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天過後,好運已先他渡江,站到了南宋一邊…絕望與奢望交織、危機與夢想同步,完顏亮一會像墜入了冰冷的深淵海底,渾身發抖、萬劫不複;一會又靈魂升騰,自覺金冠加頂,無上尊榮…


    25日,成閔被任命為鎮江府駐答刂禦前諸軍都統製、淮南東路製置使、京東西路、河北東路、淮北泗、宿州招討使。李顯忠被任命為淮南西路製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壽、毫州招討使。吳拱被任命為湖北、京西製置使、京西北路招討使。


    26日,金軍驍將高僧對此戰已徹底失望,想率著部下脫離戰場。被完顏亮發現後遭千刀萬剮。


    之後,完顏亮下達了兩條命令:1全軍明早出戰,都下馬遊過長江去,敢後者死;2軍士有臨陣逃跑的,殺蒲裏衍(小隊長)。蒲裏衍逃跑的,殺謀克(百夫長)。謀克逃的,殺猛安(千夫長)。猛安有逃的,殺其總管!


    兩條命令下達,全軍一片嘩然!這是在幹什麽?全軍連坐,也就是全軍皆仇了?這個念頭在女真大兵們心頭閃過,被壓抑了很久的暴戾怨恨猛然抬頭!


    軍隊是個非常特殊的東西,從它的出現之日起,就被要求必須無條件服從任何命令!這是為什麽呢?就是因它有隱患,它會不服從命令!而完顏亮一步步成功地把他的軍隊逼上了絕路,讓這種隱患浮出了水麵!


    這種壓力把很多金軍高級將領逼到崩潰!為了活下去,他們走進大金兵部尚書、浙西路都統完顏元宜的帳篷裏!


    這個人官很大,是官方的軍隊主管,可這並不是這些將領們走投無路後來找他的原因。真正理由是完顏元宜本名耶律元宜,他父親耶律慎思是降金的那一代耶律裏的佼佼者。元宜作為權二代,一直平步青雲、風聲水起…可遺憾的是。他本姓始終是耶律,哪怕已經叫完顏元宜!


    一群滿手血腥的亡命徒聚在有叛變血統的世襲亡命徒的帳篷裏,集體體會走投無路的命運…不需要很長時間。血腥味立即濃重!


    局麵很簡單,前麵是過不去的長江、後麵是躲不過的屠刀。前進後退都是死!那麽誰去死?答案隻有一個:完顏亮!哪怕他是皇帝!


    說做就做!擋在他們麵前的難題有兩個:一個是士兵。需立即鼓動起來。耶律元宜向所有士兵宣布了完顏亮的“最新命令”軍營立即爆炸了,誰聽見誰反!


    第二個是完顏亮的護衛親軍,那是5000名金*隊的最強精銳。他們精於騎射、萬裏挑一,身披名貴的茸絲軟甲。完顏亮常說,平定江南有這5000人就足夠了!


    幾十萬軍隊造反,5000人當然不算什麽。可拖延時間、製造混亂、出現變數卻不得不防。為此,耶律元宜於傍晚時分親自去了趟軍營,對精銳們說:宋人在江東的財產全都集中在泰州海陵城。皇帝下詔命你們馬上去取來。精銳們馬上信了,皇帝的錢當然要由他們去取,取時自然要收取車船勞務費。這是特權,更是本職,向來都由他們幹…精銳們馬上出發!


    完顏亮的禦營就這樣被孤零零晾在了瓜洲鎮龜山寺附近,飄浮在夜幕下周圍數十萬軍隊的海洋裏…


    當晚,完顏亮像往常一樣入睡,沒人知道他是否在南北受敵、前進無路、後退遲疑的局麵下是否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但他熄了燈、上了床。這本身就是很強的心理素質。尤其可考證的是,當天晚上他床上沒女人,他並沒用發泄來抵禦焦慮恐慌…


    夜幕漸深。直到1161年11月27日的曉色初現,光明就要重臨大地了,據說這個時段正是人類睡眠最深沉的時候。就在這時。完顏亮突然驚醒!


    他聽見了喊殺聲,聲音迅速逼近,幾乎沒阻礙地接近了他。下一刻,弓弦的嗡鳴聲大作,有羽箭射進了他大帳內…


    完顏亮愕然!他起床亮燭,拿起那支箭,震驚於那是他的軍隊,金軍士兵使用的羽箭!史料記載他歎息了一聲,說不是南宋劫營。是自己人造反啊…


    他的內侍大慶山勸他逃跑。完顏亮苦笑,還能跑到哪?皇帝不是富有天下。就是貧無立錐,今天他十死而無生!這樣想著。他也沒束手待斃,而是摘下壁上的弓箭,準備拚死一搏!


