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方有一輛寶藍色的慕尚擋住了她的去路,車前的雙閃燈還一直繞著。


    宋暖認得這輛車,是盛子煜。


    後者從車上下來,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麵前,在看到她臉上還沒有完全幹的淚痕時,頓了一頓,故作輕鬆的說,“還沒吃飯吧,我剛好也沒吃,一起吧。”


    宋暖沒吭聲,沒點頭也沒搖頭。


    夜色漸深,空氣像是凝結了一樣。


    盛子煜被她盯的有些心虛,半開玩笑道,“我知道我帥,可你也別這樣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怪叫人害羞的……”


    話還沒說完,宋暖便冷漠的截斷了他,“盛子煜,是他讓你來的對不對?”


    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盛子煜看著宋暖通紅的眼睛,一時語塞。


    見他長時間的沉默,她越發覺得心裏悲涼,宋暖開始笑,笑的有些絕望,“他早就知道陸襄衡一定會找上我,所以讓你來看看我是嗎?”


    “他是擔心陸襄衡會對你不利。”


    “所以陸襄衡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對嗎?”宋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她定了定神,聲線裏帶著顫音,“許美芳的死,真的跟他有關是嗎?”


    盛子煜僵了一下,有些複雜的看著她。


    宋暖忽然想到下車前陸襄衡對她說的那句話——“那個人就是再不好,也畢竟是生了你的母親,難道喜歡上一個殺母仇人的感覺,要比這個好得多嗎?”


    她緩過神,呆滯的問了句,“為什麽要瞞著我?”


    盛子煜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沒有說話,更沒有解釋。


    淚水奪眶而出,宋暖揪著他的衣領,歇斯底裏的吼著,“為什麽不回答我?”


    在這之前,她仍然抱有一絲希望,希望陸淮跟許美芳的死無關。


    而在這之後,她看見了盛子煜的反應以後,眼底是一片無盡的黑暗。


    難道真的像陸襄衡說的那樣,她愛上了自己的殺母仇人嗎?


    盛子煜看著宋暖空洞的眸子,微一抿唇,“我隻能這麽告訴你,那次的事,是一場意外。”


    “意外?”


    宋暖呢喃著這兩個字,笑了,“那為什麽不解釋?為什麽不跟楊自珩解釋?為什麽要自己背負這個罪名?”


    為什麽?


    盛子煜沉默,這一切的一切都有原因,隻是他不能說。


    至於為什麽不能說,他知道,還有那個男人,也知道。


    但是沒人知道,陸淮所做的一切,都是不想因為讓眼前的人困守在自責裏度過餘生。


    宋暖放開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句話,“為什麽不解釋呢?為什麽啊?”


    盛子煜皺眉,伸手想要抓著她的肩膀,“小暖,你冷靜一點。”


    他的手伸到半空就被後者一把甩開,旋即聽她笑著反問,“冷靜?我要怎麽冷靜?盛子煜你告訴我要怎麽冷靜?”


    他知不知道,她愛上了自己的殺母仇人,以後會背著這項罵名苟且活一輩子。


    她和楊家是沒有關係了,可是許美芳呢?陸襄衡說的對,她就是再壞再狠心,也是生了她的母親,身上跟她流著相同的血。


    一個是她的生身母親,一個是她刻骨銘心愛過的男人。


    她要怎麽冷靜?


    盛子煜的目光在觸及到她眼底的淚光時,微微一怔,他收回手,眼底晦澀難言。


    他一直最擔心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哪怕這些年一直藏著掖著,到最後還是沒能阻止它的到來。


    一陣沉寂之後,宋暖突然問了一句,“他在哪裏?”


    盛子煜一頓,眉頭緊蹙,“你要幹什麽?”


    宋暖看了他一眼,旋即弧唇,“盛子煜,我是什麽人你不了解嗎?你以為我會做什麽傷害他的事嗎?”


    “可是你的情緒很不穩定。”


    “我的情緒再不穩定,也不會傷害到他,”宋暖的目光很是堅定,她停頓了一下,又緩慢的說,“盛子煜,我愛他。”


    因為愛他,所以永遠都不會傷害他。


    更不會讓他做為難的事情。


    她的聲音落下,盛子煜有片刻的怔愣,他仿佛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許多年前的陸淮,那個一樣,愛人愛到偏執的男人。


    記得那個時候,他也是一樣這般平靜的對自己說,“子煜,我就是意識再不清晰,也不會傷害到她。”


    為什麽?


    當時盛子煜也這樣問過陸淮。


    可是男人一直沒有回答他,而現在,他明白了。


    因為愛啊,愛會讓人理智,但同樣愛也會讓人喪失理智。


    陸淮是前者,而宋暖……


    便是後者。


    從斷斷續續的回憶裏清醒過來,盛子煜看了眼麵前的人,薄唇微張,緩緩吐出了兩個字,“美國。”


    宋暖一怔,又聽他說,“陸淮帶她,去了美國。”


    *


    與g城的漫漫長夜形成鮮明的對比,舊金山此刻的天空陽光明媚,風景正好。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陸先生便帶著梁笙去了一所他曾經任職過的醫學院。


    這所學院裏的建築別具特色,校園裏是一片蓬勃生機,呆在美國的這三年,男人曾受人之托在這裏做過短暫的助教。


    兩人十指相扣,走在偌大的操場上,觀望著遠處的學生嬉笑怒罵。


    女人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也難得有心情戲弄了一下他,“以前你在這裏一定有不少女學生給你遞過情書吧?”


    許是同樣記起了當助教的那段時光,陸先生淡笑不語,隻是捏了捏她的小手,稍作懲罰。


    梁笙笑的明媚,她看著行走在路上的學生,拚命回想著陸淮那時候該有的模樣。


    那個時候,他也一定是跟現在這樣,性情冷漠,不苟言笑。


    周圍來來往往路過兩人的學生都會盯著他們好奇的看上一眼,準確來說,是盯著她的陸先生。


    自從跟男人在一起後,女人漸漸習慣了這種模式。


    哪怕別人的目光再灼熱,她也能做到安之若素,泰然處之。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日漸增厚的臉皮。


    這都是跟某個人學的。


    想到這裏,梁笙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剛好這一幕,被垂眸而來的陸淮捕捉到眼底,他眉眼溫和的看著她問,“笑什麽?”


    女人搖頭,並不打算告訴他。  男人微微揚眉,“夫人膽子肥了,欲要造反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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