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什麽辦法?簡單!前麵說過:富弼母親去世後,富弼按慣例辭官回鄉守孝,可慣例中還有特例:宰執身份的官員可遇喪起複,回去悲痛一陣子還回來上班,官職不變。仁宗皇帝當時先後5次派人帶詔書,命他回京重當首相,卻不料富弼無論如何都不答應…問得急了,富弼才說出實情。原來他臨走前和韓琦有過次談話,內容就是宰執大臣遇喪起複是不是合適?傻子都知富弼在說什麽,他媽媽剛死!韓琦呢?漫不經心回了一句“此非朝廷盛典”這不是什麽光彩事…富弼一下就明白了對方意思:這是說他是個留戀官位的貪婪人!一生清廉自守、沒留下任何汙點的富弼怎受得了這個!尤其如這時他回來再當首相,就等於默認了韓琦當初是當麵罵人!


    天大地大,品德最大,富弼的首相位置就這樣丟了…絕妙的是,占了大便宜的韓琦倒非常生氣,他公開埋怨“我隻隨便一說,他倒怪起我來”活見鬼!就拿韓琦當時身份來說,以大宋的次相地位,談話對象還是當朝首相,你怎能隨便一說?


    拋開當時恩怨,說趙曙即位後兩人的變化,富弼守滿了3年孝,這次回來也隻能當樞密使了,首相變成了韓琦。而在他離開這3年裏,天翻地覆,韓琦有了擁立之功,加上文臣裏最強武將的性格,他開始變得獨斷專行,為我獨尊!


    沒人敢反對,可富弼不買他帳,富弼同樣以下級身份(東西府平級,但威望職權稍遜)反抗韓琦,同樣的拆上級台…


    曹太後撤簾、宋英宗親政後第二個月,趙曙邊給親生子女加官邊給宰執大臣們升職。東府韓琦、西府富弼首當其衝。韓琦是宰相兼右仆射,富弼是樞密使兼戶部尚書。照例一番推辭後,大家都高高興興收下了皇帝的禮。唯獨富弼一連7次上書:我不要!


    ——“先帝無子,立陛下為嗣,中外皆知當時盡出皇太後官諭,料陛下亦自知之”——“請皇太後權同聽政,此非太後本意,蓋不得己從大臣之請也。陛下才康複,皇太後即日還政,退居深宮,此天下人有識無識者盡知,皇太後始終無所負於陛下也”——“先帝臨禦天下42年。蟲魚草木皆沾德澤,臣事先帝亦30餘年,今日不忍見其孀後、幼女失所如此,而臣反坐享陛下遷寵,還得安乎”——“仁宗與皇太後於陛下有天地之恩,而尚未聞所以為報,臣於陛下不過有先時議論絲發之勞,何賞之可加?陛下忘天地之大恩,錄絲發之小勞。可謂顛倒不思之甚”


    奏章寫到了這力度,效果等於零,趙曙根本無動於衷,全當耳邊風!沒辦法。隻好由司馬光出場。再次強調:老混蛋無論做什麽事都能讓對方不得不聽他的。除了未來比他還強的“拗相公”王安石外,他所向無敵…


    具體到這件事,司馬光給皇帝搬來了一台階,趙曙不下也得下…


    8月。知諫院司馬光聯合禦史台呂誨,彈劾一個叫任守忠的太監。他們列舉了任守忠的10大罪狀,說實話:如每一項都是真的話。那他就是兩千多年封建曆史中可排名亞軍的大太監,估計僅次於那位“九千歲”魏公公。就看第8條“規伺語言,撰造事跡,往來革麵,進退異詞,使兩宮交鬥,遂成深隙”這是在說:趙曙和曹太後(5月21日,上尊號慈壽宮)兩宮失和,完全是任守忠挑撥的!至於這太監到底有沒有這種力量,就不是司馬光要關心的了。司馬光要求把任守忠斬首,說這樣就能讓兩宮重新和好…


    這台階太好了!隻要趙曙還有一星半點理智,就該借坡下驢,挽回自己聲譽。可他在猶豫。這就讓人捉摸不定,總覺得他另有隱情…於是他死黨們就主動站出來幫他圓場:韓琦“陛下登極之時,任守忠也有輔助之勞,可從輕發落”


    這句話立即被富弼抓住了破綻!富弼搶上前去,高聲對趙曙說,讓全殿臣子都聽得見“您的帝位是先帝仁宗親自授予、皇太後協助登基的。您隻應追念仁宗的顧複之恩、報答皇太後擁佑之德。現在有人說某人有功、某人有勞。臣實在想不通,難道是他們?而不是先帝與太後讓您即位的嗎”


    趙曙立即頭暈。不管他心裏是多煩多恨仁宗皇帝,他都不敢在這件事上含糊。因如把仁宗拋開,那他的皇位就是個騙局,根本不合法!


