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一路走來,放眼看去,滿目瘡痍,饑民流竄,災害四起,瘟疫橫行,相比還算安定的大雷音寺的領地,這裏簡直就是地獄。


    好在有許多大學士子小學士子四處行醫,壓製疫情,否則災難更重。


    延康國師建造了大量的小學大學,代替私塾,在這個時候便派上了用場。這些士子雖然每個人的力量很是弱小,但合在一起就很驚人了,相當於一個個小門派。


    秦牧看到有官兵在四處清剿趁機作亂的妖魔鬼怪,縣令親自鎮守農田護苗,勸說流民回鄉,皇帝賑災的糧食很快便會運到這裏。


    他還看到一些道門弟子佛門弟子也在救災,隻是有些隨性,與國家的力量相比能力有限,走到哪裏救到哪裏。而且有些則趁著國難傳教,生出了許多邪教,但都不成氣候。


    “這場天災,滅不掉這樣的國家。”秦牧心道。


    新的莊稼已經種下,隻要到了收獲季節,便可以讓百姓安定下來。延康國的這場災難發生的時機極為詭異,恰恰是在一場席卷全國的大動亂之後,因為常年打仗,糧草消耗極大,再加上這場雪災,足以傷筋動骨。


    “不知道延康國師是否回朝,皇帝是否還在賑災?還有這場天災從何而來?這不是道門、大雷音寺這樣的聖地能夠製造出的災難,隻能是神。”


    他抬頭看天,心中疑惑,為何?


    為何蒼天要降災給延康?


    為了神在人間的道統嗎?


    延康之前,是一個個宗派統治世界,形成大大小小的國度,有些門派的傳承古老,有傳說是神留下的門派。那麽是因為神在人間的道統被延康國滅掉,神靈動怒,才降下這場天災嗎?


    還是說這裏麵還有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


    秦牧尋到天魔教的弟子,詢問一番,天魔教在隨著官府賑災,教中弟子幾乎悉數出動,遍布全國各地,各堂堂主還將各堂的錢財捐了出去,已經窮的叮當響。隻是有些商家囤貨居奇,還有些世家大閥屯糧不售。


    “皇帝震怒,殺了一批,又查出許多官員貪贓枉法,貪墨賑災的錢財,殺了一批,還有些趁著賣官鬻爵的,殺了一批。”


    一位天魔教弟子跟隨皇帝賑災,見了不少世麵,眉飛色舞道:“皇帝還屢遭暗殺,多是些教主級的存在,幸得朝中文武大臣相隨,皇帝也親自搏擊,端的是強橫至極。教主沒有前去,倒是一件憾事。”


    秦牧問道:“都有哪些強者暗殺皇帝?”


    “聽聞是窮夫子、田真君那些人,還有些塞外的強者。”


    秦牧臉色微變,道:“與塞外的教主級強者聯手了?延康國師回來了沒有?”


    “不曾見到。”


    秦牧沉吟片刻,道:“皇帝到了哪裏了?”


    “就在五千裏之外的霸州府。”


    那天魔教弟子道:“皇帝先去了南方,將南方那些拒不放糧售糧的世家清剿了,然後才去北方,而今剛到霸州。霸州還算安定。”


    秦牧定了定神,問道:“京城那邊呢?留下幾位一品大員?”


    “留下太子監國,還有太子一係的官員。”


    秦牧麵色凝重,京城有太子監國,太子卻跑到了大雷音寺,窮夫子田真君等人原本險些死在延康國師的手中,被老如來搭救,說他們入了空門,不再過問世俗之事,而現在窮夫子等人卻跑了出來。


    再加上太子去見老如來,這裏麵的事就大了。


    “都說朝廷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聖地,不知道真的與大雷音寺碰撞起來,誰才能更勝一籌?”


    秦牧沉吟片刻,道:“能聯絡得上各堂堂主嗎?”


    “而今各堂都在各地救災,很難聯絡,想要聚齊各堂,隻怕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秦牧擺了擺手,徑自離去,坐在龍麒麟背上趕赴霸州。


    霸州距離這裏還有五千裏,路途頗遠,以龍麒麟的腳力不休息也須得第二天才能趕到,再加上路途中休息,估計要到第二天晚上才能趕到霸州。


    “倘若我那艘寶船還在,那就好辦多了。可惜被毀了。”


    秦牧令龍麒麟全力趕路,許給他每天一鬥的夥食,龍麒麟振奮精神,腳踏火雲向霸州奔跑而去。


    不知不覺到了夜晚,秦牧抬頭觀看星象,辨認方向,命龍麒麟繼續趕路,等到太陽升起時,龍麒麟也吃不消,累得口吐白沫,跑不動了,腳步越來越慢。


    秦牧讓他停下,四下看去,辨認一下位置,取出延康地理圖細細查看一番,隻見距離霸州隻剩下不到千裏的路程。


    秦牧鬆了口氣,喂了龍麒麟,不緊不慢的向前走去,讓龍麒麟歇歇腳步。


    沒走出多遠隻見一個宅院出現在這窮山僻壤中,應該是新蓋的房子,什麽都是新的,秦牧走過去,正要敲門,門戶開了,走出一個女子與他照麵,兩人都是一怔。


    “牧兒?”


