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眾人看著碎石堆下的一具屍體。


    屍體殘破補全,已經有些腐爛,一股臭味散開,招惹了一些蚊蟲。


    “咦?”


    一個上前查看屍體的老獵人,突然皺了一下眉頭,仔細把楊秋生殘破的屍體檢查了一遍。


    “許師傅,你可有發現?”李武問道。


    “回稟李捕頭。”這位姓許的老獵人朝著李武拱了拱手道,“這屍體不是老虎咬死的,是豺狼咬死的。”


    李武目光閃爍了一下,下意識看了一眼微笑不語的周顛,和一旁靜靜蹲坐著的老虎。


    老獵人繼續說道:“楊秋生的屍體上雖然也有老虎的咬痕,但那裏並沒有缺少血肉。而其他殘缺的血肉部位上,從留下來的咬痕和爪子的抓痕來看,應該是豺狗或者野狼一類的野獸所為。”


    “豺狼?”其他獵人目光一動,他們這幾日在山中搜尋老虎的時候,發現了幾隻身上有傷的豺狗。


    當時他們仗著人多,直接就把這幾隻豺狗殺了,沒想到那一群豺狗還跟楊秋生的死有關。


    “大師,不知這是怎麽回事?”李武目光看了一眼楊秋生的屍體,朝著周顛拱手問道。


    “人有好壞之分,虎也有善惡之別。”周顛目光看向老虎。


    “這隻老虎當日從山崖下掉落下來,僥幸未死,卻摔斷了腿,震傷了身體內髒,爬不起來。”


    “楊秋生打柴路過此地,看到地上爬不起來的老虎,動了憐憫之心,就把自己喝的水推到了老虎身前。”


    “老虎伸出舌頭喝了水,對著楊秋生點頭拜謝。”


    “楊秋生看這老虎沒有害人之意,再加上心中的善念,便膽子大了起來,捉了一隻野兔來喂食老虎。”


    “一來二往之下,楊秋生便不再懼怕老虎。但就在這時,一群聞到血腥味而來的豺狗,把楊秋生和老虎團團圍住。”


    “老虎不顧身體的傷勢,奮起反抗,在與豺狗群的搏殺中趕跑了豺狗,但楊秋生卻已被豺狗咬死。”


    周顛搖搖頭,繼續說道:“這隻老虎奪回楊秋生的屍體,用虎嘴叼住屍體,想要把屍體帶回它生活的山穀裏,把這因它而死的屍體埋葬。”


    “隻是因為老虎身體受傷,又摔斷了一條腿,叼著屍體費力前進了一段距離之後,便停下來休息。”


    “而恰好在此時,聽到聲響的馬大郎好奇過來一看。這才誤以為是老虎在吃人,還未看清,便嚇得慌忙逃跑,讓這隻老虎背上了吃人的惡名。”


    “原來是這樣。”李武點點頭,目光奇異的看向安靜坐在一旁的老虎。


    人群中,馬大郎臉色羞紅。


    ……


    趙縣。


    知縣江文鬆正在縣衙中處理一些文案,這時,縣丞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江文鬆目光看了一眼縣丞,不慌不忙的翻了一頁案卷,繼續看著。


    “大人,那吃人的老虎……抓到了!”


    “這老虎吃人,危害一方百姓。既然抓到,打殺了便是,還報於我何幹?”


    江文鬆頭也沒抬,繼續說道:“也算李武有點能耐。去告訴李武,讓他把吃人的老虎打殺了,送與楊家老母,權當補償一下楊秋生被虎吃了的罪過吧。”


    “這……”縣丞遲疑了一下。


    “嗯?”江文鬆皺了皺眉頭,看向縣丞,“怎麽還不去?”


    縣丞苦笑一聲,道:“大人,那老虎有冤。”


    “嗬,一隻老虎還有冤?”江文鬆輕笑一聲,放下案卷,“來,你跟我說說,怎麽一個冤法?”


    “那老虎……沒吃人……”


    ……


    “這位小師傅不知如何稱呼?”縣衙大堂,江文鬆目光奇異的看了一眼靜靜蹲坐在大堂下的老虎,朝著周顛拱手問道。


    “貧僧法號道濟。”


    沒有聽說過周顛名號的江文鬆,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道濟小師傅。”


    略微咳嗽了兩聲,江文鬆坐在大堂上,一拍驚堂木:“仵作可在?”


    “小人在。”一個矮小的老頭立馬站了出來。


    江文鬆看著仵作:“可檢查過楊秋生屍體?”


    “回稟大老爺,小人已經檢查過楊秋生屍體。”仵作恭敬道。


    “小人仔細檢查屍體,又查了往日裏的一些記錄,通過牙齒咬痕和爪子抓痕的對比來看,發現楊秋生屍體上的大部分致命傷,都是被豺狼一類的小體型野獸咬死,並不是死於老虎之口。”


    “如此說來,這老虎果然是冤枉的了?”江文鬆問道。


    仵作點點頭,道:“根據屍體的情況來看,確實如此。”


    “嗯,退下吧。”江文鬆看向堂下跪著的一個老太婆,“楊家老嫗,你兒雖因救虎而死,但虎卻沒傷你兒,本官判這老虎無罪,你可服?”


    楊母悲傷的點點頭,滿是皺紋的臉上沾滿了淚水,無神的看著大堂上那具殘破的屍體。


    “那好,本官便判……”


    嗚!


    這時,一直安靜蹲坐在周顛身後的老虎,突然低鳴了一聲,站了起來。


    堂上的官差和捕快,以及堂下門口圍觀的人群,頓時嚇得驚呼後退。


    嗚!


    老虎走到楊母身前,突然朝著有些惶恐害怕的楊母跪了下去,拜了三拜之後,虎頭抬起來,朝著周顛輕輕的叫了一聲。


    “你確定如此?”周顛淡淡問道。


    嗚!


    老虎點了點頭。


    “很好。如此,也算是還了楊秋生與你的因果。”周顛搖著扇子,朝著江文鬆道,“知縣大人,不如讓和尚來判這最後的陳詞結案,如何?”


    江文鬆遲疑了一下道:“不知小師傅要如何判決?”


    周顛輕輕一笑,用蒲扇一指老虎:“貧僧判這虎有罪!”


    “楊母隻有一兒,卻因救虎而死。楊母孤苦無依,無人送終養老,貧僧便判--虎做子,養人母!”


    “如此,你可願意?”周顛看向老虎。


    “嗚!”老虎跪下點頭。


    “很好。”周顛轉頭,看向江文鬆,“希望知縣大老爺發布一條法令,不準世人傷此虎,讓它養母送終!”


    “楊母孤苦無依,有人贍養,這自然是好。可是一隻老虎,又如何養母送終?”江文鬆臉色古怪道。


    “虎行山林送百獸,百獸換得錢銀來,虎口可拖水,虎肩可拉物,若是有不可,錢銀可雇人……”


    周顛搖著扇子笑著,大步離去。


    ……


    許多年後,趙縣有一落魄書生,為了生計,討了一份重新抄錄縣誌的活兒。


    其中有一頁縣誌記載:楊家有一虎,兒死虎做子,咬死百獸送人母,人母拿其換錢銀。


    人虎共屋簷,相安無猜忌。


    數年嫗死虎哭嘯,墳前跪拜方離去。


    世人豎立“義虎祠”,東郭至今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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