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建陀府邸。


    夜幕降臨,塞建陀已經回到房中,點著油燈看書。


    他如今翻看的書籍,是關於琉璃郡的消息。雖說他還未赴任琉璃郡,可一旦齊國拿下了琉璃城,他就要成為琉璃郡的郡守。提前了解琉璃郡的消息,是為了能做到心中有數。


    塞建陀做事,一向求穩,絕不會有任何的大意。更何況,治理琉璃郡,他更是認為,這是家族複興的機會,所以塞建陀更是看重。


    好在塞建陀本身,曾擔任白象國的丞相。他調來琉璃郡的消息,也比較詳盡。雖說這些消息,難免還是有疏漏,卻已經足夠塞建陀使用。


    在塞建陀看書時,油燈搖曳,一絲絲的微風,自窗口傳進來,帶來一絲的涼意。


    房間中,才稍稍涼爽。


    天氣進入夏季後,愈發的炎熱。好在塞建陀這樣的老人,對熱天倒是能承受。尤其塞建陀看書,心沉寂下來,心靜自然涼,就不覺得有多麽炎熱。


    在塞建陀看書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府上的管家進入。


    管家行禮後,說道:“老爺,剛傳回消息,許多貴族得知毗商羯羅入宮覲見皇帝,都是雲集到了宮外等候,想看看毗商羯羅這一次,能從皇帝的手中,得到什麽官職。”


    塞建陀擱下手中的書籍,捋著頜下的胡須,思索片刻,道:“毗商羯羅覲見陛下,肯定得到了好處。你別說,老夫來猜一猜。”


    管家笑了笑,便站在一旁等候。


    塞建陀眼眸轉動,片刻後,道:“毗商羯羅具體的官職,老夫猜不準,畢竟他文武雙全,都可以安排。再者,陛下的心思,頗為深沉,手段也老辣,更是猜不透。”


    “可是毗商羯羅覲見,老夫能篤定一件事,就是皇帝給毗商羯羅的賞賜,肯定比我塞建陀的琉璃郡太守一職更好,對吧?”


    塞建陀看向管家,笑吟吟說話。


    “是!”


    管家弓著身子,一臉欽佩的神情,道:“老爺甚至太厲害了。”


    塞建陀道:“皇帝給了毗商羯羅,什麽官職?”


    “巨象郡太守。”


    管家開口說話。


    塞建陀聽到後,那摩挲著胡須的手仍是一頓,旋即才恢複了鎮定。


    塞建陀感慨道:“這個齊國的皇帝陛下,年紀不大,可這一份心智,真是太厲害。這駕馭人的手段,也更是高明。”


    “我猜測到,皇帝會重賞毗商羯羅。可是,沒想到給予的嘉獎如此重,竟是讓毗商羯羅,擔任巨象郡的太守。”


    “要知道,巨象郡就是巨象城,這是巨象城改變為巨象郡。”


    “這是委以重任啊。”


    塞建陀說道:“這一次,毗商羯羅賺大了。他選擇投效陛下,是最明智的決定。這個毗商羯羅,往昔一直很低調,如今一出手,便彰顯出不凡的眼光和魄力。”


    管家一臉疑惑,詢問道:“老爺,您也是去捐獻了家族的一切,甚至,您是第一個傾盡家族資源的人。可是,王奇卻這般的重賞毗商羯羅,實在有些不公平。”


    “不,很公平。”


    塞建陀搖了搖頭。


    管家道:“為什麽呢?”


    塞建陀解釋道:“第一,柏衍那此前和皇帝陛下做對,算起來,我們塞建陀家族,那就是站在齊國對立麵的,不曾立下寸功。”


    “反倒是毗商羯羅在王佛關時,在波羅那達多死後,不曾下令負隅頑抗,直接下令開關,算是立下了一個小功。”


    “毗商羯羅歸順了齊國後,更提前安排阿魯多,打開西城的城門,讓齊國的大軍入城,單單是這一事情,就又為王奇立下大功。”


    “在這一前提下,給予毗商羯羅重賞,那是正常的。”


    塞建陀神色平靜,緩緩道:“第二,老夫長期執政白象國,在巨象城內,有無數的人脈關係。如果讓老夫留在巨象城,皇帝肯定會擔心,會有疑慮,擔心老夫尾大不掉。”


    “可是,毗商羯羅這裏,卻不存在這個問題。”


    “毗商羯羅雖說在巨象城也有根基,可相比於老夫,差了太多。再者,他一早就追隨王奇,更是幫助王奇破城的人。他接下來,除了追隨王奇,還能做什麽呢?”


