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心!”歲聞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起身的速度很快,撞到身下椅子,使椅背和身後的桌子相撞,發出好大的“哐當”聲響。這聲響聲引起了班上同學的注意,也吸引了剛剛走到女人麵前的董友軍,讓他轉了下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就是這個時候!


    歲聞單手撐著桌麵,身體旋過長桌,直接從座位裏頭跳到走廊外邊。


    而後他向前疾衝,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間裏奔跑到董友軍身後,將人抓住,向後重重一扯!


    “砰”地一聲!


    歲聞和董友軍一同摔在了地上。


    物理老師摔得七葷八素,懵了半天,才發怒道:“歲聞,你在幹什麽——”


    “當啷”輕響。


    有什麽東西掉到了地上,銀光亂射,晃到董友軍的眼睛裏。


    董友軍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轉過頭,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看見一柄長長的水果刀掉落在地上,如同銀蛇斷了的尾巴,兀自跳動。


    水果刀的後邊,站著不知什麽時候來到門口的時千飲。


    他一手拿ipad,耳機依舊塞在耳朵裏,一臉閑適。但他的另一隻手,捏著女人的右手腕,高高舉起。


    女人被提得踮起了腳尖。


    她像是一隻關節生鏽的人偶,以一種扭曲又奇怪的姿勢斜著身體。她向自己被抓著的手極力伸手,可無論如何,都夠不到自己的手。


    她的掙紮無力又可憐。


    叫人完全無法想象,在這隻正無力張合的手掌之中,掉下了把水果刀來。


    “砰。”


    “砰砰。”


    靠近教室門口的學生們,一個接一個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隨後,“嘩——”


    驚恐的叫聲如同浪潮。


    十五分鍾後,警車進入學校,值班的警察來到高三三班,將歲聞、時千飲,還有董友軍夫妻帶到年級辦公室,進行情況的了解與詢問。


    來到學校的兩位警察一高一矮,高的年長,矮的年輕。


    個頭稍矮的警察負責歲聞和時千飲,他看著年級挺小,像是剛出校門成為警察沒有多久,也許就比歲聞和時千飲大個四五歲。他問歲聞:“你為什麽要衝上去拉住老師?”


    歲聞:“因為我看來教室的人手上拿著把刀。”


    時千飲:“一樣。”


    矮個警察不動聲色,繼續詢問:“但你是坐在第四排第六張桌子,沒有錯吧。”


    歲聞:“沒錯。”


    時千飲:“嗯。”


    矮個警察:“所以你是怎麽在看見對方亮出刀子到刺下來的短短時間中,衝過大半個教室,拉倒老師的?”


    歲聞明白對方隱約的懷疑。但他很鎮定,因為除了物忌沒有告訴警察之外,其餘所有他都實話實說,沒有隱瞞:“我比較擅長跑步。”


    時千飲:“嗯。”


    問話有點問下去了。


    矮個警察看向時千飲:“……同學,我還沒有開始問你呢。”


    一直低頭的時千飲此刻抬起了頭,他用冷淡的目光盯著警察看了一會。


    氣氛有點詭異。


    歲聞將背往椅子上靠了靠,手藏在後邊,不動聲色地捅捅時千飲的背部。


    時千飲:“……哼。”


    妖怪出了聲,揚起眉角,那點莫名的壓力就消失了:“你要問我什麽問題?”


    矮個警察:“……”一時沒有想到還有什麽好問的。


    時千飲漫不經心,看在歲聞的麵子上屈尊紆貴回答說:“之前所有問題的回答都和他一樣。”


    矮個警察:“……”他這才發現時千飲耳朵上還掛著耳機,手裏的ipad也還在放著視頻……


    說好的警察威嚴呢?


    可惡,現在的學生一個比一個更跩!


    矮個警察還在憤憤,旁邊突然傳來聲響。


    也不知道高個警察說了什麽,董友軍很激動地反駁:“你幹什麽?你憑什麽帶我老婆去警察局!”


    高個警察說:“你不要著急,我們帶你的妻子回警局隻是例行詢問……”


    高個警察越讓董友軍不著急,董友軍越著急。他激動得從位置上站起來,直接擋在了女人麵前:“我老婆不去警察局,誰都不能帶她走!”


