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田畢竟是經辦人,了解的細節自然要比卷宗上記錄的要詳細的多了。


    聊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若不是時間不夠,周森還真想再跟白守田請教下去。


    他得去食為天了。


    請蘇文清約了憲兵隊的加藤,身為主人,遲到還是不禮貌的。


    何況,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跟加藤打交道,給日本人做事,當然不能得罪日本人。


    馬不停蹄的趕到“食為天”。


    蘇文清倒是先來了,很低調,就帶了蘇星和兩個保鏢,這個市麵上越來越不太平了。


    雖然說冰城的治安不差,可身為總商會的會長,總得講點兒牌麵吧?


    “蘇會長,感謝,加藤隊長什麽時候到?”周森一進包廂,就抱拳感謝一聲。


    “我出來的時候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他說馬上就到。”蘇文清說道,“日本人是很守時的,加藤隊長也是。”


    話音剛落,樓下就傳來汽車馬達的聲音。


    “應該是加藤隊長來了,我下去迎一下?”


    “我陪你去。”


    秦朗早就得到通知,周森今晚要在“食為天”宴請憲兵隊的加藤隊長,身為飯店經理,他自然要出麵迎接一下的。


    所以,周森和蘇文清下樓,已經看到秦朗把加藤迎入了“食為天”的大堂之中。


    “加藤君,我來介紹……”


    “周森警官,我認識的。”加藤合一微微一點頭,“雖然我們今天是正式見麵,但在這之前,我們在蘇君千金的訂婚宴和婚宴上見過麵了,周森君給我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謝謝加藤隊長的誇獎,請。”周森微微一鞠躬。


    加藤合一點了點頭,隨周森、蘇文清一道上了二樓,進入包廂之中。


    加藤合一帶了一個勤務兵,但他很懂禮貌的將人留在了外麵,自己一個人進來了。


    包廂不大,勝在精致。


    一張小圓周,隻擺了三個座位,沒有主次之分,這也是周森刻意為之,這樣顯得不那麽正式,就是一次普通的宴請。


    當然,加藤合一是客人,周森還是請了他坐了上位,然後再請蘇文清和自己坐下來。


    “加藤隊長能喝燒酒嗎,有什麽需要忌口的?”周森詢問道。


    “能喝一點點,我沒什麽忌口的,除了不吃香菜。”加藤合一微微一頷首道,“周森君待人接物真是細心周到。”


    “海參可以嗎?”


    “可以。”


    周森把小海叫了進來,點一個菜,詢問一下,這也是一個掌握加藤合一生活習慣的好機會,隻是對方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不知不覺間,他的許多信息就被套走了。


    短短幾分鍾內,周森就大致了解了加藤合一的喜好,胃口以及一些生活習慣。


    “加藤隊長,我這裏是以魯菜為主,魯菜的特色是用料和做工,以鮮鹹為主,但是我剛才詢問了一下加藤隊長平時吃的不是很鹹,所以特意讓廚房在做的時候,適當做的清單一些。”周森簡單的向加藤介紹了一下“食為天”的特色,有把自己的用心給點了一下。