    沒辦法了,親愛的韓琦,誰讓你瞬間豬頭三了呢?為了我的皇位,隻好讓你糗一次了。宋英宗點了點頭。而當時韓琦正要上前辯解,看到馬屁拍到了馬蹄上,立即臉色大變,退了下去…


    司馬光成功了,23日,任守忠被發配外地。之後,趙曙到曹太後的慈壽宮裏承認錯誤。兩宮風波至此算告一段落。


    任守忠事件讓韓琦深深地警惕。危機終於出現了!富弼、司馬光,也就是樞密院和知諫院,這兩部門非同小可,這兩個人更不容忽視!怎麽辦?隻有立即出手、先發製人、把對手打翻在地,這樣才能把唯我獨尊的日子繼續下去…


    而機會來自於西北,那個西夏小皇帝李諒祚。


    李諒祚和宋朝的故事是由兩個使者引起的。話說宋英宗登基。這種時候,西夏、大契丹等所有宋朝友邦都要派人來祝賀的,事情就發生在迎接途中。這時就看出了宋遼、宋夏之間的微妙區別。


    如宋朝人見了契丹人,兩家拱拱手、笑嘻嘻。大家國土差不多、仗打得不死不活,自然而然的兄弟之國。但宋朝人見西夏人就不同了:以前的奴才,現在居然成了平級?且每年還要給錢給東西,無論如何這口氣都咽不下去。於是橫眉冷對、冷嘲熱諷就成了家常便飯。隻是這次未免出格了點…


    據說那天西夏使者吳宗和宋朝的接伴使互相怎麽看都不順眼,吳宗強調他是西夏大使,宋朝這邊言語不詳,估計和“我看你就是一坨屎”差不多?於是你來我往,罵戰升級,宋朝的這位突然間火冒三丈。來了句超級威武的宣言“當用一百萬兵逐入賀蘭巢穴”吳宗於是徹底被激怒了,怎麽的?被俺們前任皇帝李元昊打成那樣還不服?現在我們少年老成的諒祚皇帝上任了,就想不認帳了?


    吳宗回國把這些話原封不動轉告給了李諒祚。李諒祚的反應是勃然大怒,無法抑製!更何況9月28日,大宋還專門寫了份詔書給他:小屁孩,以後選使者注意點!不要沒事找罵!


    而李諒祚終究是一國之君。他發火,事就小不了!當年秋天,夏毅宗李諒祚帶人衝進了宋朝秦鳳、涇原等州縣,成績是有的,除殺了些人、搶了點東西外。把宋朝的歲幣、榷場又都丟了…


    回國想了想,李諒祚決定不能服軟,現在已不光是丟麵子的問題了,就連歲幣和榷場這兩個命根子也都沒了。所以一句話:繼續打!必須打明白!


    之後3年裏,李諒祚小朋友一直沒閑著,不管實際得利多少,他始終派人不停攻擊宋朝邊境。而在打仗之餘,他也充分發揮了黨項人祖傳的無賴精神,邊打邊繼續派人去宋朝訪問。使者們不管會麵臨什麽樣待遇。一直都在兩國邊境線上跑來跑去…


    10月1日,遼道宗來到中京。7歲的天才兒子、梁王耶律浚隨行。打獵,三箭三中。射10頭鹿,年幼的耶律浚一下射獲9頭。性喜打獵的耶律洪基大喜。頻頻誇獎自己這個天才的兒子。隻不過他沒注意到:在他旁邊,有一雙陰冷的眼睛,始終在注視著這位大契丹有史以來最英氣勃發、文武雙全的天才少年…


    11月中旬,韓琦上書建議。為防止西夏入侵,要在陝西各路大批招募義勇。規模非常大,達到“三丁刺一”的程度。也就說:每3個成年男子,就要有1個在臉上刺字。陝西各路共刺勇156873人。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中書省在侵犯樞密院的職權。韓琦公然以中書省管理軍事,擺明了是在玩火。更何況陝西是敏感地區,在那裏刺義勇,是要鬧出大事的!富弼很猶豫,他看不慣韓琦的跋扈、卻也不想就此弄得不可收拾。關鍵時刻,還是司馬光站了出來。


    司馬光一口氣連上6道奏章,其中還有一份直送中書省。提醒韓琦和趙曙:國家自從西北開戰以來,民生凋敝,加上近年來水旱災難沒完沒了,突然間再三丁刺一,小心弄出民變!西夏再乘虛而入,就沒法收拾了…


    司馬光的呼聲一樣的被忽略,韓琦要的就是重新樹立威嚴。什麽叫一言堂?就是除我以外,不許任何人說話!


