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魏嬈並沒有親耳聽到元嘉帝賜婚她與陸濯, 但她猜到婚事大概會定下來了。


    她一口氣跑回行宮,駿馬交給宮人, 她再坐步輦前往玉泉宮。


    天熱, 騎在馬上時沒什麽感覺,下了馬便開始冒汗,回到玉泉宮, 魏嬈命人備水。


    魏公公、碧桃跟著去了圍場, 被魏嬈丟下還沒有回來,柳芽伺候主子沐浴, 等魏嬈坐到浴桶中, 柳芽拿著質地柔軟的巾子替魏嬈擦拭時, 忽然發現魏嬈雪白的後頸多了一處紅痕, 之前被垂落的烏發擋住了。


    “郡主被蚊蟲咬了嗎?”柳芽懊惱地問, “癢不癢?應該才咬沒多久, 我去拿藥。”


    柳芽已經篤定那是蚊蟲叮咬了,快步走到殿外,吩咐小宮女取清涼膏來, 那是專管蟲咬的膏藥。


    魏嬈沒覺得癢, 好奇地摸了摸後頸, 也沒有感覺哪裏起包了, 讓柳芽舉著鏡子照給她看, 待看到那抹淡淡的痕跡,魏嬈腦海裏轟的一聲, 樹林中被陸濯抵在白楊樹下的畫麵突然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一種似癢非癢的陌生感覺, 令人羞恥的是, 被陸濯那麽占便宜,她竟然不討厭。


    體溫攀升, 魏嬈縮到水中,隻露出一個腦袋。


    “郡主怎麽了?”眼看著水中的美人雙頰變紅連肌膚都呈現一種桃花般的淺粉色,柳芽驚住了。


    魏嬈搖搖頭,打個哈欠道:“困了,快點洗吧,洗完我去睡一會兒。”


    分心想點別的事,身體漸漸恢複了正常。


    因為騎了馬,出浴後,魏嬈重點讓柳芽幫她按了按腿。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柳芽安靜又熟練地幫她塗上一層花露,再開始按.揉起來。


    本是很尋常的一件事,此刻魏嬈卻鬼使神差地老想到陸濯,想到兩人成了親後,陸濯就會像小冊子裏畫的那樣那麽對她,魏嬈的臉就又發起熱來,要知道三年前她第一次嫁給陸濯,都沒有胡思亂想過這些。


    “郡主不是中暑了吧?”柳芽注意到了主子的異樣,憂心地問。


    魏嬈搖搖頭,輕聲問柳芽:“你也十九了,想過嫁人嗎?”


    柳芽臉色微紅,打趣道:“郡主都沒嫁,我怎麽會想哪些,真要嫁人,也要等郡主出嫁了,婚後生活安穩下來,再請郡主替我們安排。”


    魏嬈心想,是啊,柳芽、碧桃與她一樣都沒有經曆過那些,她便是有些心情想要分享,與她們說也沒有用。


    快到晌午,魏公公、碧桃終於跟隨帝駕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個宮人,提著一隻大籠子,裏麵裝著一隻紅頭大野鴨,還有一窩小野鴨。


    “這是?”柳芽吃驚地問。


    碧桃曬得小臉通紅,笑得比過年還要高興,朝柳芽炫耀道:“你沒去圍場,所以不知道,世子又去糾纏郡主,郡主便說,隻要世子能抓一隻野鴨,郡主就嫁給他。世子不但抓到了,還一口氣抓了倆,都求得皇上與貴妃娘娘賜婚了,後來世子喜不自勝,又去將大野鴨一窩都抓了來,說是養在玉泉宮、流波宮這一帶的湖水裏,方便郡主隨時觀賞。”


    皇上賜婚了?


