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在杜立言和杜立鼎看不到的地方,顧建國麵色陰沉,一語不發,整個人氣息都顯得非常低沉。他回到家進了門鞋也不換,大衣也不脫,直接倒在了沙發上,一動不動仿佛力氣用盡了一樣。


    “事情怎麽樣了?”看到他的樣子,韓春林接過了丈夫的包,語氣之中也有些擔心。


    “都是真的。”顧建國也不隱瞞,直接開了口,“那封匿名信裏麵揭發的事情全都是真的,市中心的海天大廈就是個十足的豆腐渣工程,我和方秘書去看過了——整棟大樓到了八層就已經開裂了,想要建成基本不可能了。現在大樓對外沒說,但是裏麵已經停工了,整個大樓問題很大。”


    接到匿名信已經有段日子了,顧建國並沒有立即行動,而是想要先調查一下。而調查的結果讓他頗為不滿,說起來這些也是滿腹憤懣。


    “天啊……”事情竟然真的發生了,韓春林也是驚訝的說不出來話,“他吳海天膽子也太大了,他怎麽敢這麽幹?”


    “不這麽辦還能怎麽辦?當時趙書記在任上的時候,一心要建一個地標式高層,吳海天要是不拍著胸脯同意,他拿的下來這片地嗎?當時錢已經花了,他還能要回來?”


    顧建國的語氣低沉,可是意思卻很明顯。吳海天已經賭輸了,這一點再清楚不過。


    “那吳海天這就算是真的完了。”


    “如果他真的完了倒好——可問題是吳海天沒憋好屁,淨玩些邪門歪道的招數:我查了一下,他對這個情況早有準備,現在海天集團拖慢工程進度,自稱沒錢,想要靠著這個工程的地段在外麵拉來投資商。隻要有人願意投資接盤,他就可以把這個攤子直接甩出去。然後拿錢走人,他左右不虧錢。”


    “人家發現不了?”


    “當然能發現——可是有人不在乎啊。”顧建國歎了口氣,“吳海天沒有回天之力,是因為他盤子小,周轉不開,沒法做下去了。而要是大地產商接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們占住了市中心的地盤,就可以和市裏講條件:市裏要是不給他撥新地,他就荒著那片地,讓那爛尾樓爛在那裏不管。那是市中心,市裏不可能坐視不管,到時候就隻能出血滿足他們的要求。而他們硬拖上幾年,拖到地價上漲,在那裏不建高層也能回本的時候再動手,這就不怎麽賠錢了。這麽做他們是賺了,可是市裏就虧大了。”


    海天大廈肯定已經完了,對此顧建國心知肚明,但是吳海天不會坐以待斃,他還是有手段折騰的。在調查過程之中,顧建國也發現了吳海天的手段:他正在聯係外地的大開發商,到這裏來接盤這塊地皮。


    他打的什麽主意,外地的開發商又是什麽主意,顧建國一看就明白。都是老江湖,誰也騙不了誰。按理說這樣下來都也沒什麽問題:本來錯誤就是趙書記犯的,市裏承擔責任也正對頭,可是想到了吳海天竟然幹這麽辦,顧建國還是一肚子的鬱悶。


    商人竟敢甩鍋給市裏,這才是要瘋了。吳海天打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實在不行就坑市裏,這也是膽大包天了。


    “市裏對海天集團算是夠好了,這一次市中心的地給他們不說,市裏銀行給他們貸款也從來沒卡過他。而且市裏都明確說了,隻要拆遷不鬧出來人命,其他的都可以容忍……可是容忍到最後,他就準備這麽回報市裏?”


    在顧建國看來,吳海天這件事情做得也太過分了:市裏一向都給他各種方便,讓他得以快速發展,能夠成了本市的大地產商。可是回過頭來,他竟然就是這樣報答市裏的:有了好處自己吞了,有了問題,就把麻煩甩給市裏——這哪裏還是市裏養大的企業家,這簡直是反咬主人一口的惡狗!


    市裏給他提供便利是為了讓他幫助市裏發展的,可是他現在做的是什麽事?


    顧建國麵色陰沉讓韓春林有些擔心,她看看顧建國,也忍不住再次開了口。


    “你還真的準備管這個事?”


    “怎麽了?”


    “這事和你沒什麽關係,你多餘管這事。”韓春林對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而且你的身份管這事情也不合適。你是高書記的秘書,高書記當年就和白書記合不來,那時候從滏陽鬧到省會,他們一直都有矛盾。你現在再對吳家動手,白書記未免想多了……這事你去做真的犯不上,高書記已經退了,你何必再幫他鬥氣?”


    顧建國一肚子火氣,韓春林也看得出來問題何在。想到了市裏的鬥爭,她也覺得微微頭疼:本來自己的丈夫都不願意管這些事情了,可是這些事又找上了門:這些家夥怎麽就不能消停一下?


    “我不去管,那就任由吳海天胡來?”


