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震微微一笑,說道:“不對,是一石四鳥,還有一鳥便是汝父手中所掌的南平六萬大軍兵權。大王得知高保勳欲謀亂,與孫光憲高從諄定下這一石四鳥之計,本來進展順利,卻被你一出逃婚破壞得一無是處。你這一出逃婚表示汝父無勾結高長史之意,再經高保勳半路捉拿汝之事便否認你與高保勳相互勾連,而老夫推舉汝從軍的敗筆如今看來反而變成了心中無鬼之意,隻可惜了世子高保勳。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哈哈。”


    梁震師徒不由得相視而笑。


    笑罷,梁震說道:“子青,雖然這次誤打誤撞解除了危機,但大王既然起了收權之心,汝父的軍權恐怕不可再留了,汝速回去讓他趕緊向大王辭去軍權,這樣反而能得到大王憐惜,也能給汝父留個好去處。”


    無忌點頭應是,正要告退,廳外傳來梁府老管家梁興的稟報:“主人,孫公求見。”


    “請。”梁震一愕,隨即吩咐梁興道。


    轉頭對無忌說道:“來得好快,汝去邊上小屋暫避。”


    梁興領著一個年近半百的清瘦老者來到廳前,束手:“孫公請進,主人在廳內等候。”


    孫光憲抬腳進入廳內,舉手恭敬地作禮:“梁公身體可好?”


    梁震起身回禮道:“孫公蒞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管家奉上茶水之後退了下去。


    幾句寒喧之後。


    孫光憲低頭約一措詞,抬頭向梁震說道:“梁公,某此次拜訪,是向梁公請罪。否決梁公舉薦之事,大王心中有所顧慮,某是順勢而為,望梁公恕罪。”


    梁震聞言微一點頭,說道:“孫公為大王計,自是應當,到是某考慮欠妥,孫公何罪之有?”


    孫光憲端起茶碗,輕吹了一下,接著說道:“梁公應該知道,百裏元望掌南平兵馬,現今又與行軍司馬聯姻,若百裏無忌再入定南都,荊南三州兵馬盡入百裏家之手,大王很是心憂啊。故某為大王計,才建議否了此次梁公舉薦,還請梁公明察。”


    梁震緩緩地撫著長須,不說話。


    細飲了一口茶水,孫光憲見梁震沒有說話的意思,接著說道:“某也素聞百裏家小郎有大才,又是梁公親傳學生,這次王府謀亂又立下救駕大功,故某當時就已經向大王舉薦百裏無忌任巴東縣令,不知梁公意下如何。”


    梁震微微一笑:“孫公有心,某代子青謝謝孫公了。”


    “不敢當梁公謝字。”孫光憲忙道,“不過……。”


    “瞧,要來的總還是來了。”梁震暗忖,看著孫光憲,梁震慢條斯裏地說道:“孫公無須見外,有話請直說。”


    孫光憲見梁震似乎有所預料,雖難以說出口,但為大王計,如果任由高從諄與百裏元望聯姻,再加上百裏無忌進駐定南都,後果不堪設想。


    隻有趁現在二者初聯,以迅雷之勢瓦解二股勢力中的一股,大王才能將局麵掌控住。


    但問題是百裏元望統軍多年,在南平軍中根基深厚,大王也不敢隨意解除其軍職,但又不得不做,隻能先說服梁震,憑著梁震的威望和與百裏無忌的關係,隻要梁震點了頭,此事就算成功了一半。


    孫光憲知道此事體大,不敢再左右而言它:“大王思忖百裏元望征戰多年,勞苦功高,欲放其一任歸州刺史之職。不知梁公有何見教?”


    歸州位於荊南西北邊陲,而巴東縣又是歸州轄下最西邊的小縣,看來大王是想將百裏全家趕出江陵府以絕後患了。


    梁震不動聲色,撫了撫長須,眼望堂外問道:“這是大王的意思,還是孫公的意思?”


    “大王還不知曉,僅是某腹中策劃,想征求梁公意見。梁公乃兩代南平王股肱,應當能體諒大王的不得已。”孫光憲答完,眼睛緊盯著梁震,想從他麵上看出點什麽來。


    梁震臉色不見,淡淡地說道:“孫公日夜操勞,殫精竭慮,為大王計。甚好,某沒有意見。”


    孫光憲聞言,心知梁震一言九鼎,大事已定,長鬆了一口氣:“如此,梁公,某便告辭了。”


    梁震抬手起身送客:“孫公慢走,恕某年邁,不遠送了。”


    孫光憲走後,百裏無忌回到廳內。


    梁震看著他:“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百裏無忌低頭痛悔:“是子青害了先生和父親,惹大王猜忌。”


    “未嚐就是壞事,切不可沮喪。”梁震斥道,“回去告訴汝父,速上辭呈卸去軍職,可保平安。在大王詔命下達之前,切不可私自與高長史接觸,切記!”


    無忌躬身應下。


    三日後,南平王高從誨再下諭令。原荊南都指揮使百裏元望長年為國征戰,軍功顯赫,大王體恤其勞苦功高,故卸去都指揮使之職,榮任歸州刺史。其子百裏無忌少年英才,任巴東知縣,半月之內赴任。另百裏無忌平叛有功,賞銀三千兩。荊南都指揮使之職由世子高保融繼任。


    聞知此消息的江陵官員們暗自點頭,難怪啊,看來大王經此次高保勳謀反之事,已經心灰意冷,開始為高保融繼任南平王掃除障礙,準備身後之事了。將荊南全軍置於高保融之手,自然是為高保融日後繼任南平王做好準備。


    而三千兩的賞銀對於拮據的荊南來說,不可謂不重,百裏元望隨兩代南平王戎馬半生,又救過高從誨和高從諄性命,而此次無故被奪兵權,想來高從誨亦是心中有所愧疚,有在錢財上給予了些許補償之意。


    百裏無忌聞訊,心中反而湧上一種解脫的欣喜,雖然父親被解除了軍職,但全家性命得以保全,亂世之中,隻有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刺史之職雖然不能如都指揮使般麾下擁有數萬荊南軍,但也握有數千的府軍。


    而無忌自己能從江陵府出去,獨掌一縣,雖然小了點,而且沒有軍權,但心中有一種鳥出樊籠的感覺,況且還是在歸州父親的治下,一切便如上天安排般水到渠成。想起先生本來就是想舉薦自己任一縣縣令,兜了一個大圈,終還是回到了原點,不覺也歎惜命運輪轉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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