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藥師被戴上了一個頭套,是那種死刑犯的黑色麻袋頭套,可以呼吸,但無法看見外界任何人。


    騎士們看來,黑藥師這種黑教廷的雜種已經連看神女的資格都沒有了。


    黑藥師體型有點肥胖,他被強製跪在觀星台階下麵,他絲毫不在意騎士們對他的粗魯行徑,甚至還發出一種奇怪的笑聲。


    “你們退下。”葉心夏的聲音傳出。


    那些騎士們都露出了驚愕之色,紛紛表示不能讓這個極度威脅的人與神女獨處。


    但葉心夏還是讓他們離開,有些話不適合讓任何人聽到,包括身邊忠心耿耿的女騎士華莉絲。


    所有人都離開了。


    觀星台處隻剩下了葉心夏和黑藥師。


    黑藥師什麽都看不見,他聽到了腳步聲,是那種類似於高跟鞋的清脆聲響,每一步都很輕盈,可黑藥師卻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


    黑藥師清楚的記得,自己最深層的恐懼記憶中,就有那麽一竄鞋跟的聲音,令人魂飛魄散的腳步聲!


    “不,不用摘下我的頭套……”黑藥師沒有再發出那種古怪的笑聲,他自己躬起了身子,不敢對麵前的人有半點不敬。


    “作為黑教廷的重要人物,你黑藥師完全可以躲在暗處,為什麽現身?”葉心夏的聲音傳出。


    “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了,狂戾罌粟花就是我留在這個世界最完美的作品,我這幅卑微的皮囊該祭獻出去了,我應該回歸教廷的天國。”黑藥師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你知道我是誰?”葉心夏再一次問道。


    “這……”黑藥師遲疑了起來。


    在撒朗身邊的舊部都知道,葉心夏是撒朗的女兒。


    撒朗本就在黑教廷中誕生,她與文泰結合在一起之後,便逐漸脫離了黑教廷,可黑教廷中仍舊還有一部分人是追隨在撒朗身旁的,撒朗要支持文泰,他們就支持文泰,撒朗要摧毀文泰,他們就摧毀文泰。


    他們都見過葉心夏,要麽躲在文泰的懷裏,要麽吃力的牽著撒朗的手。


    黑藥師記得撒朗不喜歡葉心夏那副從小就嬌弱的樣子,哪怕明知道她不能走路,也會要求她自己下地行走。


    黑藥師敢對整個帕特農神廟不敬,可以在文泰的墓碑前吐沫,但她不敢對葉心夏有半點不敬。


    事實上連黑藥師這種教廷舊部都分不清楚,撒朗究竟是舍棄了自己女兒,還是在培養自己女兒。


    撒朗要做什麽,他們沒有人可以揣測得到。


    隻不過,到了現在黑藥師開始越發欽佩撒朗了。


    如果葉心夏是他們的人,那他們黑教廷已經奪取了一切!


    從沒有任何一個時代的黑教廷可以達到他們今日的輝煌!!


    “我會殺了你,死前你為我做件事。”葉心夏對黑藥師說道。


    “願意效勞。”黑藥師似乎沒有聽見前半句話。


    葉心夏看著黑藥師,盡管他戴著黑色的死刑頭套,葉心夏也可以感受到這是一個根本不在意自己生死的人。


    這樣的人,殺了他等於是將他從罪惡的一生中解脫出來。


    “我要見她。”葉心夏對黑藥師說道。


    黑藥師身子輕輕一顫,他又怎麽會不清楚“她”指的是誰。


    是撒朗。


    葉心夏要見撒朗。


    隻有黑藥師知道撒朗在哪,也隻有黑藥師才可能讓真正的撒朗現身。


    似乎,葉心夏已經識破了那個“火魂”並非是撒朗本人的事實。


    畢竟是母女啊,連殿母都認為那個化為火魂站在金耀泰坦巨人肩上的人就是撒朗,唯有葉心夏清楚那不過是撒朗千百個替代品中的一個。


    所以殿母帕米詩派出去的那些“至強”,最終都活不過今晚,他們已經追入到了撒朗的另一個陷阱裏。


    “我很願意為您效勞,可撒朗大人有吩咐過,如果您真的想見她,就要戴上一枚戒指,那枚戒指需要您自己找尋,它還戴在一個人的手上。”黑藥師說道。


    “她不相信我嗎,我殺了伊之紗。”葉心夏反問道。


    “伊之紗本就是一個死人。您也知道大人最擔心的莫過於您更傾向於您的父親。大人需要您先表態,否則她隻會繼續藏身於黑暗,繼續摧垮您和您父親守護的這一切。”黑藥師小心翼翼的說道。


    黑藥師對葉心夏恭敬歸恭敬,但他還無法了解葉心夏的立場。


    確實,他們黑教廷幾位紅衣主教都在對這次選舉進行了幹涉,在推波助瀾,在讓葉心夏登上這個神女之位。


    可葉心夏是他們黑教廷真正的明主嗎?


    在她沒有戴上那枚戒指前,他們所有黑教廷舊部和所有紅衣主教都不會支持葉心夏。


    “我會戴上戒指……”


    “我需要你們所有紅衣大主教、教會掌教、引渡首、藍衣大執事、黑衣教士的效忠。”葉心夏對黑藥師說道。


    “撒朗大人隻有這麽一個要求,您戴上戒指,戴上戒指,一切如您所願!”


