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許健聰真的出什麽事, 那許修鵬長大了, 心裏能過意的去嗎?


    不得愧疚一輩子,永遠都藏著一個疙瘩,解不開。


    許修鵬被許老太太罵了半天,頂著大家同情又可憐的目光,一下就忍不住憋屈地眼中含淚,忙向許老太太大喊道:“太奶,我錯了……”


    雖然他還不明白錯了哪裏, 但他以後打定主意,不跟許健聰說話,這樣,他就不會得罪許健聰那個小氣鬼。


    而且他就跟許健聰說了一句:這爬樹摘棗子的活兒是他一個人的。


    讓許健聰在一旁跟夏古元家的孩子玩耍, 別跟著他一起忙活。


    萬萬沒想到,許健聰生氣了, 非要向他證明, 自己很能幹。


    他都不知道許健聰抽了什麽風, 說實話,他是真看不上許健聰, 他身子弱, 不是他的錯, 可他用得著這麽敏感,難道他這麽做, 不是為了許健聰著想嗎?


    就他不識好歹, 硬要逞強, 還連累他弟弟許誠毅跟他一起被罵,真是冤枉極了。


    許老太太一瞅許修鵬那眼睛,便明白這孩子是頭真倔驢,嘴上認錯,可心底完全不這麽想。


    罷了,她不是沒遇到過這種腦子犯軸的人,有些到老了,還一輩子都沒改過來。


    可能隻有吃虧吃得多了,才會長記性,跟他說這麽些,她還嫌浪費口水和時間。


    果斷讓許健聰一個人麵對著牆壁,好好反省。


    倒是她小曾孫才真委屈,不分青紅皂白就被許寶興和霍平茹兩口子叱責和恐嚇,肯定嚇壞他了。


    便在第二天清晨,家裏幾個孩子都還沒睡醒,親自去了一趟廚房,給許誠毅烙了幾張又薄又香的雞蛋餅。


    若是夏美月在這,肯定又要肉疼,家裏每天就那麽幾個雞蛋,都不夠吃,現在,許老太太把所有的雞蛋都攤成了餅,那對夏美月而言,完全就是奢侈和浪費。


    當然她膽子沒那麽大,敢在許老太太麵前念叨,不過就是在心裏抱怨幾句就算了。


    他們家做主的是許老太太,什麽都許老太太說了算。


    這不,許寶興和霍平茹他們一回來,許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把他們叫到了正屋,先開口問起了許健聰的情況。


    許寶興和霍平茹兩口子則認為這是一個好兆頭,證明許老太太心疼孩子,站在他們這邊,說不定就不跟他們談論分家的事情。


    故意大肆渲染和賣慘說:“奶奶,醫生講了,我們聰聰再摔得狠一點,這腦袋瓜就沒用了。您可一定要給我們做主,我們就聰聰這麽一個兒子,將來還靠他養老送終呢!”


    許老太太對他們的戲精表演無動於衷,直接忽視道:“那孩子就是沒事了,那行,我們現在就來談談分家的事兒。”


    “奶奶……”許寶興和霍平茹齊齊訝異地叫出聲,一臉驚恐。


    他們以為經過聰聰摔下這件事,許老太太就會打消讓他們分家的念頭。


    畢竟怎麽算,都是大房的錯,要不是他們沒教好自己孩子,他們聰聰怎麽會被氣得要去爬樹摘棗子。


    明明他以前那麽乖,那麽懂事。


    許老太太不管許寶興和霍平茹怎麽變臉,怎麽詫異,她都滿不在乎,打定主意,接著說道:“我跟你們爹媽商量了一下,在村子東邊給你們劃分一塊地兒,最多半個月,那屋子就能建成,你們也好盡快搬出去,省得你們總要跟寶榮他們作對,打心裏眼想要獨吞屬於你們爹媽的東西。”


