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知是因為解決了“賀童童”這個心頭大患, 還是看到老朋友開心,當天工作到傍晚洛陽就大發慈悲的宣布了收工,當即收獲了無數震驚/詫異/活見鬼/不可置信/洛導瘋了吧/突然感恩戴德等等複雜的目光。


    “都別走了,晚上我請客。”洛導說道, 目光瞥向疑似祁孔雀的青年, 補充一句:“山下有一家很有名的小吃店, 川菜,帶你們嚐嚐。”


    洛導請客?洛陽不是一向很討厭這些沒玩沒了的交際嗎,平日裏哪個要是約他出去吃飯, 那必然會收獲一通連珠炮:“吃飯還要約人一起,你是小學生嗎?下一步是不是要我喂你?!”


    今天這是怎麽了?


    劇組骨幹份子們不約而同的交換了一個詫異的眼神, 卻都很給麵子的應了下來, 畢竟是洛老大, 不敢挪揄。


    盧溪警惕的看著那張看似火爆炮仗沒心眼, 實際上心機最多最會騙取越辭關注的臉, 心情還維持著白天的不爽, 恨不能拉著越辭一走了之, 讓這個老流氓算盤直接落空。


    方中規也是同樣的想法, 那句“中意”就像是一根刺, 讓他怎麽看洛陽都覺得不順眼, 隻覺得對方果然對他的星星圖謀不軌。以前祁譯年在世的時候,他們合作過不下三次的電影, 便一直有風言風語指向二人關係曖昧, 如今再看洛陽這副為老不尊的流氓架勢, 祁不一定知道他的心思,但洛陽肯定有所想法!


    但無論倆人有多不爽,心思有多糾結,都抵不過越辭懶懶的一聲:“好啊。”


    盧溪淡定自若的收起陰沉的臉,雙手插兜:“那就走吧,看看洛導推薦的菜是不是像他本人那樣火爆。”


    方中規溫和的笑笑,側頭看越辭,善解人意道:“你喜歡吃辣嗎,不愛的話我們可以換一家店。”


    盧溪今天還沒來得及和從小一塊長大的方二哥敘敘舊,就先遭受了二哥變情敵的重創,當即惱怒的一眼看過去,冷哼一聲,心裏暗罵馬屁精!


    洛陽看著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陰陽怪氣,隻覺莫名其妙滿臉懵逼:??這倆人什麽毛病?


    但是這樣的爭端,依舊沒有就此打住,就算越辭淡定的一手順毛一個,表示很喜歡吃辣,在走出片場後,立刻又迎來了第二個修羅場。


    盧溪一輛黑色越野車停在路左邊,方中規一輛銀灰色跑車停在路右邊,頗有種楚河漢界涇渭分明的的feel,駕駛席上的兩個人同時直勾勾的看著門口的越辭,邀請對方上車,專屬的副駕駛席座位。


    正準備喊越辭上自己的保姆車的洛陽:“……”不喊了,破車拿不出手。


    楊桃拎著包跟在後麵跑出來,抬眼就看見兩輛酷炫的車,頓時眼前一亮。


    先是朝著方中規喊了一聲:“方導,我上你的……”車沒喊出來,在對方明明一臉溫和笑,卻透露出絲絲寒意的目光下,閉上了嘴。


    轉而看向另一個人,殷勤的喊:“溪少,我……”


    盧溪滿臉不耐煩,連著三個“不”將她懟了過去:“不行,不讓坐,我不樂意。”


    楊桃滿臉懵逼:“……”


    再看越辭,依舊是沉穩淡定不為所動,絲毫沒有上哪輛車的打算,穩的一比。


    就在這時,一輛亮紅色保時捷從山下行駛而來,搖下的車窗露出一張圓圓的臉蛋,歡欣鼓舞的在喊:“越哥,上車。”


    盧溪臉色一沉,暗暗磨牙:“好你個陳圓……”


    方中規看似不動聲色,握著方向盤的手卻在暗暗收緊。


    越辭看著倆人針鋒相對,好笑的搖搖頭,邁著穩穩當當的步伐,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


    陳圓見狀,正準備發動車,就聽見車窗被敲動的聲音,一張桀驁不馴的麵容映入眼簾,盧溪拉開駕駛席的車門,下巴微抬:“下車。”


    陳圓不明所以,卻還是乖乖的走下來,充滿了疑問:“啊……?”