    黑藥師將腦袋完全埋了下去。


    ……


    黑藥師已經被帶了下去。


    葉心夏自己徒步回到了神女殿,剛走到大殿門口,就看見幾個在門邊的女侍眼睛一直盯著她。


    葉心夏有些不解。


    即便自己擔任了神女,那也隻是一個稱謂,難道自己形貌也會因此發生巨大變化。


    “陛下,您可以走路了。”還是芬哀激動的說道。


    葉心夏愣在了原地。


    自己從回到神女峰開始就一直自己行走,而過了這麽長時間自己竟然沒有察覺。


    行走得如此平常,行走得如此順暢,就好像過去十幾年來從沒有依賴著輪椅,從沒有依賴過任何人。


    葉心夏露出了一個有些勉強的微笑。


    芬哀還是走到她身邊,撫著她,擔心走路過久會令她疲憊不堪。


    剛走過前廳,就聽見一個嘶喊聲,像是女鬼的怨怒咆哮,一直在前廳裏回蕩著,別的女侍和女賢者或者聽不見,但葉心夏卻可以聽得很清楚。


    “下麵關著誰?”葉心夏指著前廳下麵的地下禁閉室。


    “梅樂,她到現在還在罵您了,要讓騎士去割了她舌頭。”一名接替佩麗娜位置的女賢者說道,葉心夏對她有些陌生。


    “我去看看她。”葉心夏說道。


    那名接替佩麗娜位置的女賢者要跟隨,葉心夏擺了擺手,那名女賢者立刻停在了原地,然後默默的退了下去。


    順著昏暗的階梯往下走,地下室盡管幹燥卻依舊透著一股冰涼之意。


    這個地下室是用來關押那些犯錯了的女侍和女賢者的,打造得也不算特別簡陋,隻是誰都知道一旦進入了這裏,就等於是被帕特農神廟打入了牢房,從此不可能再被重用。


    地下禁閉室內,梅樂的痛罵聲越來越響亮,不停的在裏麵回蕩著,微弱的火光照耀在她的身上,被扒掉了女賢者之衣的她,看上去和一個普通女人沒有什麽分別。


    她頭發有些散亂,聲音有些沙啞了也還要罵,說葉心夏蛇蠍心腸,說葉心夏虛偽陰險,說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肮髒的女人。


    葉心夏都聽到了,她走到了門口。


    梅樂也終於看到了她,頓時衝了過來,可她一觸碰到光柱囚籠就被燙傷了手,那張臉因為痛苦和憤怒的交織變得有些可怕。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為了奪得神女之位,不擇手段,你勾結黑教廷為你奪得這個位置!”梅樂繼續痛斥道。


    “你不是說我是教皇嗎,如果我是教皇,又哪有勾結黑教廷的說法,他們不過是在為我服務。”葉心夏說道。


    “你一定會下地獄的,一定會!!”梅樂吼道。


    葉心夏不在說話,她就站在門口,而梅樂又開始了她無休止的辱罵,她搜刮自己所能夠使用的一切咒罵詞匯,都宣泄出來。


    而葉心夏就在那裏聽著,一直聽到梅樂罵得快沒有力氣。


    夜很深了,梅樂發現葉心夏對她的言詞沒有一點情緒波動,就如同伊之紗那般無論為這個帕特農神廟做出了多大的犧牲和努力,最終還是慘敗給了撒朗,想到這些,梅樂情緒開始逐漸崩潰,開始從辱罵變成了痛哭,又從痛哭變成了無力和麻木。


    整個過程葉心夏都在她旁邊,注視著她。


    梅樂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待在這個像牢房一樣的地方。


    她明明已經是神女了。


    她應該走到外麵享受整個世界的奉承!


    “有些話我沒有和伊之紗說完,但我想我和你說也是一樣。”葉心夏終於再次開口了。


    梅樂看著她,不明白葉心夏到底要做什麽,到底要說什麽。


    葉心夏將木椅子放在了牢門邊,側身坐在那個有些髒兮兮的椅子上,目光也不再去凝視著梅樂,而是看著封閉的灰牆。


    “伊之紗很聰明,她看穿了撒朗的計劃。”


    “她也很厲害,對於我是教皇這件事,她也一直堅信不疑。”


    “可她忽略了一件事。”


    葉心夏緩緩開口對梅樂說道。


    梅樂這時翻過身來,顯然是被葉心夏的話語吸引住了。


    伊之紗忽略了一件事??


    “金耀泰坦巨人究竟是如何複活過來的。”葉心夏低聲說道。


    “嗬,你不用繼續在我這裏假惺惺了,你已經贏了,這裏沒有其他人,承認吧,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擁有複活神術。”梅樂立刻露出了厭惡之色,還以為葉心夏會說一些讓自己改觀的事情。


    “我並沒有複活金耀泰坦巨人。”葉心夏說道。


    “你還在撒謊,你就是靠著這些謊言欺騙了多少人。”梅樂說道。


    “這裏沒有其他人,你也說過,我已經贏了,沒有撒謊的必要。”葉心夏接著說道。


    梅樂這才重新將目光落在葉心夏的臉龐上。


    葉心夏現在真的有說謊的意義嗎?


    似乎沒有。


    可如果不是葉心夏複活了金耀泰坦巨人,又是誰讓那個帝王級巨人重新出現在雅典城之上,黑教廷可沒有這樣的神術!


    伊之紗不具備那個能力。


    葉心夏沒有複活金耀泰坦巨人……


    那麽就是另一個人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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