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洛躺在病床上, 輸液管連接著他纏滿繃帶的手臂。透明的管子中, 液體靜靜的流進了希爾洛的身體。


    溫饒走進去的時候,他正在沉睡,從透明的玻璃中折射進來的陽光, 落在他的臉上。


    溫饒在他身邊坐下, 一瞬間落在臉上的光影的變化, 讓病床上的希爾洛睜開了眼睛,“溫?”


    溫饒沒想到會驚醒希爾洛,“是我吵醒你的嗎?抱歉。”


    “沒, 沒關係的。”希爾洛撐著手臂,想要從病床上坐起來。但是幾次嚐試都失敗了, 溫饒看著他纏著繃帶的腰腹,想到那個時候, 希爾洛從那裏滲出來的血滴在他的身上,他讓希爾洛停下來, 但是希爾洛卻拒絕了。


    默不作聲的扯了一個枕頭墊在了希爾洛的身後, 希爾洛察覺到了溫饒的動作, 抿著唇笑了一下。


    溫饒臉色不自然的別過頭,咳嗽了一聲,“比昨天好點了嗎?”


    “嗯, 已經, 好多了。”


    溫饒擺弄著自己的雙手, “昨天的事——”交叉在一起的十指, 無意識的揉搓起來, “嗯……”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昨天的事?”希爾洛反問的語氣,帶著一絲迷茫。


    溫饒把他這樣的語氣,當成了完全對昨天那件事的不在意,如果希爾洛自己都不在意的話,他也就沒必要那麽耿耿於懷了,“啊,沒什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


    “等,等一等。”


    溫饒回過頭,見到靠坐在病床上希爾洛,用一種柔軟又可憐的眼神看著他。


    “怎麽了?”


    “溫,能不能,再陪陪我?”像是自己的這個要求有多麽無禮似的,聲音都在隱隱顫抖。


    “當然可以。”溫饒折返回來,在希爾洛的身邊坐下。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相當的詭異,表麵看起來都鎮定異常,實際上卻都不自覺的做起了自己緊張時,無意識會做出的小動作。


    “溫。”


    溫饒回過頭,看到希爾洛目光濕潤的看著自己,一想到昨天這個家夥,就是用這種要哭出來的目光,一邊注視著他,一邊毫不留情的罰撻他的身體,他就害羞的根本不敢去和他對視。


    希爾洛的手指,悄悄的伸了出來,小指繞過溫饒放在床沿上的手指,輕輕的勾緊。


    溫饒觸電一樣的將手縮了回去,臉頰因為想到昨天被希爾洛把肚子灌的滿滿的事,忍不住就有些發紅。


    “我很想,親一親溫,也很想,抱一抱溫。”希爾洛對溫饒的依賴,好像已經勝過了疼痛,“可以嗎?”


    “不可以!”溫饒這次絕對不會再縱容希爾洛了。


    希爾洛有些失望,卻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滿。溫饒在病房裏陪希爾洛坐了半個小時,終於打算要走了,他站起來要出去的時候,看到希爾洛坐在病床上衝他微笑,他彎下腰,在希爾洛的額頭上親了一口,“早點好起來。”


    希爾洛剛才還有些失望的目光,一下子被什麽東西點亮了一樣,“嗯。”


    溫饒抿了抿嘴唇準備離開,但是他沒想到,希爾洛居然牽住了他的衣擺。


    看著回過頭來的溫饒,希爾洛指了指自己因為失血過多還有些慘白的嘴唇,“可以,親這裏嗎?”


    “好過分。”溫饒說。


    希爾洛以為被拒絕了,按在嘴唇上的手指放了下來,“對,對不起。”


    溫饒看著垂下眼睫的希爾洛,雙手捧著他的臉頰,額頭和他相抵,然後順著他的鼻梁往下吻,一直吻到了嘴唇,“好了,要早點好起來。”


    “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希爾洛像是答應他一件重要的事一樣。


    在病房門口站了不知道多久的希爾維,在看到這一幕之後,轉身離開了。


    ……


    從病房離開之後,溫饒就被肖恩叫到了會議室。他本來以為是希爾維通知的內部會議,在走進會議室,看到腿部受傷必須拄著拐杖的諾曼時,還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如果受的傷太嚴重的話,用輪椅代步會更輕鬆。”


    諾曼皺著眉頭,不像是生氣,隻是有些不滿於溫饒這種散漫的態度,“好了,快坐下。”


    溫饒在諾曼身邊坐了下來,在黑街裏養成的習慣,他開始喜歡像肖恩那樣,翹著腿枕著自己的手臂靠在沙發上。


    “希爾維呢?”平常如果是希爾維通知會議的話,他應該很早就到了。今天這家夥難道會遲到?


    “他馬上就到。”


    諾曼的話剛一說完,希爾維就跟著老板走了進來。溫饒看著拄著拐杖的老板,馬上把蹺起來的腿放了下來,但是沒等他調整好規矩的坐姿,肖恩和諾曼站起來的動作,又讓他慌亂的跟著站了起來。


    溫饒側過頭,小聲的問諾曼,“是誰通知的會議?”


