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過完中秋, 在魏嬈、陸濯的主持下,將軍府為趙鬆、碧桃辦了一場喜事。


    碧桃比魏嬈還長一歲, 雖說與十五六的小姑娘比此時出嫁年紀是大了點, 但二十出頭卻是姑娘家最好的年紀,身段模樣都長開了,該懂的也都懂了一些, 再嫁個情投意合的男人, 簡直就像幹柴遇到了烈火,喜色難掩。


    窗外刮著呼呼的西北風, 次間裏很是暖和, 魏嬈坐著看書, 柳芽、碧桃手裏都拿著針線, 在給魏嬈準備合身的裏衣。如今魏嬈已開始顯懷, 以前那些中衣都顯緊巴了。


    “碧桃, 你也給自己做幾身,說不定很快就有好消息了呢。”柳芽咬斷線頭,笑著逗碧桃。


    碧桃最近常被她揶揄, 已經習慣了, 瞅著手裏的綢緞料子道:“我不用做, 就算懷了, 等我肚子大的時候郡主早生了, 郡主那麽疼我,我跟郡主討要舊衣裳就是。”


    魏嬈笑她:“你還真是敢說, 怎麽, 成親了, 臉皮都厚了?”


    碧桃嘿嘿笑。


    魏嬈轉頭問柳芽:“人家碧桃給自己挑了個好夫君,你呢?有看上誰嗎?”


    碧桃跟著道:“趙柏還單著呢, 要不要我幫你說和說和?”


    柳芽瞪她:“誰要跟你做妯娌?我現在隻想伺候郡主跟小主子,才不饞男人。”


    兩個丫鬟打打嘴仗,很快就又有說有笑了。


    私底下的時候,魏嬈單獨詢問柳芽的意思,畢竟到了這個年紀,如果柳芽有心儀的人,或是知道自己想嫁什麽樣的男人卻無處可尋,那魏嬈肯定要為柳芽打算。


    柳芽確實也想嫁人了,郡主與世子爺這麽恩愛,碧桃也嫁了趙鬆新婚燕爾的,柳芽著實羨慕。


    心知郡主疼自己,柳芽紅著臉道:“我想嫁個白淨點的,愛笑的。”


    魏嬈心思一轉,輕聲問:“阿貴那樣的?”


    柳芽大吃一驚,跟著臉刷地紅了,她真的沒有惦記過阿貴,純粹是喜歡白麵皮溫柔相的男人,她是郡主的丫鬟,極有可能會配郡主手裏的哪位管事,柳芽剛剛開口,抱的也是郡主會從年輕的管事裏挑的念頭。


    哪想到,郡主竟然想到了阿貴!


    阿貴可是鬆月堂前宅的總管事,將來世子爺成了一家之主,阿貴就是整個國公府的總管事,她豈敢高攀?


    “郡主可千萬別跟阿貴提,我,我配不上他。”柳芽羞慚地道,她怕阿貴礙著郡主的麵子違心同意婚事,更怕阿貴直接婉拒,她以後還有什麽臉麵去前宅走動?


    魏嬈明白柳芽的意思了,便決定先不操心柳芽,如果這兩年阿貴會注意到柳芽,主動來跟她提親最好,如果阿貴眼裏沒有柳芽,那就等她回到京城後,從各個鋪子管事裏挑個合適的給柳芽。


    .


    甘州的夏天短,秋天也不長,九月底便下了一場大雪。


    魏嬈養尊處優的,除了出門做客、每個月底親自主持五百府兵比武,基本就待在將軍府裏養胎,陸濯就辛苦了,軍營的營帳裏麵點了炭火也沒有多暖和,尤其是他騎馬從軍營趕回來的時候,臉都被風吹僵了,刷白刷白的,摸起來也變糙了。


    “你塗點這個。”


    入睡之前,丫鬟們都退下了,魏嬈拿出母親送她的宮中養顏珍品,大方地送給陸濯用。


    陸濯就想起上次他回來,魏嬈摸了好幾遍他的臉,不是想他那種摸,而是在感受什麽似的。


    “這個有什麽用?”陸濯問。


    魏嬈坐到他身邊,笑道:“滋潤肌膚啊,瞧你現在幹的,再吹下去京城第一世家公子都要換人了。”


    陸濯不想塗,道:“秋冬會糙一點,春暖後就變回來了。”


    魏嬈知道,男人都不愛塗這些東西,可他偷偷地用,誰又知道?


    聞聞那養顏膏清淡的香氣,魏嬈蓋上蓋子道:“愛塗不塗,反正你臉粗了我就不親你,什麽時候變回來我再親。”


    陸濯微微色變。


    待熄了燈,抱著她輕吻時,感受那嫩滑的臉蛋,陸濯心中轉了幾個念頭。


    於是,這次休沐結束陸濯返回軍營時,不但帶上了魏嬈為他準備的幾件大氅、厚被子,還悄悄從魏嬈的首飾盒裏拿了一盒養顏膏。


    養顏膏的數量魏嬈不清楚,可柳芽收拾首飾時,注意到少了一盒。


    魏嬈聽見她的喃喃自語,瞬間懂了,陸濯那家夥,還真是能裝!


    等陸濯再回來,人若無其事的,那臉又恢複了玉般的手感,魏嬈摸著喜歡,多親了幾下,畢竟,她的肚子越來越大,兩人也隻能親親臉了。


    .


