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第二天, 魏嬈直接穿著男裝下樓了,不過臉上戴了麵紗。


    趙鬆等人都在大堂吃過了早飯, 聽到腳步聲, 十個男人同時抬頭,便見世子爺身後跟了一個少年、一個丫鬟,不過仔細一瞧, 那少年露在外麵的肌膚白嫩似雪, 一雙丹鳳眸顧盼生輝,眾人齊刷刷地低下頭, 再也不敢多看世子夫人。


    陸濯看在眼裏, 跨下最後一層台階, 溫聲道:“出發吧。”


    馬車、駿馬都準備好了, 最前麵兩匹駿馬便是陸濯的飛墨與魏嬈新買的棗紅馬。


    昨晚兩人買馬時已是夜幕降臨, 即便馬坊裏掛了燈籠顏色也不是太清楚, 此時晨光清冷而明亮,那棗紅馬的皮毛紅紅亮亮真的像極了新熟的大棗,威風凜凜的。


    如果飛墨是馬中的王者, 這匹棗紅馬怎麽也算得上一位大將軍。


    魏嬈又仔細仔細欣賞了一番自己的坐騎, 這才翻身上馬。


    後麵八位都頭一看她上馬的姿勢, 便知道世子爺這位夫人是個騎馬能手。


    一對兒主子走在前麵, 其他人自發地保持了一段距離。


    縣城的早市很是熱鬧, 魏嬈左看右看,走著走著, 瞧見一個烙餅的攤子。尋常的烙餅兩麵烙得金黃, 這家的餅卻均勻分布了很多黑色的點點。魏嬈覺得奇怪, 策馬朝那烙餅攤子靠過去,想瞧瞧攤主是怎麽烙的。


    陸濯朝後麵趙鬆等人比個繼續前行的手勢, 然後來到了魏嬈旁邊。


    棗紅馬沒有飛墨高,魏嬈也沒有陸濯高,因此,陸濯垂眸一掃,就能看見棗紅馬上的小女人。她戴著麵紗,隻露出一雙盈盈似水的瀲灩眸子,喜或怒時都嫵媚橫生的眸子,此刻卻無比專注地看著一個老翁烙餅。


    “兩位公子要買餅嗎?”老翁從炭桶裏夾出兩塊冒著熱氣的燒餅,笑著招呼道。


    魏嬈朝旁邊一溜燒餅揚了揚下巴:“老伯,餅上那些黑漆漆的是什麽?”


    老翁用土味兒十足的官話解釋道:“這是鹹菜,曬幹了就是這個顏色,小公子別看它黑漆漆的,味道可好了,不信我掰一塊兒給您嚐嚐,好吃您再買?”


    魏嬈有點興趣。


    老翁便從剛烤好的一塊兒燒餅上掰了四分之一下來,遞給魏嬈。


    魏嬈看眼老翁粗糙的手,猶豫了。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突然伸過來,從老翁手中取走燒餅。


    魏嬈意外地看向陸濯。


    陸濯在老翁沒有碰過的地方掰下更小的一塊兒,再遞給魏嬈,目光溫和,就像看年幼的弟弟。


    魏嬈輕聲道謝,接過燒餅,一手掀開麵紗,一手將燒餅送到嘴裏,薄薄脆脆的燒餅帶著恰到好處的鹹味兒,無論當主食還是路上的零嘴,都很合適。


    陸濯把剩下的都吃了。


    魏嬈見了,想到他們一行一共十三人,笑著對老翁道:“我要五十張,分五個袋子裝。”


    老翁大喜,他這樣的小本生意,就喜歡遇到大主顧。


    老翁熱火朝天地忙碌起來。


    陸濯剛要拿錢,魏嬈已經取出一小塊兒碎銀,輕輕一投,準確地落入了老翁放銅板的粗瓷碗中。


    等了兩刻鍾左右,老翁笑眯眯地將五個油紙包拴在一起,送到了陸濯麵前。


    他看得出來,這位大公子對小公子很是照顧,拎東西這種活兒,當然要交給大公子,雖然對方生得神仙一樣,一點都不像該做這種事情的人。


    陸濯溫聲道謝,笑著接過了一大串燒餅。


    買完東西,陸濯想加快速度趕上車隊,走出一段距離察覺不對,回頭一看,魏嬈仍是慢慢悠悠閑逛的姿態。


    陸濯停馬,等魏嬈跟上來了,他低聲道:“趕路要緊,到了錦城,隨你逛。”


    魏嬈奇怪道:“馬車走得慢,我便是落後,出城後跑一跑就追上他們了,有何可急的?如果我現在就追上去,然後像趙鬆他們那樣寸步不離地守著馬車,那我直接待在馬車裏麵好了,何必特意買匹馬?”


    陸濯抿唇。


    魏嬈突然好奇:“若沒有我與碧桃,世子會坐馬車嗎,還是直接騎馬奔赴錦城?”


    陸濯坦言道:“我會騎馬。”


    魏嬈算了下,坐馬車要走七天的路程,騎馬狂奔,兩三天可能就到了。


    “是我耽擱世子做正事了。”魏嬈收起玩笑,正色與陸濯商量:“不如你帶幾位都頭先走,讓趙鬆趙柏留下來為我們帶路?”


    陸濯看著她道:“你我是夫妻,我既然帶你出來,半路丟下你,他們會怎麽想?況且錦城之行並不是急差,隻有六月初回到京城便可。”


    魏嬈懂了,旋即一笑,調侃他道:“那世子總催我做什麽?隻要我能跟上車隊,不耽擱車隊的速度,不就行了?”


