾濁,血紅血紅的。


    “不不不,我不渴。”


    吳哲連連拒絕,哪裏敢去接。


    周北平倒是接了過來,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這當然不是什麽紅茶,而是血水。


    血水中,彌漫著濃重的煞氣。


    甚至不僅僅是煞氣。


    他還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雙眸變得漆黑,杯中的血水,隱隱現出一個嬰孩的臉來。


    天真爛漫,童真無邪,這是人們最喜歡用來描述嬰孩的詞匯。


    可在這張嬰孩的臉龐上,周北平絲毫沒有找到這樣的感覺。


    反而透著一種陰邪可怖,尤其這張嬰孩的臉,還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笑,就連周北平這樣的,也算見過一些大風大浪的鬼差,都沒來由的,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這是,劉嬌肚裏懷的那個嬰兒?


    這還未出生的嬰孩,竟也變作了鬼物?


    “是的,它就是我那沒有出生的孩子,是我,是我害了它。”


    陳寅突然開口了,捧著一個茶杯的他,兩行血淚從眼眶中流了下來,一張本就有些發黑的臉,黑氣更加濃鬱了,身影也變成了半透明。


    這個陳寅,竟然也早已經死了?


    吳哲的臉龐都白了,他一開始隻是以為這裏隻有一具女屍而已,可沒想到,陳寅竟然也不是活人。


    周北平點了根煙,隨著煙霧的繚繞,這裏的場景,也似乎發生了變化。


    窗簾依舊是拉上的,不過就算如此,也無法盡數隔絕的光芒,表明了這個時候,應該是大白天。


    “幫我把手腳都捆上,快,我快要忍不住了。”


    一個女人,赤身裸體,躺在這間屋子裏打著滾,從她那已經可以看得出來隆起的腹部能夠知道,這是個孕婦。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孕婦,披頭散發,表情痛苦而可怖。


    她說把她的手腳都捆上,可實際上,這完全不需要,因為她現在渾身癱軟,除了可以勉強在地上滾動著,掙紮著,卻連爬都爬不起來。


    男人的臉色也並不好看,他叼著一支煙,蹲在角落,雙手抱頭,同樣有些痛苦。


    “是我害了你,阿嬌,我不該讓你也吸這東西的,這東西根本就是魔鬼,不,比魔鬼可怕千萬倍。”


    他低聲咒罵著,臉龐都有些扭曲。


    他恨這玩意兒,若不是這玩意兒,他怎麽會變成這樣,阿嬌也怎麽會變成這樣。


    但他知道,他忍不了,他也不是第一次想要戒。


    甚至阿嬌也是因為想要為了幫他戒,所以才染上這玩意兒的。


    這玩意兒的確是魔鬼,它可以改變一個人,將一個人,活生生的變成人不人鬼不鬼。


    過了良久,他抬起了頭,雙目有些猩紅,搖搖晃晃的,像是喝醉酒一般的走了出去。


    “別,別去……”


    女人見到這幕,有些絕望的叫著。


    可男人根本沒有理會她,踉蹌著出了門。


    過了不知道多久,隻知道厚厚的窗簾外麵,再沒有任何的光線透射進來,男人這才推門走了進來。


    隻是與出門的時候不一樣,他臉上再沒有絲毫的糾結和痛苦,有的隻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和激動。


    沒有看地上已經大小便失禁的女人哪怕隻是一眼,男人熟練的從櫃子裏摸出了一些錫箔。


    隻不過很快,他突然又改變了想法。


    將錫箔扔在一旁,他從抽屜裏又找出了一支注射器,將從口袋裏拿出來的,有點像海鹽一般的粉末溶水抽入注射器之後,他開始靜脈注射。


    過了大約幾分鍾之後,原本有些萎靡不振的男人,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的渾身顫栗了,那種感覺,就好像一道電流,從他的腳板,一直流閃到了頭發絲。


    緊隨其後,他手舞足蹈起來,飄了,就好像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他興奮莫名,在這間不大的屋子裏瘋狂的跳躍,縱然桌椅,電視冰箱,都被他推倒在了地上,都絲毫不覺。


    他嘴裏也在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沒人能聽得懂他再說什麽,但能夠感覺得到,他現在十分的開心,好像突然變得無比的積極樂觀了起來。


    周北平和吳哲也在這裏,但現在的他們,就好像兩道影子,男人根本看不到他們,在他們的身體裏穿過來又穿過去。


    周北平沒有說什麽,他當然知道,他看到的,應該是陳寅和劉嬌,死之前發生的畫麵。


    吳哲卻有些驚怒,他伸出根手指,手指都在哆嗦。


    這個家夥,竟然真的去弄了這玩意兒來抽,不,這不是抽,而是注射。


    一般隻有吸食這玩意兒很久的癮君子,才會不滿足於抽,選擇靜脈注射。


    一般到了這樣的地步,毒癮真的已經很深了。


    難怪,陳寅一開始還痛苦著,自責著,但轉瞬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玩意兒的癮一旦犯了,別說根本沒人阻止他,就算有人把他綁起來,那也會想盡辦法逃跑去弄這東西來吸,甚至殺人什麽的,也在所不惜。


    簡單的說,毒癮犯了,那基本就是六親不認的禽獸。


    吳哲曾認識一位癮君子,據這位癮君子的自述,他在戒賭的時候,被他哥和他媽鎖在一間屋子裏。


    在那個時候,第一次毒癮發作的時候,全身每一個地方都痛,劇痛,從頭頂到腳尖,從皮膚到骨頭,每一個細胞都痛,痛得他根本無法想事情極其地難受。


    他唯一能過腦子的事情就是怎麽才能解脫。


    他拚命地罵人,罵他哥哥,尤其是他媽媽,還有所有能想到的家人。


    他用最惡毒最難聽的話來罵他們。


    他很想跑路,但是他走不了路,毒癮發作的時候,渾身無力,連爬都爬不了。


    於是他想要說服他哥或他媽去幫他弄點藥來。


    他想各種辦法說服他們---當然,沒有用,幸好他們沒有聽他的,不然也不可能後麵戒賭成功。


    他極力誇大他的痛苦,說他快要死了,極力地哀求。


    後來他媽媽給他拿來一種止痛藥,那是一種很貴的處方藥,止痛效果比一般的止痛藥都好。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不停地罵他媽媽,用最難聽的詞語。


    還好他那個時候虛弱得甚至拿不起一根筷子,要不然他連殺他媽的心都有。


    很多人沒有見過魔鬼,但這個世界的魔鬼真的不少,毒癮發作的癮君子,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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