    柳芽驚喜地往後看。


    魏嬈就站在門前,她出來有一會兒了,聽到了碧桃的話,也看到了籠子裏的一窩紅頭野鴨。那野鴨腦袋一圈全是紅毛,身上的翅膀呈暗綠色,大鴨子有點凶,一窩小野鴨全都可愛極了。這種野鴨,養在家裏活不長,放養在行宮天然的湖水中,又有宮人飼養,應該會活得真好。


    “郡主,這叫天公作美,你注定要做我的大嫂!”


    陸長寧俏皮的話語響在耳邊,想到陸濯飛馬去抄小鴨子的身姿,魏嬈笑了笑,讓宮人將這窩野鴨放到湖裏麵去。


    玉泉宮有處水榭,坐在水榭裏,就能看到那窩野鴨優哉遊哉地去探索新家了。


    不多時,小周氏來了。


    魏嬈心虛,躲到了內室。母親的意思是讓陸濯再著急一陣,可她被陸濯親了一通就答應了他。


    小周氏單獨走了進來。


    魏嬈坐在床上,手裏把玩一枚玉佩,玉佩清清涼涼的,像竹子的顏色。


    她不用說話,酡紅的臉已經泄露了她的心情。


    小周氏坐到床邊,看著這樣的女兒,小周氏又心疼又欣慰,至少這一次,女兒是真的滿意陸濯了,不是在她麵前演戲。


    “陸濯做了什麽,一下子就把你哄好了?”小周氏柔聲問,她可不信兩人一見麵,女兒就提出讓陸濯去抓野鴨。


    魏嬈垂著頭,小手將玉佩翻弄得更快了。


    小周氏笑著拿走那玉佩,將女兒摟到懷裏,溫溫柔柔地道:“跟娘害羞什麽?娘離開你這麽久,你第一次嫁人娘事後才知道,如今難得咱們母女可以坐在一塊兒說貼己話,嬈嬈就跟娘說說吧,算是彌補咱們錯過的母女時光。”


    魏嬈心裏確實被陸濯塞了一頭小鹿,她想找人訴說,身邊又沒有合適的同齡姐妹。


    聽母親這麽說,魏嬈便靠著母親的肩膀,羞赧道:“他叫長寧哄我去見他,還把我抓到了他的馬上。”


    小周氏記得,兩年前陸濯就那麽抓過女兒一次,可當時既然兩人不是真夫妻,陸濯還敢那麽做,如果不是他天性好色,那就是陸濯當時已經喜歡女兒了,情不自禁做了失禮的事。


    當著她的麵都敢抱女兒,兩人單獨待在小樹林中,陸濯能不做別的?


    “他是不是親你了?”小周氏一針見血。


    魏嬈閉上眼睛,耳根都紅了。


    小周氏咬咬牙:“除了親你,他還做沒做旁的更過分的事?”


    魏嬈連忙搖頭,陸濯可能有過那個念頭,被她扇了三巴掌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小周氏哼道:“算他識相,否則他敢欺你年輕不懂事,娘饒不了他。”


    魏嬈算是見識過母親的脾氣了,她記憶中的母親溫柔似水,沒想到罰起陸濯來絲毫不帶心軟的,真的讓陸濯在烈日下跪了半晌。


    “娘,我有件事不明白。”


    “什麽不明白?”


    “就是,他親我的時候,我怎麽使不上力氣了?”那種感覺太奇怪了,魏嬈都忍不住猜疑是不是陸濯偷偷給她下了點迷.藥,他手裏有那種東西的。


    小周氏聞言,心裏又是一酸。女兒十八歲了,如若三年前陸濯好好對待女兒,女兒至於此時才嚐到情.愛滋味兒,懵懵懂懂?


    她湊到女兒身邊,低低地解釋起來。


    .


