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無奈,不過可以東邊吃虧西邊補!金國還有與西夏的榷場、與更北方的少數民族如蒙古族的榷場。在這兩塊地方,女真人繼續扮演原始形象,輸打贏要、欺行霸市…收獲也很大。


    日子一天天過去,完顏雍始終穩定。對內政策始終如一、對外更是滴水不漏,哪怕南宋方麵幾次處心積慮下圈套,也被他化解到波瀾不驚,這種穩定一直持續了27年!


    讓人發指的是:這人在臨去世前還在說“趁我還健康,有政令未完善、法令不統一的,都應提出來修改訂正,我不會懈怠的”


    完顏雍讓人絕望!在長江南岸,趙眘像麵對著一團軟綿綿的空氣,他每一次發力想擊碎些什麽,都發覺打空了,造不成任何後果…


    完顏雍帶動著,或說強迫著當時所有的人一起跟他過和平穩定的生活。於南宋而言,這扼殺了宋人很多的夢想;而於百姓而言,無論是金國還是南宋的,都會很慶幸,因平安。終完顏雍一世,戰爭再也沒爆發過!


    本年,金國內斷死刑者僅17人。


    完顏雍在位27年多“世宗久典外郡,明禍亂原故、知吏治得失。南北講和,與民休息,孜孜求治,得為君之道,上下相安,家給人足。時稱小堯舜”


    金國怎樣好,隔江望去,總應了一句老話“隔岸看風景,總是那邊好”所以不管完顏雍做出怎樣的成績,趙眘是不服的,稍有理智的宋人也都不服!那就來看看南宋這邊:


    隆興和議後,趙眘在國外是侄皇帝、在國內是兒皇帝,放眼望去,幾乎到處都是阿貓阿狗。每一隻還都敢跳出來吠唁幾聲!


    可現實又不容許趙眘什麽都不做!客觀的講:趙構留給他的江山,比完顏亮留給完顏雍的爛攤子還要垃圾,幾乎綜合了全部的政府危機!


    先是吏治*。臨安城內。頂級高官們整天無所事事,在辦公桌上越積越多的文件哪怕真堆成了山。他們也視而不見。因要辦工的話,會被人看不起的…那是繁瑣、具象、低級的表現。而在外地的各級官吏們隻幹兩件事:鑽營投機以便升職。巧立賦稅強求豪奪以便賄賂。其它的,舉個例子看情況:


    某年夏天,兩淮大旱,蝗蟲成災。注意:這兩點加在一起,不僅讓人活不下去,連蟲子們也受不了!夏季本就沒多少莊稼,蝗蟲們撲天蓋找食吃。結果災情嚴重的地方一根草杆都看不著,於是成片的蟲子隻能委屈地抱住各種幹枯的枝條去死…


    這讓當地官員們喜出望外,一叫姚嶽的動作最快,他興衝衝寫奏章報告皇帝說:蝗蟲自淮北以來,皆抱草木自死。這是千古未有之嘉瑞,足見陛下治國有方、感動上蒼、感動大地、感動鬼神…必須隆重慶賀一番,並載入史冊紀念…


    趙眘成批量地擁有這種臣子,是多麽的讓人羨慕啊!而更可喜的是:這種官員的規模每時每刻都在迅猛增長中…


    在京官員,參照偉大的仁宗朝是不滿2000人,北宋末期趙佶時代最多時不超過2700人。而這時臨安城裏是近4000人。這還隻是在職的,各種候補官員保持在8000人左右,時刻準備著加入公務員隊伍…


    地方官員的數量無法統計。隻是首都臨安所在的兩浙東路7個州的不完全統計,在冊官員就達到了臨安城的總和!可想像整個淮河以南,會是個怎樣的官本位世界!


    在這些基數上,官員數量還在失控地增加著!每三年一次的科考人數比北宋時更多,最多時達500人。這之外,蔭補、任子等恩典更是每個官吏乘以5,即可有5個子孫後代可得到名額。這還隻是少的,官員們本著無私的“愛國精神”還隨時向朝廷推薦不計數量的“白身人”即沒功名、沒資料、沒出身的平民百姓…


    這些人的工資則是個讓人不寒而栗的數字!史載:北宋初全年不過150萬緡,平均每月12.5萬緡。神宗時每月增至36萬緡。趙構時代增至每月80萬緡。輪到趙眘是每月120萬緡!


