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麽知道的?”


    馬輝有些驚疑不定。


    “你不用管我怎麽知道的,你應該知道的是,有些東西,不是逃避能夠解決得了的。”


    周北平看著他。


    從馬輝的眼睛裏,他看到了一種躲閃。


    他知道,馬輝是個聰明的人。


    而且也正如馬輝本人所說的,他應該是沒有什麽所謂的自閉症的。


    如果說有,那有的,也隻會是心病。


    “而且你剛才跟我說,你不想再見到你媽,不知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現在,還能見到你媽。”


    “可我聽你爸說,你媽早在兩年前,便已經去世了。”


    周北平緊盯著馬輝的眼睛。


    他感覺到了。


    馬輝已經有些慌了。


    但他還在克製著,也還在隱瞞著。


    “我說的是,不想她在我夢裏出現。”


    馬輝之前還在手裏轉動著,把玩著的黑色簽字筆也放了下來,顯得有些局促了。


    他並不喜歡談論這個話題,更不願意提起他媽。


    可周北平卻沒想停下。


    “你跟你媽的關係應該很好吧。”


    “也對,你爸是個工作狂,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教書育人這一方麵,卻對你疏於管教,可你成績這麽好,這想必,都是你媽的功勞。”


    “你其實,還是很想她的。”


    周北平在分析著。


    他分析給馬輝聽,也給他自己聽。


    “看來,你不是什麽心理谘詢師,更不是什麽家教,而是私人偵探,隻不過,我不需要你給我分析什麽,我也不想聽。”


    “再見。”


    “哦不,最好再也別見。”


    馬輝站了起來。


    他不想在待下去了。


    更不想聽眼前這個年輕人說著有關於他媽的事情。


    雖然,馬輝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很想他媽。


    雖然,他爸可能更想,也知道,虧欠了他媽更多。


    “你要出去?”


    “馬上天要黑了,是想去同學家裏,還是朋友家裏?”


    “可是我聽說,你似乎沒有什麽關係好的同學,也沒有什麽朋友。”


    “讓我猜猜,你應該是想要去,你另外一個家裏對吧?”


    周北平咄咄逼人。


    他知道,此刻的他讓馬輝有些厭煩。


    但正如他所說的,有些事情,是不能逃避解決的。


    “另外一個家裏?”


    馬輝有些愣了。


    對於那個地方。


    他有著一種發自骨子的發冷。


    但有的時候,為什麽還會,忍不住的就走到那裏了呢?


    他沉默了。


    隨後。


    “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停下了腳步,然後又坐了回去。


    “很簡單,這是你們的新家,既然有新家,那肯定就有老家了。”


    “另外,你夢境裏的那個房間,並非,現在所住的這個房間。”


    周北平笑了笑。


    露出的潔白的牙齒,卻讓馬輝有些發冷。


    他感覺,他就像一個全身被剝光的人,在眼前這個年輕人麵前,沒有絲毫的秘密和偽裝可言。


    這個叫做周北平的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家夥,竟然知道他做的夢。


    盜夢者嗎?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有些東西,似乎要隱瞞不了了。


    雖然,從一開始的極度抗拒,到現在,他都快要習以為常了。


    但他終歸,還是理智的。


    坐在客廳裏的老馬點了一根煙。


    他沒有煙癮,隻是喜歡在沉思的時候,吸上那麽幾口。


    他的目光不時的往小馬的房間裏瞥著。


    今天是周六,不用上課,所以他顯得很有耐心。


    隻不過,沒過多久,他感覺有些悶熱。


    春天就是這樣,忽冷忽熱的。


    老馬突然有些擔心起來。


    他看了看外麵有些黑了下來的天色,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將手裏還有半截的香煙掐滅扔入了垃圾簍,然後走了出去。


    距離六中不遠有一棟民居。


    這是馬文建之前住的地方。


    還沒有搬到新建的教師家屬樓的時候,他們一家子便是住在這裏。


    老馬輕車熟路的又回來了。


    事實上,就算搬到了新居,他當然也不是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甚至還來得十分的勤快。


    拿出鑰匙打開屋門,一股奇特的味道湧了開來。


    門窗都是緊閉的,裏麵的味道消散不去。


    但他並沒有感到絲毫的奇異。


    他隨手把門關上,在屋裏環視了一圈。


    一切如舊。


    那個大冰櫃,也還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兒。


    雖然,這顯得有些突兀。


    畢竟,家裏一般隻是用冰箱,而不會用冰櫃。


    而且這個冰櫃,也顯得有點大。


    看上去,倒是有些像……冰棺。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這間屋子的采光本就不好,背陰的,別說晚上,白天也都有些暗暗沉沉的。


    至於這個時候,也就顯得更加的詭譎而森冷了。


    可老馬絲毫不這樣覺得,他反而覺得十分的舒坦。


    就好像,這裏才是真正的家。


    一個家,若是沒有女人,還算是家嗎?


    那個新家是沒有的。


    但這裏,有。


    老馬摸出了香煙和打火機,將煙點燃,深深吸上一口,隨即,他才朝冰櫃走了過去。


    冰櫃並沒有通電,他會根據天氣和溫度,來調節溫度。


    就像現在這樣。


    “哢哢哢。”


    將冰櫃拉開,一個栩栩如生的女人,出現在了眼簾。


    是的。


    栩栩如生。


    那是因為,從這個女人那結滿冰霜的身體,以及緊閉的雙眼來看,這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小慧,我又來看你了。”


    一邊將冰櫃的插頭插上電,老馬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


    “小輝這孩子,成績倒是越來越好了,可就是性子太孤僻了,他本就不願意跟我多說,尤其是你死了之後。”


    “我知道,他是在恨著我,他小的時候,我就經常沒有時間陪他,現在有時間了,他又不需要了。”


    “其實別說他,就算是我,又何嚐不恨我自己。”


    “我明明知道你有心髒病,明明知道你身體不好,卻總是不抽時間來陪陪你們。”


    “如果那天,接到你的電話,我能回去早一點,能夠早點放下手裏的事情,你或許,也就不會死了。”


    老馬一邊說著,一邊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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