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卡哧,卡哧……


    隨著一場長長的汽笛聲響起,一輛黑色的列車緩緩駛入了冰城站,車剛一停下來,車廂內人群就騷動起來。


    但是車站今天被戒嚴了,佩戴憲兵袖章的日本兵一個接一個的站在了站台上。


    戒備森嚴。


    這架勢,好像是有什麽大人物來了冰城。


    一對師徒擠在一個四個人的臥鋪車廂內,車廂內空氣汙濁,悶的很難受,早就想下車透一口新鮮空氣了,他們是從關內出發,一路上過來的。


    跟這對師徒差不多,車上的乘客已經在這路上走了差不多快一個星期了,總算是到冰城了,這到了冰城不讓人下車,這大家夥兒的心裏自然是窩火了。


    “師父,這咋的了呢,外麵好多日本兵……”年紀不大的小徒弟小海興奮的湊到窗戶跟前朝外麵望去。


    “少管閑事兒,一會兒記得把箱子看好,要是丟了,你自己滾回去山東老家去。”老師傅梁一鳴坐在床上,如同老僧入定,不為外物所動。


    “放心吧,師父。”小徒弟保證道。


    ……


    今天確實有大人物要來,不但月台上戒備森嚴,除了憲兵,連駐軍都出動了。


    並且進站的列車不允許下課,明顯是要等車上的大人物下車之後,才被允許下車。


    足足等了有十分鍾,才有乘警過來通知,可以下車了。


    師徒倆提著行李箱從車上下來,踏上月台,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抬頭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


    總算是到了,這車上的日子,可真是難熬呀,要不是有個小徒弟陪著,老師傅這一路旅途可寂寞多了。


    一對對憲兵排成隊伍,從月台上撤走,顯然是大人物已經下車被接走了。


    車站自然不需要警戒了。


    師徒倆走過月台,通過出站口,查驗了車票和身份證明後,就給放行了。


    “師父,回家了,您咋看上去不太高興?”小徒弟拎著行李箱,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師父一眼道。


    老師傅心情有些複雜,畢竟是闊別家鄉七八年了,再回來的時候,自然有些近鄉情怯了。


    叮當,叮當……


    出站後,一輛電車停在了兩人所在的站台前,師徒倆上了這一輛開往道外的車。


    北三道街。


    師徒倆站在一間破敗的房子前,有些傻眼,雖然八年過去了,房子還在。


    進去後,院子裏滿是積雪,就算把積雪冰凍清理幹淨,也得要三五天才行。


    現在這樣,顯然是不能夠住人了。


    “梁子回來了?”門口出現一個拄著拐杖的來人,看到回來的師徒倆,立刻認出來了。


    “貴叔,我回來了。”梁一鳴一轉身,看到熟悉的老鄰居的臉,連忙過來見禮道。


    “這麽多年,你到哪兒去了,一直都沒你的消息,街坊鄰居們可都還時常念叨你呢?”老人有些激動,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又是鄰居,關係不錯。


    “我是回了一趟山東老家,又在外麵做了幾年生意。”當年他們這些人都是闖關東的,老家祖籍都在山東。


    “哦,回來就好。”老人歡喜道,看到跟梁一鳴背後的小徒弟,問道,“梁子,這是?”


    “我徒弟,小海。”梁一鳴介紹道,“小海,叫貴爺爺。”


    “貴爺爺好。”小海禮貌的一鞠躬。


    “好,號,梁子,這孩子懂禮貌,不錯。”貴老頭道,“這一眨眼,你也收徒弟了,好呀,老梁家的手藝總算能有個傳承了,咱們這些人可都是吃著你爹做的菜走過來的,本以為這輩子都吃不到了,想不到你回來了。”


    “貴叔想吃,那沒問題,這一次我回來,就不走了,到時候,把以前的老鄰居都請過來,做給您去吃。”梁一鳴說道。


    “好,好,梁子,你這房子住不了人了,要比,去我家,我家裏還有一間空房,你們師徒倆先擠一擠?”


    “不了,貴叔,我們已經在旅店開了一個房間,再者說,我們也就住幾天,等把屋子收拾起來,就回來住了。”梁一鳴連忙婉拒道,他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再者說,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住在人家家裏,那肯定是極為不方便的。


    “師父,我肚子餓了……”


    “走,咱先去吃東西。”小海這樣的半大小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的多,還容易餓。


    雖然八年沒回來了,但街道沒有變,街上的房子也沒有多少變化,就是很多熟悉的店鋪不見了,多了很多很多“日式”的招牌。


    隨處可見的日本人,比在關內的城市更加普遍。


    “小海,一會兒我去買些生活用品,你先回去,把院子裏的積雪清理了,等我回來。”吃過飯後,梁一鳴吩咐小徒弟一聲道。


    “師父,你可早點兒回來。”


    “知道了,我要是天黑之前沒回來,你就鎖門直接回旅店。”梁一鳴擺了擺手,說道。


    “哦。”


    ……


    “賣報了,大新聞,大新聞!”報童們的吆喝聲傳遍大街小巷,今天是格外的響亮。


    “神秘男子俘獲道外第一美人芳心!”


    “凝香館白老板與新男友出席蘇文清千金訂婚宴……”


    “白玉嵐老牛吃嫩草,新男友疑似富家小開?”