    盧溪坐上去,對著那輛黑色越野車示意:“你去開那輛。”


    然後,方中規也從車上走下來,從容淡定的拉開保時捷的後座車門,坐上去:“走吧。”


    陳圓:“……”


    最後,這輛本來還算寬敞的跑車,坐滿了五個人,擠得滿滿當當的,朝山下行駛而去。


    ……


    洛陽找的飯店的確是個小菜館,但做出來的川菜都還算地道,像越辭這樣吃遍天下美食的老餮,都嚐的還算滿意。


    當然,吃的這麽香的人隻有他一個,尤其楊桃,完全是顧不上吃飯,一雙眼就跟鉤子一樣緊張的盯著他,完全移不開視線。


    越辭夾上一筷麻婆豆婆,她便要臉色放鬆長出一口氣,神情略有得意:對,這就是boss愛吃的菜,沒錯就是他!


    他在夾上一塊糖醋裏脊,楊桃頓時像是被掐住了喉嚨的公雞,不僅發不出聲音來,還一副要窒息的樣子:我記得boss不喜歡吃這道菜的,這是怎麽回事?是我猜錯了還是他故意擾亂我的視線?


    越辭看著她戲多的不行的樣子,頓覺十分好笑,忍不住又夾上幾塊糖醋裏脊,讓對方的神情更加崩潰。


    倒不是故意幹擾楊桃的判斷,對於身份暴露這種事情他看的還是很淡的,既不會擔驚受怕,也不會刻意講明。不過重生後他的確改變了很多,例如口味上,從前最討厭的口味在臥病三年嘴裏淡出個鳥來,一朝重生後,突然就愛上了。


    不得不稱讚,人真是奇妙的生物。


    不止楊桃一心試探,洛陽更是如此,甚至親自去吧台要了一壇烈酒,眼睛微眯,各樣心思在腦海中閃過。


    祁譯年尚未患病之前,他們合作過一下三部電影,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老搭檔,對彼此格外的了解。這隻孔雀,極為貪,貪權貪財貪美人,貪吃又貪喝,在拍戲以外的時光,都用在了縱情享樂上麵,且樂此不疲。


    他掂了一下手裏的酒壇,暗暗冷笑,若真是那個混蛋,就不信他看見美酒不動心!


    洛陽這樣想著,大搖大擺的回到包間,推開門,卻是眼皮一跳,飯桌的格局不知何時已經變了,眼前這一幕真是熟悉的讓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他家劇組的男主角大明星盧溪,正坐在越辭的左手邊,親手舀上一碗羹湯放在他的麵前,聲音一如既往的不耐煩,手上的動作卻極為輕柔:


    “少吃辣,多喝點羹湯補補,我才多久沒盯著你,就瘦成這副德行了!”


    方中規坐在越辭的右手邊,微垂著頭,用那雙本應該揮毫潑墨的修長手指,優雅而專心的剝螃蟹,肥美的蟹肉盡數放進越辭麵前的盤子裏,笑意吟吟:“可惜這裏的螃蟹不夠鮮,你要喜歡,我讓小楊從石湖運過來紅膏蟹,你一定會喜歡吃的。“


    兩人一左一右,互不幹擾,唯獨在偶爾視線交匯的時候,氣氛會有一瞬的冷凝,整間屋子彌漫著不可言喻的詭異氣氛。


    再看劇組的其他演員,一個個悶頭吃飯不說話,偶爾抬下頭都要注意幅度,左看右看就是不往修羅場那邊看,洛陽毫不懷疑他們最初是看了,然後被盧溪懟回去了。


    而楊桃,還是一副仿佛要窒息的模樣,拍下照片完全可以做表情包使用了。


    這一幕何其眼熟,眼熟的令他恨不能將手裏的酒壇擲過去,打爛這副辣眼睛的場麵!


    然後並沒有,他深吸一口氣,為了大局著想,還是拎著酒壇走了進去,對著大夥招呼道:“快看這是什麽,今兒晚上咱們不醉不歸!”同時精神緊張的盯著越辭的反應。


    越辭還沒抬眼,兩道銳利的視線已經朝他掃射而來。


    盧溪臉色不善,辛辣的嘲諷:“喝什麽喝,洛導怕是忘了明天還有工作,是想讓大家明天都宿醉上崗嗎,您的敬業精神都倒進酒壇子了?”


    方中規眸中一動,淡淡的道:“越辭明天還要回舊鎮拍戲,酒就免了,下次吧。”


    一個硬釘子一個軟釘子,明裏暗裏都是在維護越辭,剛才還針鋒相對的令人覺得這倆人是不是有仇,瞬間就因為在麵臨越辭的事情上開始同仇敵愾。


    洛陽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再看越辭若無其事的吃螃蟹的樣子,聯想起白天在片場那一幕,這要是再不明白他就真的是棒槌了!


