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太學院鴉雀無聲,聽不到任何聲音。


    延豐帝顯然是有感而發,要趁著這個機會震懾一下群臣,也要凝聚君臣之心,讓君臣一體。


    過了片刻,延豐帝露出笑容,又落座下來:“朕有些失態了。國子監,取名冊來。”


    淩雲道人連忙手捧名冊上前,延豐帝提起朱筆,在秦牧的名字後麵寫了幾字,道:“從今往後,他便是天子門生。”說罷,合上名冊,還給淩雲道人。


    延豐帝看向少年祖師,道:“大祭酒,選拔士子本來是你的職責,朕越俎代庖替你選了,你意下如何?”


    少年祖師笑道:“陛下聖明,有雄才偉略,是大墟福分。”


    延豐帝哈哈大笑,連連搖頭:“馬屁,又拍我馬屁。好了,讓士子繼續比試罷。”


    太學院的國子監得令,讓諸多士子繼續比試。小學士子還有幾人沒有考完,也在太學殿前一起統考,還是由淩雲道人主考。


    淩雲道人即便想放水給那些達官貴人的子弟,也是無可奈何。畢竟,在場的都是目光雪亮的強者,他若是動一分手腳都會被看破!


    這場大考直到下午才堪堪結束,有人歡喜有人愁,尤其是大學士子,競爭更是殘酷嚴苛,能夠進入太學院可以說百裏挑一!


    而小學士子中隻剩下五個名額,出身名門的畢竟還是所學淵博,勝過寒門弟子,這五個士子中,隻有那個司芸香成功通過大考,成為太學院的太學士子。


    而其他四人,都是出自名門望族。


    並非是寒門士子不努力,而是資源所限。


    小學大學傳授的都是同樣的武學、法術和劍術,就算練得再精,也無法突破這個藩籬,而名門望族除了修煉小學大學所傳,還有各自家傳、祖傳和宗派所傳的絕學,家中又有高人指點,因此寒門士子比例不高。


    秦牧看在眼裏,心道:“長此以往,隻怕延康國的高層終將會被名門望族和宗派的勢力把持,寒門弟子將永無出頭之日,不可能高居朝堂之上。如此一來,國家必不長久。延豐帝有變革之心,不知能否改變這種情況?”


    這種情況,統治者永遠是統治者,階層之間固化,而統治者中必然會出現某些勢力坐大,越來越大,擁有越來越多的資源,終會成為帝國毒瘤。


    待到寒門士子起義,毒瘤趁機興風作浪,帝國崩塌隻在朝夕之間。


    大考結束之後,國子監安排住所,但凡成為太學士子,在太學院都有自己單獨的住所。這裏叫做士子居,是士子所居之地,每一位士子都有一個兩進兩出的院子,太學士子平日裏生活在各自的住所,住所裏一切應有盡有,還有仆從幫忙打理家務,做飯洗衣,可以讓士子們不必為生活瑣事煩心。


    倘若是有身份的人家,還可以帶來自己的家仆或者使女,秦牧一無所有,自然沒有這些瑣事。


    “不知道能否將狐靈兒也帶過來?等到這邊的事安排妥當,見過祖師之後,便去將她接來。”


    秦牧四處觀覽,太學院所在的這座玉峰比他看到的要大很多,山中有山,洞中有洞,除了純陽殿青陽殿和太學殿之外,還有林林種種十幾座宮殿,又有天錄樓。


    天錄樓是藏書的地方,設有秘書監1,秘書二字顧名思義,是看管秘密之書,這天錄樓的藏書便是帝國廣羅天下宗派的典籍,藏在樓中,由秘書監看管。


    秦牧停下腳步觀看,隻見天錄樓中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多是太學士子,也有皇室子弟。


    “少教主一路走來,到了這裏,感覺如何?”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秦牧轉身,躬身見禮,道:“祖師。”


    來者正是少年祖師,雖是少年模樣,但聲音卻很是蒼老,笑道:“不必多禮。”


    秦牧定了定神,道:“我一路走來,看到延康國境況,給我很大衝擊,心中頗不平靜。”


    少年祖師來了興致,邁步前行:“哦,說來聽聽。”


    秦牧跟上他的腳步,邊走邊談,道:“我走一路看一路,隻見延康國上下,有大興之兆,道法神通,百姓日用,日新月異。幹旱降雨,洪澇排雲,近乎神跡。空中有飛船,地上有行舟,煉丹術也被運用到百姓日常之中,造化神奇。延康國雖然有所動亂,但是亂不了太久,之後便是無比強盛!”