    不過他這次錯了,司馬光不是富弼,富弼可說是北宋老一輩深有君子風範的大臣中的最後遺類。在他以後,再沒人有那種謙謙之風、雍容大度,每一個大臣都以吵架爭鬥為快樂。宋朝的黨爭是與明朝的黨爭並列成為所有君主的噩夢的。而老混蛋司馬光就是開山鼻祖!


    他直接來到中書省政事堂,公開質問首相:韓相公,請問西北方麵是帝國正規軍最強的地方,戰爭也證明了絕對夠用,那為什麽還要突然刺勇?


    韓琦答“兵法雲‘貴先聲後實’我們突然間增兵20萬,西夏肯定會被震住”韓相公滿心認為:這樣就足以打發眼前這從沒上過戰場的書生了。誰讓自己是文臣裏的武將呢?


    非常可惜,老混蛋辯才無礙,隻有不久後那位天地神佛都不放在眼裏的偉人相公出場時,才能讓他吃憋。韓琦則根本不是對手。老混蛋冷笑:請問兵法為什麽要用先聲?那是因沒實力,必須虛張聲勢。隻能欺騙一時!現在你增兵20萬,一時之間是能把對手唬住。可用不了10天,西夏人就會知道真相,那時他們還怕什麽?真要打過來,拿什麽抵擋?就用你的20萬刺勇?


    韓琦啞口無言,沉默了好一會,悻悻地說:現在告示己貼出去了,以後再不讓百姓們充軍邊防也就是了…話說到這份上,基本等於投降。為了俺的首相麵子,這次無論如何也得做下去,保證以後不玩總行了?


    司馬光的回答是不行!冷冰冰的回答:你這話,我不敢相信!


    韓琦一臉地正義:我在此,你盡管相信!


    司馬光直視著他:非但我不敢相信,恐怕相公自己也不那麽自信?


    韓琦終於大怒:你何以這樣藐視我?


    司馬光說:你長在此位,當然可以做到。可你總有走的那天。別人作首相,看到你的先例,你敢保證他們不會原樣照搬嗎?


    至此韓琦終於理屈詞窮,司馬光句句都說在點子上,根本就不給他躲閃回避的機會。眾目睽睽,不過韓琦還是有辦法讓司馬光的努力變成零!


    他作憤怒狀拂袖而去,盡管丟了麵子、盡管沒道理,可我就是不聽你的!你奈我何?陝西刺義勇的事還是照辦不誤。把大批百姓扔上邊關,送到西夏人刀槍之下冒險!


    這種行為我們能說什麽呢?隻能送給韓琦4個字——政治流氓。


    18日,桂州知州陸銑上奏交趾國使者入覲大宋。宋英宗於是向侍臣詢問交趾國的曆史。輔臣告訴他:交趾在隋唐之前一直是漢族人的疆土,唐末五代大亂,一叫曲成美的當地土豪才從當時的南漢國王劉龑手中毒麗出來。之後經曆吳氏王朝、丁氏王朝幾十年,在太宗時期,丁氏王朝的大將黎桓自立為王,當時趙普、盧多遜鬥法,趙普的妹夫侯仁寶為能重回朝中,不惜將我大宋綁上戰車,去討伐交趾,損兵折將。但黎桓也奉我大宋正朔,稱黎氏王朝。真宗皇帝繼位後,黎朝大將李公蘊又殺了黎朝君主,自立為帝。是為李朝太祖。其子太宗李德政就是當年儂智高造反時,餘靖要聯絡的人。現在是李德政之子聖宗李日尊在位。交趾之地多瘴氣,雖得其地亦不能守。故當年潘美滅南漢之後停下腳步、太宗皇帝也隻是要黎桓奉我大宋正朔、真宗皇帝也隻是要李公蘊受我大宋冊封而已。今隻宜讓陸銑懷柔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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