    艸!


    ……


    第三十四章


    包間內氣氛很微妙,吃瓜路人們眼觀鼻鼻觀口,等待被懟的洛導化身哥斯拉,掀飛房頂直上雲霄。


    然而,洛導就好像吃錯了什麽藥似的,明明氣的暴跳如雷,一雙英氣的眉斜斜的挑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酒壇子砸下去,然而最後卻突然冷靜下來。


    酒壇子被丟在桌子上,他隨意的拉開一把椅子坐上去,翹著二郎腿,屈指敲敲桌麵,道:“別的不說了,方二,現在賀童童的人選也找到了,你是不是該回劇組了?”


    他是真的忙不過來,盡管劇組裏已經有幾個副導演在分擔,然而一個個的連最基本的審美都沒有,拍出來的實在不盡人意,這才開工多久,他就覺得自己蒼老了十歲,和方二站在一起更像忘年交了!


    回去嗎?


    方中規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薄唇微彎:“我考慮好給你答複。”


    洛陽歎了口氣,轉而看向越辭,理直氣壯的命令:“你,趕緊拍完方導的戲,盡快進組!”


    越辭正靠在椅子上休憩,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骨子裏的惡劣因子在麵對昔日好友的時候,便忍不住竄了出來,他懶洋洋的道:“洛導,試戲歸試戲,我可沒答應你要進組。”


    “你想幹什麽?”洛陽眯眼,隻覺得這家夥笑起來的樣子蔫壞蔫壞的。


    果然,就聽越辭說:“這種事情,還請洛導和我的經紀人談一下。”這麽說著,一邊忍笑朝陳圓示意:“把司明修的名片給方導,這種事情還是需要專業對口。”


    司明修,華清娛樂的王牌經紀人,同時也是業界有名的標準商人,明明長著一張冷酷的冰塊臉,偏偏在為藝人爭取片酬的時候圓滑的要命,一步步試探你的底線,讓你拿出比預算高出三分之一,偏偏即便是肉疼的要命也不會就此翻臉的價格。


    聽到這個名字,洛陽就忍不住嘬牙花了,媽的,經費又要不夠用了!


    ……


    傅家老宅


    “三少,歡迎回家。”


    傅縉從車上下來,目光在四周一掃而過,這處象征著傅家權利核心的宅子數年如一日,不見任何變化,他的眸色微動,不著痕跡的笑笑,對著身旁的管家微微頜首:“明叔,家裏可還好?”


    “一切都好,勞三少掛心。”管家答道,同時抬頭看了一眼男人平靜英俊的麵孔,不由心生詫異,三少出國不過短短數月,整個人卻大變了模樣,氣質也是沉穩內斂起來。


    傅縉笑笑,對旁人的驚訝了如指掌,回憶起昔日種種愚蠢行為,隻覺得猶如被下了降頭,實在太過於妄自尊大,竟愚蠢的以為繼承人的身份便等於一切,殊不知自己也不過是幾方博弈下的棋子,若這顆棋子足夠出色尚有一拚之力,若一直渾渾噩噩不知所謂……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暗色,那m國的出差便成了永久的流放。


    傅家嫡係子孫便有四人,更別提旁係分支的血脈,即便是沒有合適的人員,三爺從現在開始親手培養一個,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在m國的幾個月,他最初是不服氣的,甚至想著早日回來報複對他使絆子的傅青溪,還有那個不知所謂企圖拿捏他的小明星也要碾死,直到後來傅景越在國內業績卓然風生水起,公司內數名元老突然倒向敵方,他才清醒過來。


    沒有了繼承人的身份,沒有家主的看重,他便什麽也不是!


    一輛黑色跑車緊隨其後停在門口,打斷了傅縉的思路。


    身形高大的男人從車上走下來,他一身暗紅色西裝極為搶眼,挺拔的身形,筆直的西裝褲,臉上的墨鏡摘下來,冷風吹亂額發,露出一張英俊絕倫的麵孔。


    他徑直的傅縉走過來,唇角勾著散漫的笑:“三弟回來了啊……”最後一個字,聲調被無限拉長,意味深長。


    看到來人,傅縉頓時眼皮一跳,厭惡感油然而生,他淡淡的道:“今天是祖母壽辰,我當然要回來。”