    許老太太不怕把想要分家的理由說清楚,也不怕許寶興和霍平茹兩口子就此恨上她。


    她巴不得許寶興和霍平茹兩口子跟他們疏遠,甚至斷絕關係。


    她子孫多,少一兩個又有什麽關係,最怕的就是牽扯不清,不斷糾纏,麻煩一堆。


    許寶興和霍平茹聞言,麵麵相覷,顯然,不管他們怎麽做,怎麽說,許老太太都不想他們繼續留在這裏。


    再者他們若是分出去,那以後什麽好事兒都落到大房頭上,他們就算知道,也無可奈何。


    擺明了是想拋棄他們,單獨帶著大房回城裏過好日子。


    特別是許寶興,他的情緒比霍平茹更激烈,原來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把他當成自家人。


    從小,他就是最吃虧,他不像他大哥許寶榮剛出生,還享受了一段少爺生活。


    輪到他出世的時候,家裏已經是住在狹窄又透不過氣的弄堂裏,沒有大宅子,沒有小汽車,也沒有成片的傭人伺候。


    甚至他都沒怎麽得到過父母的疼愛,他們向來最重視的就是他大哥,不論什麽,都事先為他大哥考慮。


    現在到了他孩子這輩,他們還是繼續偏心眼,對大房那幾個孩子縱容不休,連傷害了他的兒子,都能一句帶過,他們真的有把他當成自己親人看待過嗎?


    他懷疑,他真的懷疑,他有時恨不得自己沒投胎到許家來。


    或許,他父母生下他,就是把他當成一個免費的勞動力,可有可無。


    而且想分這家也可以,拿錢,拿寶貝,隻要東西齊了,他們馬上走人,再也不會跟他們攀上任何關係。


    正好霍平茹和許寶興是一樣的想法,既然許老太太是死活都想要分家,那就該把他們應得的東西,交給他們。


    別扯什麽父母的東西,他們不該想。


    就憑她嫁到許家這幾年,給許寶興生了一個兒子,那也是諾大的功勞。


    擱別家,這公公婆婆還不得好好獎勵。


    誰像許添海和柳珮琴,那麽摳門,吃他們一隻雞,都還隻能分到一碗湯,那肉全鑽到夏美月的肚子裏。


    “奶奶,這造房子,得要錢,得要人吧!那你們打算給我們出多少?”許寶興一陣氣憤和怨恨過後,陡然說到了他和霍平茹最在乎的重點上。


    許老太太就知道他們會提這事,當即從兜裏拿出一遝麵額不等的紙幣,還有幾張糧票,布票,肉票等等。


    許寶興和霍平茹見此,連忙伸長脖子,一雙眼睛使勁往許老太太的手上瞄來瞄去,看模樣,已經是等不及把那些東西,攥在自己手中。


    “這是你爸你媽攢的積蓄,跟你們大哥對半分,至於造房子的錢,我和你們爸媽另出。反正這該忙的都快忙完了,大家都有時間,而且要不了十幾天,你們那房子就能完工。”許老太太並不打算現在就把這些錢財和票交給他們,她隻是拿出來,讓他們看看。


    等許誠毅把夏古元請來,讓許寶興和霍平茹立個字據,那這家就算分好了。


    到時再交給他們也不遲。


    許寶興和霍平茹默默在心裏盤算了一下,發現許老太太拿出的那些錢,總共才五百塊。


    這麽說來,許添海和柳珮琴起碼留了至少一千塊,給許寶榮和夏美月他們。


    誰讓他大哥一家是他們的心肝寶貝,肯定不能虧待了他們。


    於是,他們不說話了,都默默把目光收了回來。


    許老太太看他們那隨意猜測又失望的模樣,頓時嚇唬道:“你們要是嫌少的話,那我就不給了,咱家現在就這麽一點家底,就當你們拿這錢孝順你們爹媽。”


    其實論理,他們不該拿這錢,他們都這麽大了,自己有能力賺工分,卻非要惦記自己父母的那點東西。


    何況父母養他那麽大,容易嗎?


    他們沒好好孝敬不說,還倒過來啃老。


    這擱哪都說不通。


    許寶興和霍平茹一聽許老太太不給他們這錢,急忙收回失落又怨憤的情緒,勉強打起精神,好聲好氣道:“奶奶,我們不是嫌少,問題是,咱家除了這些家底,不是還有古董寶貝嗎?”


