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巋然不動。


    夜天逸也不再出聲。


    容楓、蒼亭、沈昭、雲離、冷邵卓等,無一人說話和阻攔。


    整個大殿,百人如無一人。


    “朕主宰天聖子民,從朕以下,文武百官,到販夫走卒,都是朕之黎民。文王也是朕之子民。先皇有命,賜他毒酒。朕就算殺他,也無不可。”夜輕染雖然前胸抵著劍,但神色未改,“他的命沒有朕的命值錢,朕就算殺了他,報仇也不對等。”


    “在我的麵前,你的命還不如他的命。”雲淺月諷刺地道。


    “是嗎?”夜輕染突兀地一笑,看著雲淺月,眸光深邃。


    雲淺月冷冷地看著他。


    “眾位愛卿,你們說,平王的命值錢,還是朕的命值錢?”夜輕染問向文武百官。


    “吾皇萬歲!自然是皇上的!”文武百官瞬間跪滿了一地。


    “小丫頭,你今日要殺我,民心不歸一啊!”夜輕染看著雲淺月,笑意深深,“今日你若真殺我,朕也便讓你殺,隻是你覺得如此殺我,你可公平?”


    話落,他看了一眼那隻受傷的手臂抱著的死孩子,意思不言而喻。這孩子不是他殺的,不過是她栽贓陷害,他明知道,卻承認了下來。


    雲淺月眸光瞬間一黑,碎雪不由自主地遞進了一寸,夜輕染心口的鮮血瞬間流了出來。


    “皇上!”群臣痛呼。


    “景世子妃手下留情啊!”孝親王大喊。


    一時間文武百官有的喊皇上,有的喊景世子妃,聲音亂作一片。


    “再往前遞進兩寸,別手下留情。”夜輕染笑看著她,似乎被捅了劍的人不是自己。


    雲淺月聞言抽出寶劍,群臣見寶劍抽出,齊齊鬆了一口氣,但這一口氣還沒鬆到底,隻見雲淺月的寶劍再度對著夜輕染的心口刺下。


    隻聽“叱”地一聲,劍身沒入夜輕染胸口。


    “皇上!”群臣再度大呼一聲,有的人麵露痛色,有的人瞳仁放大,有的人幹脆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誰也沒想到,雲淺月真的會殺了皇上。


    畢竟昨日危急關頭,她是真救了他,不惜自己受傷。


    夜天逸大約也沒想到雲淺月真下手,頃刻間便來到了雲淺月麵前,死死地看著她,“你真殺了他?”


    “是啊!殺了他!”雲淺月麵無表情地隨手抽出劍,劍身從上往下滴著血,染紅了地麵的金磚玉階。


    “好……小丫頭……你,你夠狠……”夜輕染依然麵色帶笑,嘴角有鮮血流出,一句話之後,手中的孩子掉在了地上,他眼睛閉上,身子滑下了龍椅。


    “皇上!”夜天逸麵色一白,伸手扶住了夜輕染的身子。


    “皇上!”群臣痛呼,依然能跪著的人齊齊俯首爬在了地上,哀慟不已。


    容楓麵色微白,蒼亭有些不敢置信,沈昭微抿著唇,冷邵卓指尖微顫,雲離神色怔怔。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所有人,千百種神態。


    雲淺月看也不看夜天逸和夜輕染,伸手輕輕彈了彈劍身,劍身上的血珠都滾落,冰雪潔淨,似乎從來未曾刺傷過人,似乎從未染過血。她彎身抱起地上的孩子,頭也不回地向金殿外走去。


    誰也無人攔阻她。


    殿外的禦林軍更無人攔阻她,任她出了金殿後,走向宮門。


    夜天逸對夜輕染喊了兩聲,他已經無聲無息,他低頭看向他胸口,定了定神,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玉瓶,將玉瓶裏僅有的三顆藥丸倒出,一下子全部塞進了夜輕染嘴裏。


    夜輕染緊閉的嘴,夜天逸用力地塞了進去。


    大殿內,哭聲震天,文武百官就差喊一句,“皇上崩天了!”


    “都閉嘴!皇上還有救!”夜天逸沉沉地喊了一聲。


    群臣的痛苦哭聲霎時止住,都看向夜天逸,隻見他懷裏的夜輕染胸口血流如注,那正是心口的位置,如何能有救?人人都不怎麽相信。


    孝親王顫微著身子問,“安王,皇上……他真還有救?”


    “有救!”夜天逸點頭,目光落在容景身上,沉沉地道:“就看景世子願不願意救了!”


    群臣一驚,都看向容景。想起景世子才華灌滿,醫術冠絕天下。據說隻要他出手,能活死人,肉白骨。若他肯救的話,那麽不怎麽相信也會變成十成相信了。


    可是皇上是景世子妃殺的,景世子會出手相救嗎?


