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市雙語學院正在召開一場人數不多但非常嚴肅的會議。


    校長、黨支部書記、公會主席,教務主任,還有德育處主任,五個人團團坐在會議桌前,麵色凝重,如喪考妣。


    須臾,校長開始說話,語氣極其氣憤:“今天的天台事件究竟是怎麽回事?也就三五天前,我們學校才出了一場天台玩鬧事件,五個師生掛在欄杆之外,說一些神神鬼鬼的鬧劇!現在好了,沒過兩天,他們又一個個瘋了似的往天台上跑,天台上有這麽多吸引他們的東西嗎?他們上天台想幹什麽,從天台上跳下去嗎?!你們知不知道,要是我們學校發生了集體自殺事件,在座的諸位,包括我,我們會在哪裏再度相見重新聚首?我們會在全國人民輕蔑憤怒的語氣中,會在這個城市關押罪犯的監獄裏!”


    其餘幾人垂頭喪氣,不敢答腔。


    尤其是德育處主任,明明天氣不熱,他也不胖,偏偏手上擦汗的帕子就是停不下來,從開會到現在,他都換了三條手帕了。


    片刻,幾人囁喏:“校長,這個事情,確實有點奇怪,幾天之內發生兩起相似事件,尤其下午這一次……您看,是不是我們學校犯了什麽衝……”


    校長咳嗽一聲,打斷這幾個人,同時犀利地瞪了他們一眼。


    瞎暗示什麽呢,大家都是高知分子,能說這種鬼話嗎?


    隨後校長平心靜氣:“好了,事情既然發生了,並且沒有釀成惡果,那就到此為止吧……反正這麽奇怪的事情,說出去大家也將信將疑。還有,高三雖然艱苦,但高考年年都有,也不能因此讓同學們的心裏產生問題,蔣主任——”


    德育處主任姓蔣,他慌慌忙忙說:“校長,您說。”


    校長拉著臉:“從現在開始,狠抓學生心理健康工作,明白嗎?”


    蔣主任:“明白,明白!”


    校長又對其他人說:“幾位主任——”


    其餘人:“校長您說。”


    校長加重語氣,意味深長:“我們也要開拓思路,用一切手段,預防事情再度發生,明白嗎?”


    其餘人心領神會:“明白!”


    校長:“散會!”


    散會之後,以校長為首,五個學校高層領導不約而同地翻著手機通訊錄,從中找出某某大師的號碼。


    所謂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


    一麵狠抓學生心理健康,一麵聯係大師看看學校風水忌諱,雙重保險,雙重安心!


    漆黑的夜幕深藏秘密,孕育罪惡。


    來自校長的會議剛剛結束不久,市雙語中學的教職工宿舍之中,細碎的呢喃從一扇亮著燈的窗戶後傳出。


    “今天月考成績出來了,小深考得很好,有班上的第十名,年段十五名。”


    “按照往年的情況,這個成績再加上一些省市的獲獎,小深可以直接申請航空大學的保送名額,隻要航空大學通過,小深不用參加高考,就能夠直接達成他想上航空專業的大學的目標了。”


    “你知道嗎……我的小深越來越懂事了。”


    “前天我生日,他買了一束花送給我。晚上他還走進廚房說要幫我做飯……”


    天花板上,柔亮的光照亮室內。


    一位女人坐在書桌之前,對著個精致人偶絮絮叨叨。


    這位靠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溫柔文秀,隻是眼唇有些皺紋,暴露了她真實的年齡。


    十月份的開頭,天氣其實並不冷,暑熱還眷戀大地,遲遲不肯離去,學校裏大多數的師生都還穿著夏天的短袖衣裳。


    但屋子裏的女人不止穿著長袖長褲的睡衣,肩膀上還搭上一條披帛。


    她泛著青的手指按著披帛,不時將披帛整理,確保披帛能夠好好地遮住自己的整個上半身。


    為了將自己徹底遮住,她佝僂肩背,幾乎縮在椅子裏,看上去像被冷到了。


    至於那尊坐在桌麵的人偶,它漂亮又討喜,精致而美麗。


    它有長長的睫毛,豐滿的雙頰,微紅的嘴唇。它一頭燦爛的金色大卷發溫順地垂下來,紮成兩束,落在胸前。層層疊疊的白色蕾絲長裙蓋住它的膝蓋,它的左手挽著籃紅彤彤的蘋果,右手臂彎處棲息一束薰衣草。


    它的眉眼可愛地彎著,仰著下巴,關心又專注地看著女人。


    連燈光都喜愛它,特意給它打了個金邊。


    它陪伴女人很久了。


    女人習慣地將心事告訴它。


    它也習慣傾聽女人的心事。


    它就像之前每一次異樣,耐心地聽著女人說的一切,聽女人叫它:“娜娜……”


    開門聲陡然響了起來。


    臥室的門被推開,一個樣貌平凡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如果歲聞站在這裏,就能發現,進來的男人正好是教他們班物理的老師。


    物理老師走到書桌前,將帶回來的物理書往桌子上一丟。


    椅子上的女人朝旁邊避開了下。


    一避之下,正讓物理老師看見擺在桌上的人偶。


    精致的人偶睜著足有麵孔三分之一大的眼睛,剔透的玻璃體無聲無息地盯著男人看。


    物理老師心頭一陣不舒服,對女人說:“都什麽年齡了還和小女孩一樣玩娃娃,你也不害臊?明天就把娃娃給扔了!”