    諾曼還沒來及回答,老板就已經讓他們都坐了下來。


    “希爾洛呢?”老板無視掉溫饒的小動作,在會議室裏環視一周,發現會議上有一個人缺席。


    站在他身後的希爾維回答,“他正在養傷,沒辦法過來參加會議。”


    “那就暫時,保留他的認同權吧。”老板說。


    溫饒聽到認同權三個字,就覺得有點不太妙了,再結合他醒來時,呆在他房間裏的老板說的那句話,就更讓他覺得有點如坐針氈了。結果就像他預料的那樣,老板以希爾維能力不足為原因,收回了他的繼承權,在老板宣布這件事的時候,肖恩下意識的就看了諾曼一眼。


    “溫,加入此次的競爭,並且,他和你們一樣,有一次認同權。”


    白色的信封被發到了溫饒的手上,溫饒戰戰兢兢的寫下希爾維的名字,但他想到諾曼好像更適合一些,就又劃掉了希爾維的名字,寫下了諾曼。


    白色的信封,被老板身後的人收了回去,溫饒看向諾曼的同時,見他也正看向自己。溫饒用唇語叫了諾曼的名字,諾曼像是理解了他所說的意思,微微的衝他一笑。他一笑,溫饒就覺得有點安心了。諾曼投自己的話,加上他,就算這一次希爾維和肖恩選同一個人,票數也是持平的。


    拆開信封的老板,看了一眼內容之後,將一張紙壓在了桌子上,“溫。”


    還在看諾曼的溫饒,脊背一下子挺的筆直。


    “諾曼。”


    聽到老板念到諾曼的名字,溫饒又陡然鬆了一口氣。然而接下來拆開的兩封信函中,寫著的都是他的名字。等到聽完老板宣讀完,且決定讓溫饒來繼承的時候,溫饒整個人都傻在了那裏,等到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溫饒反複詢問,“不不不不,真的沒搞錯嗎?”


    “是你將我們送回了弗羅裏達。”諾曼說。


    “是的。”希爾維附和,“並且,你救過我,救過希爾洛。”


    溫饒將求救的眼神投向肖恩,肖恩聳聳肩,“意料之中。”


    這到底是誰的意料之中啊?!


    看著溫饒為難的神色,本來還有那麽一絲不甘的諾曼,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是希爾維或者肖恩那種完全沒用的家夥的話,他以後在這裏工作起來會很難受的,但是如果是溫的話,好像會忍不住期待一些呢。期待,接下來溫會成長到那個程度呢。


    會議散了之後,溫饒一臉苦瓜色的從會議室走了出來。


    諾曼因為腿部受傷,必須要靠著拐杖才能平穩的走路,不過還好走在前麵的溫饒,很快被肖恩勾住肩膀,壓的再也走不動了。


    “當初回弗羅裏達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被你這樣的小鬼壓在頭上。”肖恩的手臂壓在溫饒的肩膀上,讓本來就沒有他強壯的溫饒,險些直接趴到了地上。


    “你這家夥,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溫饒抓住肖恩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推開了,“你以為我想去壓在你的頭上嗎?壓在你頭上,有什麽好的。”


    “喂,你這句話說的可真欠揍!”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以統率所有人的話,肖恩還真的有想過去競爭老板的位置,“要知道,如果你真的通過了前期的考驗的話,以後就可以指使組織的所有人去做事了。是不是超棒?”


    “連你們也能指使嗎?”


    “當然,你可是老板。”肖恩說。


    溫饒因為這個美好的願景,產生了一秒的心動之後,就徹底被現實擊敗了,“那我可能會丟下你們,去度一個長假。”


    “怎麽可能,身為老板當然要負擔起自己的責任。”肖恩教訓著溫饒。


    溫饒就是討厭去擔負責任,他更想有人能安排他去做什麽,然後他就可以去做了,而不是去對別人發號施令。


    諾曼知道溫饒在擔心什麽似的,安慰他說,“不用擔心,我們都會盡力協助你的。”


    溫饒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認真的嗎?”連能力勝過他的希爾維,都不被諾曼認可,他又有什麽值得被賞識誇耀的優點呢?諾曼會認同他,難道不是隻想看他出醜?


    “當然。”諾曼笑了起來,“我不是說過,要讓你成為一個非常優秀和耀眼的男人嗎。”


    還有讓別人都碰不到這樣的鬼話。


    “溫。”希爾維叫住了溫繞。


    溫饒如果站在希爾維的角度上來看,他覺得希爾維這個時候,應該是非常的不甘,所以他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希爾維了。


    希爾維和希爾洛相似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能輕易區分開他們兩個的,完全不同的笑容,“比起去下達命令,我覺得我可能更喜歡去服從命令。”


    哈?


    “我想聽從溫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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