    那女子有著無雙的容顏,見到他猛地一怔,四下看了看,納悶道:“你怎麽尋到這裏來的?我好不容易才甩掉瞎子和馬爺,竟然被你尋到了。”


    秦牧又驚又喜:“婆婆,你怎麽會在這裏?”他隨即警覺起來:“你是婆婆還是厲天行?”


    司婆婆側身讓他進屋,道:“老魔頭暫時被我鎮壓住了,老如來盡管沒能除掉他,但也讓他元氣大傷,我現在與他勢均力敵,於是和他定了協議。晚上的時候他出來,白天的時候我出來。”


    秦牧狐疑道:“你倘若真的是婆婆,為何還要故意避開馬爺和瞎爺爺?為何要躲在這裏?”


    司婆婆白他一眼:“臭小子,連婆婆也敢懷疑了?我若是老魔頭,想害你的話還需要編假話騙你?”


    秦牧心中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自己相比司婆婆來說的確弱得可憐,倘若她是厲天行,無需多費心思,這才走入院子中。


    倘若是厲天行,那股魅惑勁兒,一個眼神便能讓自己神魂顛倒,端的是比女人還要女人。


    這座宅院很是簡樸,畢竟是剛剛建成,沒有幾件家具,秦牧四下打量,隻見桌椅都是歪歪扭扭的,這才放心。


    司婆婆沒有馬爺那麽靈巧的手工,做衣裳尚可,但是木工便差得可憐,這些桌椅絕對是出自司婆婆的手筆。


    秦牧坐在椅子上歇息,這椅子一邊高一邊低,很是別扭,心中更加放心,的確是司婆婆做的椅子,好奇道:“婆婆為何不回大墟?”


    司婆婆搖了搖頭,走出院子,過了片刻幾塊木柴飄入院子中,她打算做一張床。


    秦牧顧不得歇息,連忙上前幫忙,司婆婆是教中聖女,即便在殘老村生活了四十年但也沒有學會馬爺的手藝,倒是秦牧打造各種家具樣樣精通。


    司婆婆插不上手,到河邊取了點水,回來打磨銅鏡,道:“我現在回不去了,回去又能如何?大墟裏晚上有黑暗當道,老魔頭再跑出來折騰,村長他們幾把老骨頭能禁得住幾天?還不如就在這裏住一段時間,磨一磨老魔頭的心性。”


    秦牧飛速將一張大床做好,搬進屋子裏,看到她把鏡子也打磨得坑坑窪窪,哭笑不得,連忙接過手來,將元氣化作白虎元氣,然後計算一番,元氣絲細細打磨,將銅鏡打磨平整,然後又去做了個妝台。


    司婆婆看到龍麒麟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又看到秦牧滿眼血絲,疲憊不堪,道:“你趕了一夜路?先去睡一會吧。”


    “你不走?”


    “不走。”


    秦牧放下心來,合身睡在床上,這裏沒有被褥,但他也習慣了風餐露宿,很快沉沉睡去。


    過了不知多久,秦牧惺忪醒來,看到司婆婆在對著妝台上的銅鏡出神,手中提著口剪刀,剪刀對著自己的臉。


    “婆婆!”秦牧慌忙道。


    司婆婆轉過頭來,將剪刀放下,露出笑容,輕聲道:“如來說,要破除心魔隻有一個辦法,讓他徹底不再留戀這張麵孔。牧兒,我不想害你們,更不想害你……”


    秦牧看到她又提起剪刀,眼淚止不住滾了出來:“婆婆,不怪你……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我下不了手!”


    司婆婆頹然,放下剪刀,笑道:“牧兒,你來幫我。”


    秦牧從床上起身,從她手裏接過剪刀,輕輕放在她的小籃子裏。


    “不怪你,任何人都無法怪你,你已經躲了四十多年了,四十多年沒有用真麵目見人。”


    他蹲下來,仰頭看著那張美得找不到第二張的麵孔,那是把自己養大的至親之人的真容。秦牧露出笑容:“換做我,堅持一天兩天倒也罷了,堅持四十多年,我堅持不下來。長成什麽樣子,不是你的錯。哪個美麗的女子願意永遠遮住自己的臉,用一張蒼老的臉去見人?”


    他站起身來,道:“婆婆,厲天行我會將他解決掉的。你留在這裏,我去霸州,那裏可能出事。”


    司婆婆輕輕點頭。


    秦牧走出房間,回頭笑道:“婆婆,該吃吃該喝喝,不要虐待自己。”


    “臭小子,又來教訓我了!”司婆婆嗔怒道。


    秦牧哈哈一笑,一腳踢醒龍麒麟,喝道:“還睡?起來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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