    傅景越眯著眼看著,心裏“豁”了一聲,還真是不一樣了,這要是往常早就高高在上的瞥他一眼,絲毫不顧及顏麵,率先走人了,現在能迂回的給個軟釘子,也算是進步斐然。


    他嗤笑一聲,不以為然:“那就一起進去吧。”


    兩個人走在一起,看似兄友弟恭,實際上各懷鬼胎。


    傅家向來不喜鋪張,本應大辦一場的祖母七十壽辰,卻並未宴請旁人,僅僅是一場本家小輩們盡數到場的家宴。


    向來冷清肅靜的大廳,終於有了些許的人氣,傅縉剛一進來,就見傅青溪正伏在祖母的膝下,滿眼濡慕依賴的講著笑話,逗得老人笑個不停。


    他心中冷笑,若是將傅青溪平時那副橫行霸道的姿態錄下來給祖母看一下,不知她還能不能說出:“我家小溪就是太乖巧”這種話來。


    這樣想著,人已經走了過去,滿臉微笑真誠而親昵:“祖母,我回來了,您看起來氣色不錯。”


    原本熱熱鬧鬧的歡聲笑語驟然停下,傅家祖母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冷淡的應了一聲,其中不歡迎的意味完全不加掩飾。


    傅縉的臉色頓時有些凝固。


    “咳”一旁的祖父咳嗽一聲,出言化解:“能及時趕回來就不錯,過來,讓祖父看看瘦了沒有。”


    幾個旁係看在眼裏皆是心知肚明,祖母偏向四少,祖父卻更為看重三少,大少早已宣布不參與繼承角逐,二少是大爺的兒子,而且實績優秀競爭力更強。


    這個繼承權具體會落到誰的手中尚未可知,更何況……若三爺舊疾不會複發,那距離下一任家主的交替還遠的看不見盡頭呢。


    就在這時,客廳的門再次被推開,保鏢站在兩側,男人在一幹傅家嫡係元老們的簇擁下走了進來,狹長的鳳眼私下一掃,氣氛驟然靜下來。


    低沉平淡的響起不緊不慢的響起:“人都齊了嗎?”


    眾人呼吸一頓,不約而同的低下頭,隻覺得在這種威壓下連話都很難說出來。


    管家低聲回答:“方二少還在工作,說要晚一會才能到。”


    “母親邀請了中規?”傅培淵問了一句,隨意的將身上的外套脫下,看向沙發上的老人。


    “他正好來這邊取景,便說要來給我祝壽。”她哼了一聲,帶著和傅青溪如出一轍的別扭語氣:“還算有點孝心,不枉我那麽疼他。”


    傅培淵心下一動,既然是取景,小狐狸應該也會跟著。


    他不動聲色的微微點頭,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父親身邊的傅縉,淡淡的聲音聽不出任何喜怒:“既然如此,就讓三兒過去接一下吧。”


    傅縉詫然,卻從善如流的應下:“好的,我明白了。”


    他也的確……很久沒和中規見麵了,這麽想著,心裏劃過一絲悵然。


    ……


    “傅總。”見傅縉出來,秘書連忙迎上去。


    傅縉拿著手機準備聯係方中規,撥通電話的手卻遲遲沒有摁下,他深吸一口氣,道:“聯係中規的助理,問清楚片場的地點,現在過去。”


    “好的。”秘書連忙應下,遲疑了一下又道:“你還記得江之臨嗎?”


    江之臨?


    這個名字讓傅縉想了一下,才隱約記起一雙酷似方中規的眼睛,其餘的再無印象:“怎麽了?”


    “您出國之後,他因為得罪了越辭而被整的混不下去,一直在盼著您回來。”言下之意,卻是盼著他來翻牌臨幸,找機會翻身。


    又是越辭,這個名字令傅縉不禁眉頭緊鎖,煩躁感油然而生,好像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個名字越來越多的在耳邊響起,哪裏都有他,令人煩不勝煩。


    他“嘖”了一聲,滿臉冷漠,什麽興致都沒有了:“擱置那個江之臨,我現在沒興趣搞這些東西。”


    方中規已經回來了,還需要那些贗品做什麽,至於越辭,希望他能識相點別惹是非,他現在雖然忙於正事,但想碾死一隻螞蟻,還是很簡單的。


    他以前真的太蠢了,打壓一個小明星竟然隻想著將人趕出娛樂圈,明明很幹脆利索的處理方法,就是讓人徹底消失不是嗎?


    如果越辭不夠識相的話,現在的他,是絲毫不介意使用這些手段的。


    傅縉這樣想著,睜開眼睛,殺意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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