    “什麽古董寶貝,我都沒見過。還有我剛才怎麽說的,讓你們少惦記你們爹媽那點東西,看你們那出息,這輩子都出不了頭。”許老太太看人頗準,就許寶興和霍平茹兩口子,想要過上大吃大喝的日子,隻能做做夢,甭想在這輩子可以有所實現。


    許寶興卻急眼了,都顧不上許老太太即將發怒的兆頭,大聲說道:“奶奶,你沒見過,我見過,我小時候還在我媽的腦袋上,看到一支金釵,可漂亮了,一看就不是便宜貨。”


    話畢,許老太太不動聲色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麵色尷尬,正想出聲的柳珮琴。


    她這個兒媳,可真會自露馬腳。


    換作旁人,把東西藏起來後,根本都不敢拿出來,戴在頭上。


    就她能,以為孩子不記事,沒想到許寶興愣是記在心裏幾十年,到今天才跟他們說實話。


    這許寶興不說出口,柳珮琴都還忘了有這麽一茬。


    那時候,許寶興五歲多了,她和許添海還沒被人抓起來勞動改造,她有時實在忍不住就從她藏的古董寶貝裏,挑出一支精美無比的金釵,戴在頭上,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裏美一美。


    實際上,她那會兒已經把頭發都燙卷了,沒戴多長時間就收了起來。


    哪知道許寶興能記那麽久,說到底,還是她的錯。


    但是她真不敢把那些東西拿出來,分給許寶興和霍平茹。


    萬一他們把分到的古董都給賣了,讓人發現是他們許家私藏的寶貝,那他們這家還不得被紅衛*給抄了,砸了,把他們一家人都抓到縣裏去批*和改造。


    “你小時候看見又有什麽用?不代表你們爹媽能把那玩意兒留到現在。別忘記,五幾年那會兒,你們爹媽被監督改造那段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跑你們爹媽屋子裏去搜查,那就是再有好東西,也全讓他們給拿走了。”許老太太有些不耐地跟他們解釋了一遍。


    要是他們再不聽,那就別怪她無情,直接把他們罵得聽懂了為止。


    許寶興聽後,雖有猶疑,卻堅定地認為這是許老太太隨便找的借口和說辭。


    他不相信他們家的好東西,都讓別人給拿走了。


    可是,讓他繼續跟許老太太爭執,他也不敢。


    他得想辦法,找找那些寶貝,不能在他們分了家之後,全交給許寶榮他們。


    而等許誠毅把夏古元請來,許老太太也不廢話,就盯著許寶興和霍平茹兩人,讓他們順利簽字蓋章後,他和許寶榮各自保管一張字據。


    有這個字據,許寶興就賴不了。


    剩下的就是請村裏人,幫許寶興他們造房子。


    山裏人嘛!幹活又快又猛,隻要一動工,那真是眨眼之間就好了。


    許誠毅這幾天卻見許寶興鬼鬼祟祟,有事沒事就在院子各個角落瞎溜達。


    有時趁著他太奶,以及他爺爺奶奶不在家,還想跑到他們的屋裏翻東西,幸虧他阻止的及時。


    並且瞧他那跟小偷似的架勢,讓他不得不防。


    許老太太當然也知道,但是她沒法時時刻刻待在許寶興的身邊,就讓許誠毅他們幾個孩子多看著一點。


    等房子造好,他們一搬出去,她就給每個屋子上把鎖。


    她還要在院子裏養一條大黃狗,專門給她看家。


    誰來偷他們家的東西,都得被狠狠咬一口。


    剛好,許誠毅也有這個想法,便從他叔公家裏抱來一隻他手臂大小的小黃狗,而且是非常正宗的中華田園犬,既聽話,又聰明。


    順便他給一個人居住的樊教授,也送去了一隻。


    畢竟樊教授待得那地兒,極其偏僻,他想跟人說話,恐怕也不成。


    本來,他性子就古怪,惹村民不喜。


    幹脆讓他養一條小狗,這養著養著,說不定人味就濃鬱不少,跟村民之間,也能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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