    陸濯再次無言以對,道理上講,的確如此。


    魏嬈已從他身邊行了過去,繼續在早市閑逛。


    陸濯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明白過來哪裏不對了。


    趕路的確不急,隻是陸濯習慣了按部就班,去錦城就是去錦城,路上趕路便可,不該分心做別的事情。魏嬈不一樣,她不羈慣了,受不了一心趕路的枯燥,她更喜歡做些有趣的事打發時間,如此兩人之間就產生了分歧。


    陸濯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一摞燒餅。


    這燒餅味道確實不錯,如果不是魏嬈,他可能都沒有機會品嚐。


    出了城門,早市不見了,隻剩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黃土官道,以及奔波在官道上的商旅行人。


    魏嬈看眼陸濯胯./下的飛墨,笑道:“我想跑馬,世子要比試一下嗎?”


    陸濯根本沒有拒絕的選擇,他不比,她就要自己跑了,跑到無影無蹤。


    他點點頭。


    魏嬈見了,雙腿一夾馬腹,棗紅駿馬便風似的朝前奔去。


    陸濯不想跑馬,隻想盯著她別出差錯,所以隻是與她保持一定距離,穩穩地跟著。


    兩匹駿馬很快就追上了車隊。


    魏嬈並未停留,直接超過去了。


    陸濯無奈地將手裏的燒餅丟給趙鬆:“留一包放進馬車,其他你們分了,隻管沿官道前行,不必等我們。”


    聲音未落,他已朝魏嬈追去。


    殊不知,沒有兩位主子跟著,趙鬆等人更自在。


    打開油紙包,燒餅的鹹香撲麵而來,趙鬆數了數,一包裏麵有十張燒餅,他打開兩個油紙包,騎馬倒回來,給趙柏、八位都頭一人分了兩塊兒。還剩兩塊兒,趙鬆連著油紙包一並遞給貨車上乖乖坐著的碧桃。


    碧桃看見他分餅了,別人都是兩塊兒,最後兩塊兒又給了她,難道他自己不吃嗎?


    “你吃吧,我不餓。”碧桃笑了笑道。


    她小臉白生生的,山茶花一樣嬌美,趙鬆臉上微熱,胳膊繼續往她這邊伸:“我那裏還有兩大包,姑娘隻管吃好了。”


    碧桃見他臉紅,自己也跟著臉熱起來,難為情地接過油紙包,快速拿出一塊兒,叫住準備離開的趙鬆:“我真不餓,吃一塊兒就行了,這塊兒給你。”


    趙鬆還想客氣,一位都頭打趣他道:“鬆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墨跡了?”


    趙鬆立即飛了一眼刀過去,見碧桃脖子都變成了粉色,窘迫地低著頭,他連忙抓了燒餅,策馬跑到了前麵。


    魏嬈可不知道自己的丫鬟被陸濯的屬下弄紅了臉,晨風清涼,她一口氣跑出了十幾裏地,直到路邊出現一條潺潺流淌的小溪,魏嬈才慢慢停了下來,調轉馬頭,下了官道,朝那小溪而去。


    陸濯就像侍衛一樣,魏嬈去哪兒,他便去哪兒。


    兩人下了馬,將韁繩搭在馬背上,隨便兩匹駿馬去溪邊喝水。


    魏嬈也渴了,挑個上遊的位置,取下麵紗放到溪邊的石頭上,然後撩起衣擺,蹲下去,拿手舀水喝。


    溪水清澈,她的手在暖融融的陽光下呈現一種清靈的粉色,一段雪白的腕子也隨著挽起的衣袖露了出來。


    陸濯轉過身,看向來路。


    魏嬈喝了水,又洗了洗手,見陸濯回望官道,她揶揄道:“在縣城的時候世子還嫌我走得慢,現在怎麽不去催車夫趕快點?”


    陸濯偏頭,她仰著小臉,那臉也如溪邊的芍藥,豔媚無雙。


    陸濯什麽都沒說,繞到她上遊,屈膝喝水。


    溪水倒映著粼粼的波光,岸邊灰黃的小草正悄然返青,溪邊零零散散地長了一些柳樹,低垂的柳條隨著清風閑適地搖曳。


    魏嬈累了,挑了一棵柳樹,背對著陽光坐下,對陸濯道:“休息一會兒吧,等他們趕上來再出發。”


    陸濯頷首,見前麵官道上有車隊過來了,他提醒魏嬈戴上麵紗。


    魏嬈怕他嘮叨個沒完,靠著樹幹,閉著眼睛戴上了。


    陸濯坐在溪邊,觀察那車隊,應該是支商旅,幾輛貨車旁跟著十來個健碩的保鏢。


    保鏢們朝他們這邊看了看,很快又收回視線,原速行了過去。


    魏嬈突然睜開眼睛:“對了,燒餅呢?”


    陸濯看向水麵:“放車上了。”


    魏嬈失望地歎口氣。


    陸濯斜了她一眼:“餓了?”


    魏嬈手搭在腹部,無精打采道:“不餓,隻是想吃點東西。”


    陸濯的目光便在她手的位置上方快速掃過。


    他與魏嬈同桌而食多次了,知道她胃口有多好,這麽能吃的女子,應該長得很胖才對,可魏嬈身段纖細,從頭到腳隻有兩個地方長得豐.滿。


    鬼使神差的,陸濯又想到了昨日下午,馬車上魏嬈橫臥榻上的身影。


    陸濯站了起來。


    魏嬈好奇地看著他。


    陸濯走到飛墨身邊,在馬鞍一側的口袋裏翻出一包肉幹。


    這是他在邊關養成的習慣,馬上總要背上幹糧。


    “給。”


    重新坐到溪邊,陸濯打開油紙包,拿了一塊兒肉幹丟給魏嬈。


    魏嬈抬手接住,低頭聞聞,問他:“這是什麽肉?”


    “豬肉。”


    魏嬈撕了一條放到嘴裏,有點鹹了,很有嚼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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