    元嘉帝口頭應允了賜婚,但並沒有馬上頒布聖旨。


    陸濯猜測,元嘉帝應該會在回京後再正式下旨,一份聖旨送到郡主府,一份送到英國公府。


    可貴妃娘娘的態度,陸濯難免擔心貴妃娘娘仍然沒有原諒他,過於不喜他,說不定哪日突然又要勸說元嘉帝收回之前的話,不把魏嬈嫁他。


    貴妃娘娘那麽受寵,做什麽都有可能。


    陸濯開始隔三差五地往流波宮、玉泉宮送禮,要麽是他在山裏獵到的狐狸,要麽是他在山裏采到的隻有本地才有的漂亮野花,要麽是他搜羅到的北地民間趣事。魏嬈母女雖然見不到他的人,卻幾乎每天都能聽到他的消息。


    “嬈嬈記住,男人就是要吊著,你對他太好,他反而不上心,你時不時地冷他一冷、鬧他一鬧,他反而撓心撓肺。”吃著荔枝,小周氏不斷地向女兒分享馭夫之道,“其實就是一句話,你得把自己放在男人前麵,不能事事以他為先,你真把他當天,他就敢把你當土。”


    魏嬈聽了,最先想到的是母親與元嘉帝。


    難道元嘉帝對母親念念不忘,便是母親一手調.教出來的結果?


    可魏嬈作為女兒,可以向母親請教自己感情上的事,卻不好意思打聽長輩的秘密。


    不知不覺到了七月,早晚的天氣已經頗為涼快了。


    元嘉帝宣布動身回京。


    車駕緩慢,七月中旬,車隊終於駛進了京城城門。


    回京之後,元嘉帝連續下了幾道賜婚聖旨,分別為景王、福王定下了一位正妃、兩位側妃,其中最讓京城百姓津津樂道的,是皇上將書香世家謝府的六姑娘謝畫樓賜給景王做了側妃。


    謝畫樓與陸濯訂過婚又退過婚,因為老太傅的喪事,她的名聲並沒有受太大影響,當然有心人非要說謝家背信棄義,那也能說,可孝道大過天,總會有人覺得謝家沒錯。而元嘉帝是謝老太傅的學生,謝畫樓又有京城第一次才女的美名,如果不是出了退婚的事,當年選謝畫樓做正經的王妃都行。


    消息傳到英國公夫人耳中,老人家輕輕歎了口氣。


    她當年千挑萬選地選了謝畫樓,足以說明謝畫樓本人的好,兩家姻緣不成,英國公夫人卻也希望謝畫樓能嫁個好兒郎。景王乃皇後嫡子,身份自然尊貴,說不上委屈謝畫樓什麽,但謝畫樓一旦嫁進皇家,以後的路注定會曲折複雜。


    她替謝畫樓惋惜,皇後還覺得謝畫樓配不上她的兒子!


    “皇上,謝畫樓是被英國公府退婚的女子,怎麽能做皇家的兒媳,難道咱們的兒子還要撿他陸濯不要的?”得知旨意的第一時間,皇後便求見元嘉帝,不服氣地道。她很不高興,兒子的婚姻大事,元嘉帝怎麽一點都不跟她商量?王妃也不是她看中的人選。


    元嘉帝麵對奏折,淡淡問:“四月的牡丹花會,你點了謝家女進宮,朕還以為你很喜歡她。”


    皇後一噎。


    她不喜歡謝畫樓,叫謝畫樓進宮是想利用謝畫樓壓壓魏嬈的氣焰,但這理由,怎能明說?


    “謝家女出嫁前從不踏出謝府一步,皇後兩次召她進宮,朕若不賜婚給她,如何麵對老太傅在天之靈?”合上手頭的奏折,元嘉帝終於瞥了皇後一眼,“年紀也不小了,以後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自己思量清楚。”


    年紀不小了?


    短短幾個字,比今日他說的所有話都要氣人,皇後精心打扮過的臉立即漲成了豬肝色。


    打發了皇後,元嘉帝傳人擬旨。


    稍頃,兩路宮人分別離開皇宮,朝郡主府、英國公府去了。


    翌日,魏嬈與陸濯的婚事,勢如破竹般取代二王的婚事,傳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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