    地盤縮水了、土地變小了、官員反而增加了,工資變得膨脹了!而這還隻是基本工資。不包括各種各樣超級豐厚的封賞!


    至於軍隊,就變得更離譜!隻提一點:號稱兵強馬壯的四川宣撫司統兵7萬餘。各級將官達到17700人,平均每個軍官領的兵不到4個!


    而軍費的支出則是另一番景象:淮西諸軍費用1100萬緡、湖廣諸軍960餘萬緡、淮東諸軍700餘萬緡、最多的四川每年達3000—4000萬緡!總計約5760—6760萬緡!


    而終宋孝宗一朝,國庫歲入最多的那一年是6530萬緡!


    這樣的江山,怎是個了局?凡此種種,都是亡國之相,北宋要在英宗時代才會出現,逼著神宗大刀闊斧的去砍,才重新振作起來。這時南宋才曆二世,就糜爛到這地步,試問趙眘是不是該做點什麽?他做得很認真!


    吏治方麵,限源、裁人一起抓!短時間內,官員隊伍開始了縮水。而財政方麵就沒這麽簡單了,他每走一步都會撞上重重大山,如“他爹”趙構。


    國家財政如此緊張,太上皇帶頭搗亂!某天趙眘正查賬本,發現有人私自造酒。酒是國家重要收入來源,屬特供特銷物資。別說私造,就連私賣都是犯罪。可趙構偏偏就在他的德壽宮內開起了釀酒作坊,每天公然的抬進搬出,把大批量的酒流入市場。禦史台專門就此事上報,趙眘覺得頭疼。要處理嗎?不處理嗎?真不處理嗎?


    正糾結中,“老爹”先爆炸了!趙構派人來質問趙昚:這是真的,你想怎樣?


    趙眘的孝順神經發作,酒的事忽略,禦史台有關人員開除。他覺得這樣才能彰顯他無可挑剔的孝道。要知這萬裏江山都是“爹”賜給他的,一點點酒稅又算得了什麽?“忘恩負義白眼狼”這類詞,永遠別想和他趙昚貼邊!


    可下邊的人不幹!宰相帶頭反對。撤職詔書扣發,不予執行!趙眘急火攻心。這不是陷他於不義嗎?他找來宰相嚴辭責問。宰相說:德壽宮裏的辦事人都是些閹人,懂得什麽國事大體?為了他們就撤言官,以後誰還會為國操心?


    說得好!正中趙眘要害。皇帝陛下立即心情大好,收回成命,禦史不必下崗了!可私酒的事也不了了之,他決心再不追究…


    他想完,趙構還不幹呢!幾天後,德壽宮召見。請兒子喝酒。酒上來後,發現瓶子上有個小牌子,上麵寫著“德壽宮造”請皇帝喝私酒,百官、皇子都跟著,看你喝不喝?


    趙眘一生喝下過無數杯勉為其難的苦酒,這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杯而已。有什麽為難的?仰頭咽下就是!


    他爹的酒好喝,臣下的怒難抑。說到財政,這是南北兩宋最重要的國脈支柱,比外敵入侵更要緊,趙眘無論如何都得治理下去!


    簡言之。南宋此時的財政混亂到了極致!先是機構重疊,各不統籌。如中央一級的財政管理機構是戶部左藏庫,這是國家明文規定的隻此一家的負責部門。可還有左藏南庫、左藏封樁庫、內藏庫、三省樞密院激賞庫、合同憑由司、修內司、國用司等等部門。一旦國家賦稅收上來,全都伸手要錢!且哪一個都還絕對獨立,不聽約束!


    如左藏南庫,它是秦檜當政時私下創置的,他以各種理由從戶部劃一大部分賦稅收入進庫裏,供其個人銷費。秦檜死後,趙構把這個庫連同望仙橋秦宅一起收歸己有,成了太上皇的小金庫,試問還有人敢攔它的道、撤它的編嗎?


    現實種種。逼著趙眘想各種不是辦法的辦法。他任命宰相、參知政事等組成一專門的理財部門,統一管理各級稅務收入!這從理論上說是可行的。宰相、副宰相是國家級別最高的官員。由他們聯袂出麵,足以打壓管理各種庫藏。整理國家財務!