    少年祖師帶著他來到山上的一片湖泊,站在湖水邊,湖邊玉柳成蔭,好奇道:“你覺得宗派與國家,哪個更有前途?聽你的意思,你認定宗派無法與國家為敵?”


    秦牧點頭,道:“小學大學和太學,已經確定了延康國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門派,其他門派,都是這個門派的小學大學,為延康國提供士子而已。這些宗派,如何與延康國相爭?”


    少年祖師坐了下來,岸邊有兩副魚竿,他給秦牧一支,自己一支,將魚餌拋入水中,笑道:“可是而今天下大亂,許多門派趁機造反,星火燎原,再加上延康國師身受重創,我觀延康國岌岌可危,隨時可能國滅!”


    秦牧也拋出魚線魚餌入水,啞然失笑道:“祖師,你誆我對不對?延康國師無非是欲擒故縱,想要趁機將天下的反對勢力一網打盡而已。這一點瞞不過我,自然也瞞不過祖師。”


    少年祖師麵色平靜的看著湖麵,過了片刻道:“不止是欲擒故縱,你還少了個苦肉計。延康國師的確身受重創,他的傷很重。否則也騙不了天下各門各派。”


    秦牧嚇了一跳,失聲道:“延康國師自己下的手?”


    少年祖師搖頭:“下手的另有其人。據說是由三個與我同年代的老怪物一起出手,將他重創,他回京之後我見過他,傷勢的確很重。”


    秦牧怔然,他一直以為延康國師用的是欲擒故縱的手段,引誘反對勢力出手,沒想到延康國師真的受傷了。


    “他將計就計,想要引出這些人。”


    少年祖師不疾不徐道:“倘若這些門派以為就這樣可以將延康國師除掉,將延康國毀掉,隻怕是要吃虧了。少教主,你對延康國師怎麽看?”


    秦牧肅然道:“人中雄傑,胸懷寬廣,曠世之才。”


    少年祖師露出笑容:“當年他來向我問道,我也是這麽認為,我原本想收他為弟子,但是他的才學寬廣,已經隱約有超過我的勢頭,所以我便打消這個念頭,免得耽誤他的前程。那麽,既然延康國淩駕在天下各派各宗各門之上,無法力敵,延康國師又是曠世奇才,我聖教該如何自處?”


    他言語之中有考校的意思。


    自從他這次見到秦牧的第一句話,便開始了對秦牧的考驗。


    秦牧參加太學院大考,成為太學院的太學士子,隻是第一重考驗,考的是他的實力。而現在,則是考他的智慧,是否有駕馭天魔教的智慧,是否有成為教主的智慧。


    秦牧沉思片刻,道:“我聖教有兩條路。一條路是變教為國,讓聖教立國。我聖教立國,便必須要遠離延康。延康國的國運越發昌盛,國師平定亂局之後必然會對外用兵,在國內,無法與延康國抗衡,距離太近,也無法與延康國抗衡。但是如果遠離延康,我聖教的基礎不存,隻怕幾十年都難有起色。”


    少年祖師點頭,道:“第一條路艱難無比,我聖教立足市井百姓,離開了延康,便是被壞了根基。這條路不可取。第二條路呢?”


    “第二條路,便是依附。”


    秦牧道:“聖教依附延康國。”


    少年祖師臉色微變,冷笑道:“你做教主,便是想讓我聖教滅教?你好大的膽子,我要殺你的頭!”


    注1:秘書並非是外來詞,而是古代官職,秘書監負責看管皇家藏書,東漢時期設立,而類似秘書監的職務起源更早,在周朝時期。唐朝時魏征曾做過秘書監。牧神記采用的官職體係是唐朝的九品十八階體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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