    冬季嚴寒,中原冷,北方更冷,草原上天氣多變,極有可能出現雪暴,所以整個冬季將會是邊疆最安全的時候,西境、北境的邊國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出兵偷襲,否則便是拿自己的兵馬冒險。


    陸濯留在將軍府陪魏嬈的時間終於多了些。


    魏嬈跟他學兵法、學烏達語,每天都進步一點,不知不覺竟能用烏達語與陸濯做簡單的交流了。


    到了年關,甘州城裏的坊市格外熱鬧,魏嬈想去瞧瞧,添置些年貨。


    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郎中預測會在元宵節前生,還有二十來日,陸濯不敢讓她出門。


    魏嬈道:“城裏的石板路平平整整,咱們坐馬車,到了地方有你在旁邊守著我,能出什麽事?”


    反正不管陸濯怎麽說,魏嬈就是要去。


    隻有她自己陸濯都說不過她,現在娘倆都在她身上,陸濯更不敢違背她的意思。


    就這樣,夫妻倆帶上侍衛出門了。


    馬車走得很穩,到了坊市,陸濯緊緊守在魏嬈身邊,另有八個侍衛前後左右地跟著,保證任何一個方向有人突然衝過來,都會被侍衛阻攔。


    魏嬈仍是戴著麵紗,但陸濯露著臉,再看夫妻倆的架勢,很快路過的百姓們就都知道兩人的身份了。


    有陸濯陪著,魏嬈不用擔心安全,優哉遊哉地瀏覽著路過的攤鋪,感興趣地就走近了看看,大多數都是一掃而過,偶爾肚子裏的小家夥會踢她一腳,魏嬈用手輕輕摸摸鼓鼓的肚子,心想明年這個時候,她們就可以一家三口一起來逛了。


    不知不覺走了兩刻鍾,就在魏嬈覺得有點累了想要坐回馬車的時候,斜對麵的一家醫館裏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有個男人在哭,說的是烏達語,在求郎中救救他的女兒。


    魏嬈好奇地望過去,不多時,一個身材魁梧的烏達漢子被人攆了出來,他麵色枯黃,衣衫襤褸,布鞋與褲腿上全是泥巴,好像才結束一場漫長的跋涉。他結實的手臂裏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女孩子,同樣穿著烏達服飾,女孩的臉色更差,眼睛閉著,烏達漢子低頭看她,豆大的淚珠砸在了女孩的臉上。


    這一幕引起了很多百姓圍觀。


    烏達漢子見了,抱著女兒撲通跪下,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說著什麽。


    他說的又快又亂,魏嬈聽不真切,陸濯在旁邊為她解釋。


    原來這個烏達漢子的女兒生了重病,當地的烏達郎中束手無策,讓他準備後事,烏達漢子不忍心女兒就這麽死了,聽說中原郎中醫術高,便跋涉多日趕來甘州。剛剛驛館的郎中說了還有救,隻是需要至少三十兩銀子,烏達漢子隻帶了八兩家底,所以想尋人借錢解急,以後他再還。


    他有八兩,還差二十多兩,別說大多數人聽不懂他的求助,就是聽懂了,也沒人願意借一個陌生人還是異族人這麽多銀子。


    忽然,那烏達漢子注意到了魏嬈夫妻,此時此刻,在這一帶,魏嬈夫妻便是烏達漢子能看到的最有財力幫他的人。


    烏達漢子抱著女兒快步趕來。


    兩個侍衛迅速將他攔下。


    烏達漢子跪到地上,苦苦哀求,他看看自己的女兒,再看看魏嬈的肚子,哭得說不出話,隻有眼淚湧得更厲害。


    魏嬈看向陸濯。


    陸濯解下身上的荷包,整個拋向那烏達漢子。


    烏達漢子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抓起荷包,哆哆嗦嗦地打開,發現裏麵除了碎銀竟然還有銀票,突然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給夫妻倆磕頭。


    陸濯留下一個侍衛照看此人,若有需要盡量幫忙,便扶著魏嬈上了馬車。


    “都說女兒賤命,他為了女兒寧可背井離鄉,可見是個好父親。”坐穩了,魏嬈輕聲與陸濯道,目光落在了腹部。幼年喪父,又即將為人母,魏嬈很看不得剛剛那場麵,心裏酸酸的。


    陸濯握住她的手,道:“嬈嬈心善,今日你救了那孩子,也算是替咱們的孩子添了福氣。”


    魏嬈笑了笑,摸著肚子道:“什麽福氣不福氣的,我隻願孩子無病無災,平安順遂。”


    她遭過劫難,差點變成藥罐子,陸濯也戰場負傷,差點沒救回來,魏嬈隻希望,苦頭已經讓他們做父母的吃光了,等他們的孩子出生,永遠無憂無慮才好。


    .


    陸濯安排的侍衛幫烏達漢子租了客棧,郎中醫術高超,收夠了診金,他全力替小女孩醫治,小女孩漸漸清醒了,一邊喝著藥一邊調理身體,待到正月初八,小女孩又變得活蹦亂跳了。


    烏達漢子帶著女兒寶雅來將軍府謝恩,順便辭行。


    魏嬈與陸濯一起見了父女倆。


    烏達漢子隻管磕頭,寶雅也知道是這對兒神仙一樣的夫妻救了她的命,她取下脖子上的月亮形狀的紅石頭吊墜,再指指魏嬈的肚子,靦腆地將吊墜托到了魏嬈麵前。


    魏嬈笑著替孩子收下了。


    烏達漢子將剩下的銀子還給陸濯,隻收了夫妻倆贈送的盤纏,帶著寶雅告辭了。


    翌日陽光溫暖也無風,魏嬈平安生下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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