    “第三,王奇要樹立典型,先有老夫,然後有毗商羯羅。如果老夫所料不錯,有老夫和毗商羯羅後,接下來,皇帝不會再接見任何貴族。”


    “這些巨象城的貴族,因為老夫和毗商羯羅的事情,會瘋狂起來,會想要覲見皇帝,想獻上資源和錢財。可惜,已經晚了。”


    塞建陀捋著頜下的胡須,一臉的深沉。


    他本就是一個官場的老狐狸,對於官場上的製衡平衡,那是了如指掌。如今王奇的安排,塞建陀一下就弄明白。他對於王奇的安排,也沒有什麽意見。


    換做是他來安排,也不可能讓他繼續留在巨象城。


    管家讚歎道:“老爺您真是太厲害,這些貴族,聽到了毗商羯羅的消息,一個個要去求見皇帝。可惜,全都是被阻攔在宮門外。”


    塞建陀沉聲道:“如今毗商羯羅擔任郡守,咱們家族雖說把錢財、糧食等捐出去,已經沒了資源。可是人脈關係在,有幫得上毗商羯羅的,得幫忙。我們要做的,是多結交朋友。在齊國做事,已經不是昔日,要改變以往的作風,不能蠻橫霸道。”


    管家道:“老奴明白。”


    塞建陀笑了笑,道:“如今都解放奴隸,你這裏,沒必要再留下。如果你要離開,老夫也不會阻攔,任由你離去。”


    管家搖了搖頭,輕輕一笑。


    他一輩子都在塞建陀的府上,這一輩子也不打算離開。


    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侍從急匆匆的進入,行禮道:“老爺,毗商羯羅到了府外,他求見老爺。”


    “請!”


    塞建陀一聽,立刻吩咐。


    侍從轉身去通知,塞建陀轉而看向管家,道:“你安排一下,老夫在大廳會見毗商羯羅。老夫記得,府上還有買回來的上等茶葉,把茶葉泡好。”


    早些年的白象國,沒有茶葉。因為海西帝國攻克白象國後,有了海港,有了海西帝國的商人來往,白象國內也有了茶葉。


    隻是,茶葉比較昂貴。


    尤其上等的茶葉,那更是極少。


    賽季安也是有收藏的。


    管家應下,轉身去安排。塞建陀站起身,往大廳去。當塞建陀進入大廳,並沒有到座位上坐下,而是在門口等候者。


    塞建陀昔日,的確是白象國的丞相,身份尊貴。可是如今,塞建陀隻是一個還未赴任的琉璃郡郡守,毗商羯羅卻是這巨象郡的太守。


    所以雙方是對等的。


    甚至毗商羯羅的身份,還比他更高一籌。


    毗商羯羅一抵達,看到塞建陀在門口等候,他連忙疾走兩步,走到塞建陀的身前,笑道:“塞建陀大人,您怎麽親自到門口來,這太折煞我了。”


    塞建陀搖了搖頭,神色柔和,更是熱情道:“毗商羯羅大人,來,請!”


    “請!”


    毗商羯羅笑著回答。


    塞建陀和毗商羯羅一道,聯袂進入大廳中,兩人賓主落座,自有侍從遞上了茶杯。雖說的大廳空曠,但是在當下一盞盞油燈燃燒,驅散了黑暗。


    大廳內,亮如白晝一般。


    塞建陀微笑道:“剛剛老夫聽聞,毗商羯羅大人要主政巨象郡。毗商羯羅大人行事,一向是公允公正,且為人謙和。毗商羯羅大人主政巨象郡,是我們這些巨象郡百姓的福氣。老夫在此,便恭賀毗商羯羅大人。”


    毗商羯羅道:“塞建陀大人讚繆,我對於治理地方,經驗還是不足。所以如今,便是來請教塞建陀大人的。”


    塞建陀道:“毗商羯羅大人說笑了,您的能力,有目共睹。這巨象郡的治理,有用得著老夫的地方,盡管說。老夫所在的家族,全力配合,絕不給毗商羯羅大人拖後腿。”


    一句話,塞建陀表明了態度。


    一方麵,毗商羯羅治理巨象郡是大勢,如果塞建陀要製造麻煩,意圖拖後腿,最終吃虧的,反倒是塞建陀自身。


    另一方麵,毗商羯羅也是本土白象國的人,塞建陀也是,大家都出自白象國,自然是要相互扶持,一起立足。


    最後,是毗商羯羅曾經,也作為塞建陀的副手,協助塞建陀處理政務。恰是如此,塞建陀知道毗商羯羅不簡單。要阻攔毗商羯羅,絕對不容易,甚至可能被毗商羯羅收拾。


    所以,還是全力配合最好。


    毗商羯羅聽到塞建陀的話,臉上多了一抹笑意,道:“塞建陀大人一心為公,也急公好義,在下便多謝了。”


    “客氣了。”


    塞建陀笑著回答。


    兩人先說了治理上的事情,然後毗商羯羅話鋒一轉,就緬懷昔日跟在塞建陀身邊做事的時候,更感激塞建陀的提點等等。


    總之,就是給塞建陀戴高帽子。


    一番交談後,最終夜色已深,毗商羯羅才起身離去。


    塞建陀望著毗商羯羅離去的背影,心下都是讚許。


    不愧是毗商羯羅。


    這個人的手段,真是不簡單。


    毗商羯羅離開後,就徑直回府,他休息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又離開了府邸,是徑直往釋天寺去。


    毗商羯羅出身貴族,甚至在朝中的地位也不低。他本就是釋天寺的常客,也是認識釋天寺主持方丈圓真,所以很順利就見到了圓真。


    毗商羯羅坐下來,臉上掛著笑容,道:“圓真法師,我今天來,卻是有一件事,希望得到圓真法師的支持。”


    圓真道:“什麽事情呢?”