    加藤合一自然是十分滿意,雖然他跟蘇文清是朋友,也合夥做生意撈錢。


    可是,他不是誰的麵子都給的,就算是蘇文清有時候請他,他也是會駁麵子的。


    有時候,他骨子裏還是瞧不上蘇文清這樣的商人的,但是蘇文清能夠給他帶來財富和許多以外的東西,而且,在冰城,有個當地人做朋友,許多事情方便的多了。


    這就叫各取所需。


    要說加藤合一會不會把蘇文清當做真正的朋友,那隻怕是有些難度了。


    加藤合一一個大日本帝國軍人,怎麽會放下身段去跟一個中國商人做朋友?想多了吧。


    自家酒莊自產的燒酒。


    酒桌上,周森絕口不提任何要求,隻是說想認識一下加藤合一,以後辦桉的時候更好辦事兒。


    這個加藤合一也能理解,警察廳特務科辦桉經常會碰到跟憲兵隊交叉的地方。


    有時候還會起矛盾,當然警察廳特務科雖然隸屬偽滿,大部分都是中國人。


    但特務科的頭子是日本人,所以,這種爭端之下,身為特務科的科長的日本人是不可能認慫的,一次認慫,那下麵就沒有人願意辦事兒了。


    所以,警察廳特務科跟憲兵隊既是合作又是競爭的關係,甚至有些地方還是仇敵的關係,相互之間挖坑陷害,甚至火拚的都有。


    冰城倒是好點兒,畢竟關東軍情報部在這兒,上頭還有人管著,即便有矛盾,也就是私下裏使絆子,不敢公開話。


    反正就周森了解,林大寬跟加藤的關係很一般。


    一頓飯吃的是賓主盡歡,加藤合一走的時候,還是周森跟蘇文清攙扶著下樓的。


    一直等送加藤合一上車後,周森和蘇文清才繼續回到樓上包房。


    “周老弟,今晚上這局,你到底是什麽意思?”蘇文清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周森今晚除了吃飯喝酒和聊風月之外,什麽正事兒都沒提。


    “蘇會長,您求人辦事兒,總不至於第一次見麵就開口吧?”周森嘿嘿一笑。


    “這……”


    “蘇會長,我就是存粹想認識一下加藤隊長,這一回生,兩回熟,這熟了,自然就好開口了。”周森解釋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影響你跟加藤隊長的關係。”


    “我不是擔心這個,咱倆現在不也在同一條船上?”蘇文清道,“我是怕你覺得不好開口,我可以替你先轉問一下,這樣避免把關係搞僵了。”


    “我跟加藤隊長還真沒有私人事情相求,你摻和進來做什麽?”周森一笑道,“放心,真有事兒我不好開口的,自然會有機會讓蘇會長欠我一個大人情的。”


    蘇文清嗬嗬一笑:“周老弟說話真好笑,我蘇文清是那樣的人嗎?”


    “回了,天不早了。”周森招呼一聲道。


    “咱的那個生意你可別忘了,上點兒心?”


    “知道了。”


    “森哥,我剛才在外麵聽了一嘴,你真要跟蘇文清做糧食黑市生意?”秦朗跟著周森腳步送出來問道。


    “是他做,我不做。”周森回頭過來解釋一聲。


    “可我剛才聽他說的是……”


    “他是想要收購我手裏的安東尼公司的股份,我養父的那些糧食加工工廠,他想掌握糧食的生產源頭。”周森解釋道,“那些股份對我來說,沒什麽意義,我也不想在涉足這個生意。”


    “哥,你不想要,可以給我嘛,大不了我用食為天的股份跟你置換?”秦朗道。


    “你不知道剛剛頒布的糧食配給製度嗎,黑市糧的生意可不是隨便一個人能做的。”周森詫異的一回頭,秦朗居然想做這個生意。


    這好不容易走上正道,這又是要一隻腳踩進去嗎?


    “我知道,可我有一條銷售渠道,隻要有糧,這門生意就能持續的做下去。”


    “秦朗,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想跟小柔有結果的話,你在黑市買糧這我可以當做沒看見,但你要做黑市糧的生意,那就別考慮了。”周森斷然警告道。


    “哥,我也是想多掙點兒錢,給小柔未來一個保障?”秦朗道,“這有錯嗎?”


    “你想多掙錢,給小柔未來一個保障,這沒錯,但是,掙錢得走正道,這種黑心錢你掙了,能花的心安嗎?”周森反問道,“還有,你好不容易從那個家掙脫出來,難道你還想再回去不成,我可以把那些股份給你,但你隻能掙加工的辛苦錢,你能做到嗎?”


    秦朗愣住了,隻讓他掙加工的辛苦錢,這怎麽可能呢?


    “森哥,這個錢咱們不掙,有的是人掙,咱何必要把這個讓給別人去掙,我們自己掙不好嗎?”