    高個警察一時也是無語,他朝董友軍身後的女人看了一眼,正看見對方睜得大大、但毫無神采的眼睛。


    那雙眼睛看上去,像是死人的眼睛……


    高個警察有點不自在地轉過視線,繼續盯著董友軍,苦口婆心說:“我們真的沒打算對你妻子做什麽。拿著水果刀出門,並且有傷人傾向,算是情節顯著輕微,尚不構成犯罪,我們隻是打算對她教育一下……”


    “不行。”董友軍無比堅決,他看著警察的目光像看著罪犯。他穩穩站在女人麵前,將身後的妻子保護得密不透風,“我是當事人,我沒有要求,你們無權對她做什麽!如果你們想強硬帶她回去,我就投訴你們!”


    高個警察:“……”


    矮個警察:“……”


    服了服了,隨便他了。


    高個警察衝矮個警察揮揮手,表示沒什麽好聊的,可以收隊了。


    兩人走到門口,高個警察腳步頓了頓,忍不住回頭說了一句:“你妻子看著有點不對勁,沒事多注意下你妻子的精神,帶她去醫院看看吧。”


    董友軍已經走向了女人,他小心地抓住女人的肩膀,將人攬入懷中:“不用你來關心。”


    警察們再也沒有話說,很快離開。


    隨後,呆在外麵的老師相繼進來,一些和董友軍交情好的老師連忙對董友軍說:“今天我幫你代課,你趕緊帶著妻子回去休息吧。”


    董友軍衝說話的人感謝笑笑,扶著妻子,一步步向外走去。


    被他攬在懷中的女人緊繃得像根木頭,她沒有掙紮;而且從出現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發出聲音,一丁點也沒有,好像並不會說話,天生就是個啞巴。


    僵硬的女人靠在董友軍身上,讓董友軍的姿勢也跟著僵硬奇怪了。


    兩人慢慢地向前走去,互相攙扶著離開辦公室,走下樓梯,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辦公室內的氣氛有點低。


    看著兩人離去的大家多少覺得有點奇怪,但下一瞬,各人開始忙自己的事情,說要替董友軍代課的另外物理老師就對還站在年級辦公室之內的歲聞和時千飲招手:“好了,跟我一起回教室,都高三了,什麽時候都不能放鬆,和你們沒關的事情少關注。”


    歲聞收回看向前方的目光。


    他拉著時千飲,和說話的物理老師一同往教室走去。


    剛才發生的種種始終在他腦海裏回旋。


    巨大的黑繭穿梭於走道,吞噬人類的畫麵給了他很深的印象。


    來到教室、又被董友軍扶著走的妻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濃濃的陰晦,那是自物忌之中才可能散發出的力量——


    可是……


    這不對。


    人怎麽可能會是物忌?


    歲聞和時千飲回到教室的時候,教室還鬧哄哄的,每個人都在談論剛才的事情。


    其中,就屬學習委員陳兮兮的聲音最為明顯。


    漂亮的女孩子轉頭和前後桌說話,聲音輕快,言談無忌:“……之前我聽到過一個小道消息,說是大學裏頭發生了老師在上課的時候被校外的人捅死的事情。剛才嚇死我了,還以為我們班也會出現流血事件。”


    “你說什麽呢!”一聲大喝響在教室,不知什麽時候,董深站在了陳兮兮的位置旁邊。


    一向笑嗬嗬,是班級裏老好人的胖胖學生這一次不笑了。


    他白皙的臉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直直瞪著陳兮兮看。


    陳兮兮錯愕一瞬:“你叫什麽?我沒說什麽。”


    董深質問陳兮兮:“你剛剛說有老師被捅死了,你憑什麽這樣說?你覺得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陳兮兮也生氣了:“我沒覺得這是好事!我說的是還好班級裏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


    董深:“你——”


    他伸出手,一下扯著陳兮兮胸前的衣服,將陳兮兮扯得直接站了起來。


    班上再度響起尖叫。


    尖叫聲中,坐在董深和陳兮兮旁邊的男生連忙上前,分開兩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學,有話好好說,你們這是幹什麽啊!”


    但是瘦猴一樣的男生根本無法撼動滿身肥肉的董深。


    董深手上持續用力,一陣衣襟開裂、線條崩斷的聲音響起。


    這一下,本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陳兮兮也捂住胸口,尖叫了起來:“你幹什麽,放開我,放開我!”


    厲聲尖叫中,兩人爭執,同學驚呼,教室裏陡然像是煮沸了的水,翻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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