    毗商羯羅說道:“承蒙陛下器重,委以重任,讓我擔任巨象郡的太守。如今要治理巨象郡,首先是收繳土地,解放奴隸,這是最根本的兩件事。”


    “巨象郡的貴族方麵,我先拜訪了塞建陀大人。老大人已經表態,會全力支持改革的推進。另外,塞建陀大人也親自覲見了陛下,不僅交出了土地、奴隸,還把家族的錢財、糧食,也交給了陛下。”


    “各大家族這裏,因為有塞建陀大人牽頭,事情應該也不複雜。”


    “涉及到巨象城內的諸多寺廟,暫時還未處理妥當。巨象城幾十座寺廟,其中釋天寺為首,我便是希望,釋天寺能支持。隻要釋天寺表態,後續的治理,一切也就輕鬆。”


    毗商羯羅神色柔和,道:“還請法師,能慈悲為懷。”


    圓真道了聲阿彌陀佛,不急不緩道:“毗商羯羅大人,貧僧不瞞你,實際上在陛下入城之前,老夫已經去覲見陛下,說了我釋天寺,會全力配合。”


    “所以,涉及到改革的土地、農奴、私兵,我釋天寺全部交出。甚至,我釋天寺也願意資助一部分錢財,畢竟釋天寺內有諸多的錢財,這些用在官府治理上,也是可行的。”


    毗商羯羅聽到圓真的話,眼中瞳孔一縮。


    圓真竟已經拜見了皇帝。


    而且還是在齊國的大軍入城之前,不簡單啊。


    毗商羯羅很清楚圓真這麽說,就是為了說明釋天寺如今,也是在皇帝的麵前掛了號的,是不一樣的,圓真倒也沒有更多的心思。


    毗商羯羅微微一笑,道:“有圓真法師的話,我也就寬心了。畢竟釋天寺,是我巨象郡境內,乃至於是整個齊國境內,最大的寺廟,有著最為龐大的影響力。”


    圓真正色道:“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毗商羯羅輕輕一笑,他的臉上,卻也仍是神色肅然,道:“能得到圓真法師的支持,我也就沒了後顧之憂。隻是法師雖說同意,茲事體大,是否請圓真法師,通知永虛法師,我們一起再溝通一番呢?涉及到永虛法師,也需要他老人家也點頭。”


    這次來拜訪,毗商羯羅是找圓真,但也清楚釋天寺內,還有永虛在。


    這是有極大影響力的。


    圓真笑道:“這一點,毗商羯羅大人不必擔心。事實上在齊國的大軍入城之前,我就前往覲見齊國皇帝陛下,就是師祖安排的。”


    毗商羯羅聽到後,眼中瞳孔一縮。


    永虛安排的。


    要知道,在齊國的大軍入城之前,永虛是在宮中給旃陀羅講法。在那時候,永虛就安排了圓真接觸齊國,這一份眼光和魄力,以及這一份判斷局勢的心思,實在是厲害。


    至少,毗商羯羅是遠遠不及的。


    毗商羯羅心下佩服,感慨道:“永虛法師,真是學究天人,令人佩服。”


    圓真道:“毗商羯羅大人,您在朝中做官的,是局中人,看不真切。可是師祖,早已經脫離塵世,才能看清楚。”


    毗商羯羅點了點頭。


    眼下毗商羯羅的心態,頗為放鬆,畢竟一開始,圓真就表達態度,他又詢問了一些佛法上的事情,便沒有久留,告辭離開。


    毗商羯羅乘坐馬車返回,上午先選定了一座新的郡守府。


    郡守府,並不奢華,簡單雅致。


    如今郡守府的位置確定了下來,毗商羯羅就開始赴任,他剛準備處理政務,就聽到了侍從來稟報,說城內各大家族的人來了。


    一個個來求見,都是說有要事要求見毗商羯羅。


    毗商羯羅在大廳中接見所有人。


    他本就是做官的人,對這種事駕輕就熟,很是輕鬆。尤其和這些各大貴族的人交談一番,得知一個個大家族的人,都是要捐獻錢糧,他都一一應下。


    毗商羯羅本身,也是直接許諾,但凡支持巨象郡的家族,必然不會虧待。


    甚至後續,都會有所任用。


    有了毗商羯羅的表態,這一場會談便皆大歡喜,毗商羯羅收下了各大家族的錢財物資清單,安穩了所有的貴族。同時,各大家族的人也徹底安心。


    等下午午時過去,毗商羯羅又整理了一番資料,便再度往宮中去。


    他在大殿中見到王奇,稟報道:“陛下,如今城內的大族,有二十三個大貴族的家族,表態願意支持巨象郡。同時,他們也都捐獻錢糧,臣都是一一收下。所有的物資清單,已經是登記在冊,請陛下閱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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