    “劍稍偏毫厘,隻要景世子出手,皇上一定有救。”夜天逸緊緊地盯著容景。


    “景世子,那快救皇上吧!”孝親王連忙道。除卻君臣,他一直忠於夜氏,除了忠於夜氏外,他這些年一直和德親王交好,如今德親王不在這裏,他實在不想眼看著他唯一的兒子救不活,更何況,孝親王府的命運一早就與皇室緊緊相連了。


    又有幾名沒昏過去的老臣一起出生懇請,“景世子快施援手吧!”


    容景靜靜而站,無論何人對他說,他一直沒出聲,也沒表態,甚至臉上神色都未變。


    群臣漸漸止了聲息,都知道皇上和景世子之間已經是死結,暗箭已經變成了明槍。恐怕今日景世子是不救人了,都垂下了頭。


    隻有夜天逸,死死地看著容景,淩厲地道:“景世子,她的劍法精準,隻要殺人,從來都會萬無一失,她今日劍下留了一息,便是沒想要他的命。”


    “那又如何?她留那一息,可是除了我外,誰也救不了,我若不救,等於沒留。”容景淡淡道。


    夜天逸眯起眼睛,“你真想要他死了?就讓他這樣死?”


    容景忽然一笑,輕輕彈了彈袍袖,漫不經心地道:“自然不會!皇上還等著選秀大婚呢,怎麽能死?”話落,他笑著道:“勞煩安王抱著皇上移駕帝寢殿吧!”


    見容景答應救夜輕染,群臣齊齊鬆了一口氣。隻要景世子出手,皇上就有救!


    夜天逸連忙抱起夜輕染,衝出金殿疾步向帝寢殿而去,內侍一行人急匆匆地跟在他身後。容景緩緩踱步,他的步履不疾不徐。


    群臣對看一眼,連忙爬起身,也追了出去。


    金殿內不過片刻便空無一人,隻留下濃鬱的血腥味。


    整個皇宮處於緊張肅穆中,人人都知道皇上危在旦夕,景世子出手相救,無一人敢大聲喧嘩。雲淺月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宮門,宮門口等候的青裳、淩蓮、伊雪三人迎了上來,見她的臉色清白,都齊齊心裏一緊,青裳當先緊張小心地詢問,“世子妃,您沒事兒吧?”


    雲淺月停住腳步,有些木然地道,“沒事兒!”


    青裳覺得雲淺月不對,仔仔細細看了她一遍,見她傷口用絹布綁著,沒往外溢出血跡,但懷中的孩子身上有一片血跡,顯然不是她的,她知道世子妃不會輕易地進宮走一遭出來,自然是做了什麽事情,忍住不再詢問,輕聲道:“咱們是回府?還是等世子下朝後一起回府?”


    雲淺月搖搖頭,“不等他,我們先回府!”


    青裳點點頭,連忙接過她手裏的孩子,淩蓮和伊雪挑開簾幕。


    雲淺月上了馬車,馬車離開了皇宮門口,向雲王府走去。


    宮牆上,陳紹看著雲淺月的馬車離開,想著入宮殺皇上能暢通無阻平安出來不染半絲血跡的人亙古以來恐怕隻有這個景世子妃了。他不明白皇上為何心甘情願讓她殺,也不明白景世子妃為何真能下得去手。


    馬車中,雲淺月靠著車壁,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淩蓮和伊雪心疼雲淺月,一左一右坐在她身邊,扶著她的身子。


    馬車走了大約兩盞茶時間,迎麵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不多時就來到近前,攔住了馬車,車夫被迫勒住馬韁。


    青裳挑開簾子,隻見攔住去路的人正是德親王府的小郡主夜輕暖,她對雲淺月輕聲道:“世子妃,是夜小郡主。”


    雲淺月“嗯”了一聲,閉著的眼睛沒睜開。


    夜輕暖攔住去路後,緊緊盯著雲淺月的馬車,白色的鬥篷被風掀起,她臉色發白,額頭有細密的汗,顯然是得到某個消息後急速從府中出來,攔住馬車的去路後,也沒有說話。


    一時間,車上,馬上,兩相坐著的人誰也沒出聲。


    這一處街道有行人走過,都感覺濃重的氣息,紛紛避了開去。


    許久,夜輕暖沙啞出聲,“雲姐姐,我哥哥那麽愛你,你也真下得去手?”


    雲淺月沒有說話。


    “我記得我剛記事的時候,那時候大約四歲,哥哥在花藤下對我說,他喜歡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叫雲淺月,說我見了她,一定會喜歡的,他準備將來娶她做我的嫂子。”夜輕暖聲音有些哽咽,“後來不久後,我就在皇後宮裏見到了那個女孩子,她不過比我大一些而已,和丞相府的小姐坐在一起,比起規規矩矩的秦小姐,她的確靈動些,我想著哥哥眼光不錯的,既然她是我將來的嫂子,那麽我就要跟她交好。所以,後來我才那麽愛追著你,隻是可惜身體不爭氣,總是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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