    “驚爆!白寡婦花落誰家?……”


    ……


    報紙上,幾乎無一例外都是有關周森陪白玉嵐出席蘇文清的女兒蘇雲訂婚宴的新聞,有的還配了照片。


    甚至有報紙幹脆還把她們的新聞放在頭版頭條,而昨晚那對風光的新人卻隻有寥寥數語的介紹。


    更有一些花邊小報就更不用說了,充分展開想象的空間,都快寫出一周森跟白玉嵐和蘇文清三人之間的愛恨情仇的小說來了。


    添油加醋,用詞無所不用其極。


    而當事人周森,早上起床,吃早飯,一如既往的乘車來到海城街“森”記上班。


    他現在連點卯都懶得去了,好像特務科特高股的人根本不要去警署點卯。


    所以,日子過的很清閑,但是,周森知道,他的清閑日子沒幾天了,受訓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哥,你真的跟白老板在一起了?”一到“森”記,屁.股坐下還沒把椅子焐熱,葉三兒就一副火上房似的衝了進來。


    周森也不理他,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熱茶:“你聽誰說的?”


    “這不報紙上都說了,你看這上麵寫的……”葉三兒拿了幾張報紙放到周森跟前。


    “不錯呀,學會看報紙了?”周森掃了一眼報紙上的內容,這個情況他早料到了。


    那些記者昨天晚上在新世界大飯店外看到他跟白玉嵐手挽手的出現,就跟狼問到肉味兒似的,今天的報紙肯定有他倆的新聞。


    這日本人封鎖了外界的消息,不讓老百姓知道,那就隻能從不本地的新聞中找點兒樂子了。


    這道外第一美人的下家,那可是牽掛了很多人的心的。


    這消息一爆出,那冰城的報社還不集體狂歡?


    “我雖然認不了多少字兒,可照片不會認錯的,哥你這張臉,你就是……”


    “化成灰也認識?”


    “口誤,口誤,你就說是不是唄,大家都在議論這個事兒呢。”葉三兒急忙道歉。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這是你操心的事情嗎?”周森哼哼一聲。


    “這要是真是的話,那我們今後見到白老板豈不是要叫一聲‘嫂子’?”


    “想叫就叫唄,沒人攔著你。”周森嗬嗬一笑,算是變相的承認了。


    “懂了。”葉三兒立馬眉飛色舞。


    “行了,該幹嘛幹嘛去,別再我跟前礙眼。”周森一揮手,示意葉三兒趕緊出去,然後順手拿起桌上的報紙。


    奇了怪了,今天安娜居然沒有來,她不是貼身監督並保護自己的安全的嗎?


    不管她了,她不來自己還更自在些呢。


    今天不能去凝香館了,風口浪尖上,先穩一穩,低調,明天再去也不遲。


    不行,還是得給白玉嵐打個電話問一下情況。


    ……


    南崗警署二樓,劍道練習室。


    秋山之助與一名叫小林的日本警察對打,直到徹底將對方擊倒後,伸手除去摘掉頭套,一旁的金素英忙將熱毛巾遞了上來。


    “昨天晚上蘇會長千金的訂婚宴,你去了?”秋山之助擦著汗,並在金素英的服侍下解開身上的護具。


    “是的,秋山先生。”


    “怎麽樣,有什麽感觸?”秋山之助嗬嗬一笑,換上寬大的和服,問道。


    “賓客如雲,排場很大,非常0很熱鬧。”


    “滿洲人,就是喜歡講排場,好麵子,這就是他們的弱點。”秋山之助說道。


    “是的,這些都是華而不實的東西。”


    “你說的很對,這都是華而不實的,在強大的實力麵前,這些都是笑話。”秋山之助道,“周森與凝香館的白玉嵐也去了?”


    “嗯。”


    “你好像不高興?”秋山之助伸手抓住了金素英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一點兒都沒有覺得自己這麽做有違上司跟下屬的關係。


    “我哪有不高興,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個小人得誌的樣子。”金素英撇嘴說道。


    “小人得誌,哈哈,你形容的還真形象,不過他現在對帝國的作用十分關鍵,所以,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否則,出了事兒,我都保不住你。”秋山之助手一帶,金素英“哦”的一聲就跌落到他的懷中。


    “他鬧出這麽大的風波來,上麵就不管嗎?”


    “這不是你操心的事兒……”


    ……


    南崗公園,三角亭。


    “你比約定的時間至少晚了半個小時?”


    對上暗號,偽裝而來的梁一鳴背靠椅子坐下來道:“我剛到冰城,不得熟悉一下環境?”


    “這是目標人物。”


    一張卷著的報紙從下麵塞了過來,梁一鳴接過來,慢慢打開報紙,看一張照片,照片背麵是目標人物的信息。


    “你們這也太不講究了,我還沒歇口氣,就讓我幹活兒?”梁一鳴不滿的說道。


    “我們也不想,是出了點兒意外,找不到合適的人,就讓你捎帶手。”對麵的人說道。


    “今兒個我乘坐的列車到站的時候戒嚴了,是有什麽人到冰城了?”梁一鳴沒有拒絕,而是說起另一件事。


    “還不清楚,有消息再通知你,你盡快找地方落腳,找一份掩護工作,這樣便於長期潛伏。”


    “我知道,你,你們注意關注報紙上的新聞吧。”梁一鳴起身,將報紙塞進了大衣口袋,迅速的起身離開了。


    從頭至尾,兩個人都沒有麵對麵,沒看到對方的長相。


    這是一種保護雙方的最好方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刀尖之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風並收藏刀尖之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