    “吳海天他們家蓋的大樓出了問題,市裏知道了自然會去管他,你何必理會?你在縣裏蹲了那麽長時間,好不容易才升上了副市長,老老實實過吧,何必非得強出頭?一份匿名信,這裏麵還不定有什麽問題呢,你何苦多管閑事?”


    韓主任一邊收拾著屋子,一邊看似不緊不慢地說著話。她的話讓顧建國的手抬了一下,就又停住了。


    “這事都找上門來了,還怎麽不管啊。”顧建國歎了口氣,也和妻子說著心事,“按理說,我也不想多開口,他們那些鬥來鬥去的事情我懶得管,要隻是鬥氣,我裝糊塗也就是了。可這事情不一樣,我不能不管。咱們市自從高書記調到省裏以後,到現在十幾年了,一直都沒有好好發展過。除了鋼鐵廠在那裏戳著,市裏管不動,其他的各類廠子,這些年跑的跑,倒的倒,還數的過來麽?這些事要說市裏沒責任就是騙鬼。十一年,咱們市裏換了九個市長,屁股還沒坐熱就走人都成常態了。自從和省會鬧翻臉之後,咱們市早就沒有人管了,咱們是後娘養的,經濟發展不動了。”


    關起門來,沒有孩子在家,顧建國說話也直白了很多。市裏這些年一直管理有問題,他也是非常清楚的。市領導基本上一年一換,一人一個主意不說,很多人連各個縣都沒有跑完就調走了,市裏的發展環境已經爛得不像樣,顧建國對此心知肚明。


    “和你有什麽關係?”


    “我是本地人啊!他們省會過來的人不管事,我是本地人,我不能不管啊。吳家的這個大廈要是再弄下去必然是個爛尾工程,不定得拖上多久,市中心杵著那麽個東西,等到上麵再來人到老區的時候,讓他們怎麽說?以後再有外地來投資的投資商,誰還敢投資?哦,你們市裏就連市中心開發都能出問題,這種管理,鬼才敢來這裏投資啊。”


    “你也不是主管市裏經濟的啊。”丈夫的態度已經明確了,韓春林的勸阻也逐漸低了下來。


    “沒我什麽,但是我想管管。”顧建國舔了舔嘴唇,繼續說了下去,“市裏老是這麽鬧不行,咱們市不能這麽下去了。我這次得把這事捅破了:這個爛攤子,吳家必須自己掏錢填補上——做買賣的都欺負到市裏了,市裏以後還怎麽發展?我不是什麽大公無私的清官,我也知道市裏做事一直都會對他們這些商人網開一麵,縱容包庇。可是那麽做,是為了市裏的發展,可是現在他們翻過來了,開始禍害市裏了,再不管還行嗎?我五十一了,剛升了副市長,這次升職也就算是到頭了。我本來不想多事,渾渾噩噩過去就算了,可有些事糊塗不得。他們鬥來鬥去,我懶得摻和,可是他們公然拿著滏陽的未來胡來?我不可能不管。”


    顧建國的態度非常堅持,韓春林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說什麽。她對丈夫還是有著一些了解的,雖然他很多時候都已經圓滑的像是個官場老油條了,但是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他還有自己的堅持。事關整個滏陽市的未來發展,他絕對不可能這麽隨便胡混過去,就算是賭上自己的前程,他也肯定會去拚的。


    要是沒有這份精神,他根本不可能從當年的一個煤礦工人一路走到這個副市長的位置上麵。雖然他這一路走來確實少不了高書記那樣的貴人扶持,可說到底,高書記肯扶持他還不是因為他有這份倔脾氣?


    “市裏沒別的官了嗎?非得你幹這事。”韓春林抱怨一聲,終於不再去勸他,“你準備怎麽幹?”


    “很簡單,我準備直接把這事匯報給丁市長。”


    “丁市長?”


    “丁市長來咱們市以前是獅城的副市長,他是獅城的程書記提拔起來的。程書記現在正在活動著想要進高官老會,正愁沒有好辦法。白書記年紀差不多到了,現在還不肯退而已。這事一旦鬧大了,白書記怕是就坐不穩了——不想被吳海天連累到,他就隻能退二線,程書記就能進步了。”


    事情該怎麽處理?顧建國似乎也已經有了想法,他頗為平靜的和妻子說著自己的想法,也讓妻子有些哭笑不得了。她發現自己壓根是多操心:自己的丈夫沒有那麽笨。


    “你這是想要借刀殺人啊。”


    自己的丈夫雖然倔脾氣,可終究不是一個蠢蛋。他還是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的,知道這類事情不能硬來。去和白書記正麵對抗?他沒有那麽耿直,他更希望用比較聰明的辦法來處理這件事情。


    他終究也是在官場混了多年的人,手段還是有的。隻是要是他真的成功了的話……似乎連白書記都得跟著倒黴?


    這麽說來,吳海天也是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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