    可第一,宰相也沒法搞定所有人,裏麵不止趙構,趙眘本人也是阻力之一!左藏封樁庫、內藏庫就是他設立的,也是從國賦裏隨手支錢的主兒!第二,宰相們太忙了,本身國家事務就多,再壓上來無數賬簿,這個任務太繁重了,多少年積壓下來,誰來也沒轍!最要命的是第三,這個部門本身就是與戶部左藏庫這個國家唯一理財部門相對立的,還是宰相、副宰相任職,實話實說:它對攪亂國家金融秩序的力度是空前巨大的!


    困難很多,趙眘絕不氣妥!他想起他的七世祖,也就是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曾做過的事。趙匡胤曾努力存錢,說以20匹絹買一名契丹戰士的人頭,彼精兵不過10萬,200萬匹絹左右大事可成…


    時隔世異,價錢肯定是漲了,可趙眘決心向太祖看齊!盡量多攢錢,完成滅金複宋大計!在這個大願望的推動下,趙眘在糜爛腥臭的吏治環境裏、在千瘡百孔處處伸手的財政泥潭裏努力掙紮,讓錢一點點多了起來。這實在不容易,各種不斷出現的中小級麻煩不論,動不動還會有天災降臨。而他爹趙構也會不定時地伸手,把他辛苦攢的錢掏走。至於理由則很光明“兒子,最近我零花錢不夠”“兒子,你瞧我快過生日了”“兒子,你媽最近也要過生日了”“兒子,你二姨娘也要過…”


    每一筆都是巨額數字,稍微提一下讓大家開開眼。每個月必須的花費是向德壽宮進錢10萬費。每年48萬貫則是趙構的零花錢,這要另算。再有宮內各色人等的開支也都由官方負責。除上麵提過的各種生日、各種節日的進獻外,有時趙眘也嘴賤,喝多了些會向他爹許諾“過兩天給您20萬貫錢,聊表孝心”酒醒後的趙眘一身冷汗,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他決定裝傻。酒話嘛,過兩天大家就忘了,難道爹還會認真不成?他太低估趙構的臉皮厚度了!趙構很認真地問他“為什麽不兌現”趙眘啞口無言。以皇帝之尊、以孝宗之孝,難道會賴賬嗎?可真是沒錢啊!好容易攢點,交出去真是肉疼。最後還是皇太後吳氏出麵圓了場,代替他交出20萬貫了事…


    德壽宮,是趙眘的夢魘之地。他不想去、不敢去,卻又不能不去!那裏邊裝修得像人間仙境一樣。宮內開掘大池,注入西湖之水,號大龍池。岸邊疊石為山,名為“萬歲山”聽著像不像艮嶽?沒錯!德壽宮就是趙構根據記憶中那繁華壯麗、舉世無匹的北宋皇宮園林造出的微縮版!宮內亭台樓閣無數,夏天時“堂前假山,修竹,古鬆,不見日色,並無暑氣”宮內池塘假山旁的亭、橋是由吳璘所進的四川石料砌成“瑩徹如玉,以金釘鉸”“四畔雕鏤闌檻。橋中心作四麵亭,用新羅白羅木蓋造,極為雅潔”橋下是千葉白蓮。禦榻、禦幾、瓶、爐、酒器等,都是用水晶雕琢而成。此外,德壽宮裏還“甃石池,以水銀浮金鳧魚於上”如此美妙,可落在趙眘的眼裏,就像是吞錢的魔窟!時刻攪碎他的夢想,搞砸他的事業,沒給過他半點幫助!


    很多年後也許他才會清醒的意識到:“爹”這麽做並不是無恥症發作,厚著臉皮隻知要錢。而是在幫他!因趙構認為:要時刻搞得這小子手裏缺錢,才能保證江南的平安!


    千難萬難,好在勤勞的漢人無論在怎樣艱苦環境裏都能從事生產。於是托百姓們的福,皇帝的錢包還是一點點的鼓了起來,允許他去做一些有關尊嚴的事…


    乾道元年(1165)1月1日,宋孝宗估計對隆興大宋已失去了信心,於是將年號由隆興改為乾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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