    不過他沒有機會。那天大帳外聚籠著近2萬金軍,人有一弓,向大帳內射箭…每人哪怕隻射一箭,覆蓋麵也足夠讓他千瘡百孔!當天,隻有驍騎指揮使大磐準備整兵來救駕。但耶律元宜之子旺祥出去就跟大磐說了三個字“無及矣”大磐就此放棄…


    但奇跡的是:當叛軍衝進皇帝禦帳時,完顏亮還在地上抽搐著,沒咽下最後一口氣。這讓叛軍們驚喜且滿意,這些人用手裏的弓弦送了皇帝最後一程…


    李通、梁珫、徒單永年、郭安國、大慶山等為眾所共惡,一起被殺。


    以弑君得位、以被弑終局、中間貫穿以無數殺戮,這就是海陵王完顏亮作為金國皇帝的一生。評價他實在想不出什麽新鮮詞匯,一典型的隻以滿足個人願望為目的的獨夫而已!可以說:在他心靈深處,皇帝的定義是很怪的…


    皇帝自稱“寡人”意思是寡德之人,是古代賢君時刻提醒鞭策自己不要缺德的警句。而在完顏亮的心裏,他肯定是這樣定位的:皇帝之所以稱寡,是因天下無雙、隻此一位。所以他為所欲為!


    這是完顏亮一個人發動的戰爭,也隨著他的被殺而煙消雲散。剩下的都是些收尾工作:


    於金軍前線部隊而言,收尾工作是迅速向南宋軍隊表示善意,重申和平,快速向北方撤退。同時有一支部隊火速脫離主陣,趕往開封,去殺完顏亮12歲的兒子、大金皇太子完顏光英…這是向新皇效忠的最好表現!


    於南宋而言。完顏亮突然死亡的消息很快傳遍江南,很多人猛醒一樣地做了自己該做的事!隻是由於太突兀了,做得很生硬。


    前線立即組織人馬渡江追擊!這是對的。兩國刀兵相見、你死我活,誰說你想打就打、想和就和?南宋軍方沒理金軍諂媚討好的笑臉。第一時間在淮河流域展開反擊…隻是物資、心理準備雙不足,追擊搞得像護送一樣,眼睜睜看著金軍渡過了淮河,沒發生實質性戰鬥。


    完顏亮被殺的當天27日,金軍攻破泰州。代理知州胡深與海陵代理知縣沙世堅不戰而逃。代理通判臧珪掘斷薑堰,盡泄運河水以防守。而金軍細軍至城下,徑登其城,縱火擄掠。代理軍馬都監趙福死於亂兵。泰州城中子女強壯。盡被金兵擄掠而去…


    30日,大金戶部尚書梁球草擬了一道檄文“大金國大都督府牒大宋國三省樞密院:國朝太祖皇帝創業開基,奄有天下已40餘年。其間講信修睦、兵革寢息、百姓安業。不意正隆失德,師出無名。使兩國生靈枉被塗炭。奉新天子明詔,已行廢殞。大臣將帥,方議班師赴闕,各宜戢兵以敦舊好。須至移牒。大定元年11月30日”請在瓜洲被俘虜的南宋成忠郎張真渡江往鎮江府議和。


    12月1日,鎮江府回信“今月一日承來文,照驗正隆廢殞事,除已繳奏外。須移文牒照會。紹興31年12月1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禦前諸軍都統製成閔;太傅、禦營宿衛使、和義郡王楊存中”


    之前退到淮南西路黃州麻城縣的趙撙不等與鄂州都統製吳拱、荊南都統製李道的軍隊前來會合,就再次北上,欲收複蔡州。與金國刺史蕭懋德在蔡州城下相持了兩個月。1日晚。趙撙命將士潛師入城,蕭懋德逃走,宋軍收複蔡州。


    通州知州崔邦弼收到泰州被攻破的消息後,便欲棄城而逃。恐百姓不從,於是1日晚,遣人於城內縱火,乘喧鬧而逃…


    2日,楊存中、成閔、虞允文、朱夏卿向趙構匯報了完顏亮被殺的消息。趙構說“此人篡君弑母、背盟興戒,自采石與海道敗後。知本國已為人所據,乃欲力決一戰。今遽滅亡。朕當擇日進臨大江,灑掃陵寢。肅清京都。但戒諸將無殺,此朕誌也”