    說完他又走了,去拿衣服準備洗澡。


    臥室沉寂許久。


    最後,一滴透明的水珠砸在人偶的臉上,模糊人偶的臉。


    夜真的深了。


    四下沒了聲音,也沒了燈光。


    那扇曾傳來毆打謾罵的窗戶也陷入黑暗之中。


    今天沒有月亮,隻有星星的微光灑入窗戶,照亮被妥當裝入透明盒子之中的精致人偶。


    這天的最後,女主人還是聽從了男主人的話,決定將這一陪伴了自己許久的娃娃送給別人了。


    躺在黑暗之中,娃娃臉上麵對女主人時候的溫柔似乎消失了。


    它被拋棄了。


    它不知道要去什麽地方。


    它沉默著,大大的眼睛無神地看向遠方。


    它漂亮的身體之內,一點黑霧突兀出現,漸漸彌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柔亮的光突然照亮窗戶。


    這點宛如好幾隻螢火蟲聚在一起飛舞過來的光線之中,一枚小小的光球徐徐出現。光球像是被玩偶吸引,一路飛到人偶放上,吸收著自人偶體內的滋生的黑霧……當它將所有黑霧吸收完畢,它和之前所有的同類一樣,由光明變成漆黑。


    隨後,這道漆黑的光投入人偶的體內,霎時,相較之前更強大數倍的力量突兀衝出!絲絲縷縷的黑霧凝成了長長的黑鞭。


    黑色的鞭子像是女人的長發,又像是漆黑的長蛇,從人偶體內,一路遊入臥室,衝入睡在床上的女人體內。


    刹那,女人睜開眼睛,靈動的雙眸變得空洞死寂……


    一個晚上很快過去,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時間還早,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似乎也正打著盹兒,不願張眼。


    歲聞在床上發了一會呆,突然想起昨夜夢見的片段。


    他一下清醒,伸手在床頭摸了一下,摸出了自己的三張卡牌。


    紅綠燈,舊書,欄杆。


    三張卡牌依次出現在歲聞的掌心之中。


    他望著三張卡牌沉思了一下,先將昨天才降服的欄杆挑出來,降服時間太短,還不了解卡牌特性。


    接著他又將紅綠燈卡牌給挑出來,好好的卡牌上黏了張記事本的紙條,實在受不了……


    三去其二,手中隻剩下孤零零的舊書卡牌。


    舊書就舊書吧,好歹還能說話,有什麽情況也能及時反饋。


    歲聞仔細想想,覺得舊書挺合適的。他開始回憶夢中公主的聲音,伸出手指,在半空輕輕一劃,嚐試著像過去的自己,直接於空中構出物體的形態……


    但並沒有成功。


    他使出全力,隻有手指在前方傻傻劃過,不見一痕墨色出現。


    歲聞:“……”


    他假裝一切無事發生,收回了手,換個方法。


    他將手指按在卡麵上,再度控製著體內的力量。


    正如形靈需要載體,當他手指上的力量有了依托物的時候,力量就如臂指使,一路流轉指尖上邊。


    一縷幽光的光閃在他的指尖。


    這光恰似碎星,紛紛落在卡麵的墨跡上,水似滲透,為其添上一縷漆光。


    歲聞的靈力滲入卡麵墨跡的同時,一道模糊的輪廓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就像手上描繪的東西同時出現在了腦海。


    描形,蘊靈。


    萬物形具而神生。


    夢中的話再度浮現耳畔,歲聞若有所思。


    當舊書的整個輪廓被歲聞用靈力描繪完畢的時候,一道暗光於卡牌上一轉而過,卡麵上的墨跡像是被水洗了似的清晰明亮。


    歲聞突然感覺到了雨霧似輕薄的靈力。


    這些靈力就聚集在自己指尖之下,舊書的輪廓之上,他心頭一動,薄霧似的靈力就匯入他的身體……


    “嗯啊——”突然一聲呻|吟響在安靜的室內,舊書嬌羞說,“降物師,你真討厭,突然就對人家做了這麽快樂的事情。”


    時千飲:“什麽快樂的事情?”


    兩道聲音同時響在室內。


    歲聞和時千飲對視。


    情況,突然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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