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


    盡管距離宵禁還有一個時辰,但大街上已經看不到什麽人影。


    幽靜的街道上,除了個別富裕之家屋簷下掛著氣死風燈,其餘全是一片灰暗。


    馬車穿過長街,在一處宅邸前麵停下。


    門口掛著兩盞燈籠,照亮寬闊門楣上的一塊鎏金黑漆的牌匾。


    雲山伯府。


    頭發還帶著濡濕,已經換了一件衣服的溫玉蓉,被小蜻蜓從馬車上扶下來。


    “多謝殿下、雲裳姐姐,還有小蜻蜓你們的搭救之恩,若不嫌棄,還請到府中做客……”


    麵對溫玉蓉的邀請,車轅上的王安卻笑著婉拒:“好意心領了,快進去吧,你見過哪個太子,這麽晚還跑到臣子家中的?”


    “嗯。”


    溫玉蓉很乖巧地點點頭,徑直跑到旁邊的側門,用手扣響。


    側門吱嘎一聲開了,伴隨著一把蒼老的聲音:“誰啊,這麽晚……二,二小姐?!真是二小姐回來啦,聽下人說,你不是被拐子給……”


    麵對激動的看門老人,溫玉蓉沒有隱瞞,啜泣道:“我確實被騙了,不過,幸得太子殿下搭救,讓我得以回家。”


    “哦哦哦,小姐別哭,回來就好,快,快進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看門的老頭,並沒有聽清溫玉蓉的話,將她迎進去之後,便關上了門。


    半盞茶之後,宅邸裏忽然喧鬧起來,繼而燈火通明。


    一直緊閉的大門,也從裏麵被打開。


    一身單衣的威武中年男子,帶著一群婦孺,還有一隊手持燈籠的奴仆,飛快走出門檻。


    四下張望,長街兩頭空空如也,別說馬車,連半個人影都沒看到。


    威武男子正是雲山伯溫景,回頭看著溫玉蓉,微微皺眉:“玉蓉,你說是殿下送你回來的,那殿下此刻人呢?”


    溫玉蓉從一個抹淚的美婦懷中走出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啟稟爹,殿下說這麽晚了進入臣子家中,不太方便。”


    “你確定他真是太子?”


    溫景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向來紈絝的太子,居然也會做好事不留名。


    “千真萬確,護送我們的,還有一隊太子衛,那身麒麟服,女兒曾經可是都見過的。”


    “這麽說,還真是太子殿下,奇怪……他既然救了玉蓉,為何卻不願多留一會兒?”


    溫景想不通王安這麽做,到底目的何在。


    按理說,他這個歸德將軍,統領一衛,也算位高權重。


    難道在那紈絝太子心中,一點拉攏的價值都沒有嗎?


    雲山伯可不是一般的武將,對於朝中局勢,看得十分清楚。


    雖然他並不想投靠哪位皇子,但卻並不代表,他不清楚自身的價值。


    這位紈絝太子今晚的做法,無疑丟失了一次重要的機會。


    “老爺,幸許真如玉蓉所說,太子殿下怕惹人誤會呢。”


    那個之前抹淚的美婦,擦了擦眼角,走上前勸道:“天色已晚,不如老爺改日再將殿下請到府中,妾身也好親自出麵,答謝殿下的大恩。”


    “你不懂……”


    雲山伯望著夜空,幽幽一歎。


    如今大皇子即將抵京,朝中雖然表麵平靜,背地裏其實早已暗流湧動。


    這個時候,他如果敢公然把王安請到家中,恐怕立刻就會被貼上太子一係的標簽。


    到時候,另外兩派的人馬,勢必視他為眼中釘,對他各種排擠打壓。


    可是,王安畢竟救了他的二女兒,盡管是庶出,依舊是他的心頭寶。


    如此大恩,他若不能好好報答,又顯得忘恩負義。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雲山伯陷入了糾結之中。


    ……


    馬車離開雲山伯府之中,一路向北。


    這次是送雲裳和小蜻蜓回去。


    一炷香的時間後,到達紅袖招。


    相較於雲山伯府的清淨,這裏此刻正是群魔亂舞,紙醉金迷的逍遙時刻。


    “多謝殿下今晚仗義相助。”


    行將下車的雲裳,伸手揭開車廂的布簾,忽又放下來。


    她轉過身,妖冶的眸子凝視著王安,抿了抿紅唇:“殿下,奴家差點忘了一件事……”


    “太好了,你還欠本宮一個吻,既然記起來了,不如順帶還了吧。”


    王安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來,嘟起兩片嘴唇就湊上去。


    倒不是他急色,隻是單純想要展現一種美德。


    這可是車廂裏麵,雖說不是他的專用鑾駕,為掩耳目隻是普通設計,卻也寬敞舒適。


    萬一等下幹柴烈火,親到一起,想要做一些愛做的事,連地方都不用換。


    要知道,紅袖招過夜收費可不便宜。


    可見,白嫖……不,節約是一種美德。


    一隻欺霜賽雪的小手,擋住了王安這頭大灰狼的血盆大口。


    王安左突右閃,也沒能突破雲裳的防線,不禁有些氣惱:“拜托認真一點,春宵一刻值千金,此時不親何時親?”


    雲裳狐媚的眸子流轉,眸光盈盈,似笑非笑道:“殿下可是答應過奴家,允許日後還債的。”


    你也知道是日後還債,都沒有太陽,還個毛線……王安重新坐回軟塌,翻了個白眼,嘟囔道:“掃興,一點也不爽利。”


    “咯咯……殿下這就生氣了,放心,奴家答應你,將來一定會還的。”


    雲裳一邊咯咯嬌笑,一邊觀察王安,見他並不是真生氣,於是輕歎口氣:“不瞞殿下,奴家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什麽事?”


    “殿下也知道,奴家對詩詞對聯比較感興趣,敢問殿下,你之前那聯煙鎖池塘柳,下聯到底是什麽?”


    王安感覺自己被深深的傷害了。


    我這麽賣力挑逗,製造曖昧,你居然沉迷學習不可自拔……難道小爺的魅力,還比不過一副對聯?


    王安心灰意冷,歎了口氣:“其實吧……這個並沒有下聯。”


    雲裳嗔怪地睨了他一眼,幽怨道:“我明白了,殿下還在生人家的氣呢。”


    “你……本宮說真的,這副對聯,難度之高,幾乎沒有完美的下聯,有缺陷的倒是有一聯。”


    王安解釋道:“下聯是:炮鎮海城樓。”


    “炮鎮海城樓?”雲裳微微蹙眉,略一琢磨後道,“確實格律上對不上,不過,炮是什麽東西?”


    王安一愣,才想起這個世界,目前連火藥都沒有,又哪來的炮?


    他忽然想起炮字的另一種解釋,用手比劃道:“所謂的炮,就是某種又粗又大,還很燙很硬的圓柱體,商朝的比幹……”


    話還沒說完,就見雲裳柳眉倒豎,輕啐一口“下流”,隨後掀開簾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王安一臉懵逼。


    難道商朝的比幹,不是被綁在一根銅柱上炮烙而死的嗎?


    我給你解釋炮,怎麽就下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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