    “首先這是昧著良心的錢,其次,你知道日本人頒布這個糧食配給製度是為什麽,一旦黑市糧食的生意太火爆,日本人一定會出手打擊,到時候,誰會是出頭鳥,你不要僥幸認為,你不會成為哪一個,有人盯著你呢。”周森鄭重提醒道,“到時候日本人真對你下手,我都未必能救得了你。”


    秦朗聽周森說的如此嚴重,也有些呆住了。


    “秦朗,如果你想走正道,就不要再去想那些歪門邪道,撈偏財,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無法回頭。”周森說完,拉開車門直接上車,讓烏恩開車回家。


    秦朗的事兒,周森隻能建議,不能代替他做決定,如果他真的執迷不悟的話,那就是他自找的了。


    回頭,他還得找個機會跟薑柔也談一談。


    ……


    “溫霖的屍檢報告出來了,我放在你桌上,你看一下吧。”上班時候,安娜對周森說道。


    “我知道了,昨天去保安局有啥收獲?”


    “沒什麽收獲,跟我們之前了解的差不多。”安娜搖了搖頭,保安局的資料也差不多大同小異,沒有多少參考價值,要真是有價值的信息,保安局的那幫子死摳資料細節的人會發現不了?


    他們平時幹的就是資料審查的活兒的。


    “慢慢來,不著急,天太熱了,注意防暑。”周森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就進自己辦公室了。


    桌上一份屍檢報告。


    周森坐下來,伸手翻看了一眼,溫霖的死亡確係自殺,胃液化驗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內髒器官也正常,死亡原因是,頭骨猛烈的撞擊,導致的顱內出血死亡。


    這種自殺方式,對正常人來說,太過罕見了,以往隻有在戲文裏,那些蒙受了冤屈的之人才會用這種極端方式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而且這種自殺方式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一次不死,隻怕是沒有勇氣再撞第二次。


    他是因為精神痛苦不想再承受下去自殺的,還是因為某種外因刺激之下才自殺的,這個恐怕現在還不得而知。


    但是,一個人選擇如此極端的方式自殺,那必定是事出有因,自己還得再去一趟矯正院,跟矯正院的院長以及溫霖的管教好好的聊一聊。


    周森是個說做就做的人,當即將屍檢報告放入自己的文件包,起身就出門前往矯正院了。


    當矯正院院長橋本見到周森,也是臉色不好看,這個叫周森的偽滿警官每次來都沒好事兒。


    但是,他又不能不接待,周森級別不高,可人家權限不低,他是可以來矯正院調查和了解相關情況的。


    “周警官,您這一次來,又來見什麽人?”橋本院長把周森請進了會客室,張嘴就問道。


    “橋本院長,我不是來見什麽人的,我是來找您和溫霖的管教了解一些情況的。”


    “情況那天不都已經了解了,還有什麽需要了解的。”橋本一臉疑惑不解的問道。


    “關於溫霖在矯正院的情況,還是要詳細了解一下的,畢竟上一次來,隻是粗略的問了一下。”周森解釋道。


    “好吧,我把新井給你叫過來,他是溫霖的管教,對溫霖的情況他是最為了解的。”


    “關於溫霖的精神問題,能否把院裏的醫生也一並請過來呢?”周森又道。


    “也好,一次性把該問的都問了,省的讓你再多跑一趟。”橋本嗬嗬一笑,點頭答應下來。


    “我還想見一下與溫霖、洪良輝一起被關進來的那幾個人,院長能夠安排一下嗎?”


    “這個點兒,他們應該都去上工了,如果要見得叫他們回來了。”橋本說道。


    “院長,事關溫霖死亡的內情,我想您應該不會拒絕的。”周森微微一頷首道。


    “難道真的是謀殺?”橋本嚇了一跳,這矯正院裏如果發生謀殺的話,那就是他這個院長管理責任了,這是要追究的。


    周森笑而不語。


    橋本院長忙道:“行,周警官要見什麽人,我馬上交人去把他們接回來。”


    “多謝院長了。”


    “新井管教,別緊張,我隻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有關溫霖和洪良輝在矯正院的情況,你有什麽就說什麽,不知道的,可以不回答。”在會客室內,周森見到了矯正院的管教新井。


    “我主要負責他們的生活,磚廠那邊有專人監督,我知道的是,他們一起被送進來的一共是七個人,溫霖跟洪良輝的關係之最好的,本來,他們七個人是要打散分配的,不允許其中有任何兩個住在一起,這是矯正院的規矩,但是溫霖身體不好,進來的時候,就看得出來精神上有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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