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嵐聽著王安滿嘴跑火車,實在沒辦法將他和那日信筆揮毫,便是令人拍案叫絕的少年聯係在一起。


    想到這個,她便又想起那些半闕詩,忽然靈機一動,略顯遲疑地歎了口氣:


    “本宮聽不懂這些,忽然有些不想買了呢。”


    “別啊!”


    知道自己弄巧成拙的王安,悲呼一聲,沒臉沒皮地央求道:“大家都是一家人,皇姐你照顧那邊生意,怎能單獨落下我們這邊,做人要厚道,這也忒厚此薄彼了。”


    聽他埋汰自己,王清嵐不僅沒生氣,反而眼中流露一絲戲謔:“太子這話何解,說到做人厚道,和某個隻作半闕詩的人比起來,本宮還差得遠呢。”


    王安總算明白了,這位三皇姐還記著前幾天湖心亭的事,難怪半道返回。


    這真不能怪我,我不寫那些半闕詩釣魚,你怎麽會上鉤,不上鉤今天又怎麽會來這裏……


    王安知道王清嵐在故意拿捏自己,畢竟是皇女,性子再冷清,也是有脾氣的,尤其事關她的最愛。


    上次王安送她好幾詩都隻有半闕,試想作為一名女文青,王清嵐的心情能好才怪了。


    王安自然不能說自己是故意的,隻能找別的借口:


    “皇姐你誤會了,並非某人不厚道,而是某人的文才捉急,就是個半吊子,能作出半闕詩,已是僥天之幸,你讓他作一首完整的,這不得憋死他嗎?”


    “哦?果真隻有半闕的水平?”


    王清嵐還從沒見過,有人會自己說自己半吊子的,不覺由此好笑了,仍是一副你別想騙我的表情,嘴角微挑:“本宮倒不覺得,某人隻有這點實力,這樣吧……”


    她盈盈轉身,秀眸仔細欣賞了一遍大廳的布置,回頭笑道:“本宮是第一次來這得月樓,某人若是能以此樓為題,作出一首完整的詩來,本宮就恢複對蘇家的訂單,如何?”


    “這……怕是有難度。”


    王安搓著手,裝出猶豫的模樣。


    這題其實王清嵐有放水的嫌疑,屬於常見題目,一般的才子花點時間,也能作出來,對於王安就更簡單了。


    不過,他前一刻才說自己是半吊子,結果下一秒,就一點磕巴不帶迅速吟出一首得月詩,那豈不是說明,他之前在糊弄王清嵐?


    王安可不想惹得這根救命稻草不高興,從而再生出什麽變故。


    “看來某人確實不行,本宮原是乘興而來……哎,真是失望呢,風鈴,我們回去吧。”


    風鈴便是上次去往湖心亭時,為王安引路的那名侍女,作為貼身內侍,她自然也隨王清嵐一同到場。


    果然書翻得多的女人,翻起臉來,也是這般熟練……眼看一主一仆似乎真要離開,王安不得不站出來阻止:“且慢。”


    王清嵐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駐足回頭:“怎麽,某人這是願意了?”一旁的風鈴掩唇輕笑,她還是難得見到,自家殿下這麽為難一個人。


    “嗬嗬,不願意不行啊,既然皇姐這麽看得起本宮,那本宮隻好獻醜了……”


    眾人恍然大悟,什麽嘛,原來你就是那個某人!


    一大半人瞬間便失去了興趣。


    他們剛才聽兩人打機鋒,還以為那個某人,是位高大上的才子,搞了半天,竟是眼前這個京城第一紈絝……


    老實說,就王安那不學無術的名聲,實在沒幾個人相信他會懂詩詞,更遑論眾目睽睽之下現作一首出來。


    都說文思如尿崩,實則這東西,還真不同於上廁所,褲子一脫立刻水到渠成。


    作詩是有難度的,即便是屎尿體,也不是你想寫就能寫----當然,若是家裏有個文壇泰鬥的直係親屬,那又另當別論。


    便是王安前世,那些聞名遐邇的苦吟派,比如賈島那頭禿驢,也算有名的詩人。


    可你真要讓他短時間內現場作出一首,便是把他腦袋敲成木魚,也辦不到啊。


    詩詞大家尚且如此,換作王安,就更加沒人看好。


    除了見識過王安風采的蘇幕遮姐弟、雲裳、彩月和鄭淳,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幾乎全是懷疑和譏諷。


    “呀,本宮沒聽錯吧,皇姐居然讓太子現場作詩,你確定不是在為難他麽?”


    王雪嬌用袖子遮住半張臉,然而眼角眉梢的譏諷,卻還是怎麽也擋不住。


    “嗬,皇妹可別這麽說,一別三年多,正好,本王也想見識一下太子的才學,究竟長進了多少?”


    王清嵐中途反悔,反倒又給商會添了幾分勝算,王瀚心情很好,如果還能見到太子當眾出醜,那自然就更好了,不由再次端起酒杯。


    和他兩人想比,王睿就要收斂很多,不過臉上還有掛著淡淡的不屑:“沒錯,剛才在門口沒能看到,這會兒總不會再錯過了吧?”


    關於詩詞,他是在王安麵前栽過跟頭的人,至今弄不清楚,王安到底是真有才學,還是一切有幕後高人指點。


    不過沒關係,一切馬上就要揭曉答案。


    除非他王安不在乎輸贏,不然,哪怕是上不得台麵的打油詩,也總得憋出一首才行。


    王清嵐並不清楚王安的深淺,聽王雪嬌這麽說,才意識到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


    畢竟是太子,一會兒若是作不出來,豈不是害他丟一個大臉?


    王清嵐改了主意,再次啟開檀口:“若是太子不願意,那便算了,畢竟隻是本宮一時心血來潮,當不得真……,”


    話音未落,王安那邊已經開口念道:“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


    單是這兩句一出口,便已經令人忍不住暗自叫好,不僅合了題目,還發人深省,足堪流傳後世,作為諷刺世俗時弊的辛辣之言。


    大廳裏瞬間落針可聞。


    王瀚、王睿和王雪嬌三人先是一怔,繼而皺眉張目,臉色比吃了一大口蒼蠅還難看。


    “怎麽可能,這個不學無術的廢物太子,幾時可以脫口而出,這般辛辣而老練的言辭?”


    三人凝重地對視一眼,內心簡直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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