    當初完顏亮南侵,朝臣震怖,競相遣家逃匿。隻有禮部侍郎黃中對其家人說“天子六宮在此。吾為侍臣,爾等欲安適耶”此時金兵退,臨安城中檢查,唯獨黃中與首相陳康伯的家屬在城中,眾皆慚服。


    楊存中、虞允文兩人商議一起渡江去北岸視察敵情,將士皆懼。於是楊、虞兩人獨以輕舟絕江而北。消息傳來,趙構對首相陳康伯、留守湯思退說“楊存中忠心無二,真是朕之郭子儀啊”


    京西南路光化軍茨湖之戰,金軍欲渡過漢水,攻打襄陽。因風向不利,無法登岸。宋軍在史俊奮勇登舟的激勵下,大敗金軍。3日,金軍漢南道主帥劉萼知道茨湖軍敗的消息後,下令班師,金軍慌亂北撤。金軍細軍則從泰州撤軍北歸。


    同日,趙構命楊存中速率苗定所轄的步軍前來臨安、李顯忠則速選精銳甲軍前往鎮江府。采石磯所留兵馬,交由邵宏淵統一指揮。所有的一切,就是為保證本皇帝的親征安全!4日,趙構任命趙密為行宮在城都總管、張守忠為行宮在城都巡檢、張伃為行宮城北巡檢、王存為行宮城南巡檢。


    同日,侍衛馬軍司主管成閔從鎮江府渡江殺向長江北岸的揚州。殿前司主管楊存中也命李伋從江陰軍渡江殺向長江北岸。此時金軍早已撤出揚州,於是成閔的馬軍司、李捧的步軍司,一起殺向數萬金軍撤走的天長軍方向。卻不敢與之接戰,遙護之出境而已。


    5日,樞密院命沿江諸大帥各自上奏他們的進討恢複事宜。建康知府張燾首陳十事,內容包括預備不虞、持重養威、觀釁而動、期於必勝諸條。


    賈和仲聽說金軍已撤,於是單騎入揚州城,正式上任20天前就被任命的揚州知州。


    邵宏淵從蕪湖到達采石,接管當地軍事。


    6日,趙構下詔“金主亮既已被殺,餘皆南北之民驅迫而來,彼複何罪!今即日襲逐,固可使隻輪不返,然多殺何為!但檄諸將迤邐進師會京畿,收複故疆,撫定吾人足矣”首相陳康伯率百官道賀,趙構回複“未須爾。候到汴京,與群臣共慶”


    泰州知州王剛聽說金軍已撤,於是入泰州城。


    劉萼此時已撤軍至鄧州城北八裏、鄧州守臣蕭中一也放棄鄧州,駐兵劉萼軍營之南,以州事付於監倉王直。5日晚,蕭中一徹底放棄責任,隻率家屬奴婢而逃。慌不擇路,屢遭鄉村土豪驚散。最終在鄧州城北百餘裏處被殺。6日晨,劉萼軍隊亦北撤。鄧州城中軍民推高通為主,高通說“鄧州本大宋所有。今金國已棄我官吏軍民。我今與諸公同歸大宋,如何”眾皆聽命。此時忽然來報:城下有十餘騎宋軍殺到。一問,是均州忠義統領昝朝。高通馬上開城迎降。


    7日,建康知府張浚來到太平州蕪湖,找到李顯忠“聖駕將巡幸,至而敵未退,得無虞乎”於是李顯忠馬上引兵渡江,在離和州城30裏的地方駐紮下來,與尚在雞籠山未退的金軍相持,金軍仍然不退。而邵宏淵則從采石磯回軍蕪湖,在大信、裕溪河口措置防禦。


    8日,王選收複淮南東路的楚州。


    9日,因昝朝之請,京湖製置使吳拱命王宣率七百騎進入鄧州。之後又派朱宏、王彥忠收複河南路的汝州。


    同日,金州將領楊堅、黨清在長水縣擊敗2千金軍。雖楊堅戰死,但殺死金將二人、生擒一人王保,收複長水縣。之後,黨清繼續引兵深入,收複河南路的嵩州,繼而又光複了大宋的西京河南府洛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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