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 清輝灑遍大地, 鳴山莊主院裏, 不時傳出幾句低語。


    薑芮被攔腰抱住, 此時不得不坐在他的腿上。


    一般有腿疾,需久坐輪椅的人, 雙腿大多幹枯瘦弱、蒼白無力,可他這一雙腿卻結實健壯得很, 坐在上頭, 能感覺到緊繃的肌肉,以及源源不斷傳來的熱度。


    淩淵摟住她的腰撈來, 才發現其身形之輕巧, 隻需一條手臂就能抱起來,放在腿上之後,更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安安穩穩嵌在懷裏, 似乎他的懷抱空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他今日方第一次抱住她,卻已不準備再放手。


    “再陪我坐一會兒, 嗯?”


    薑芮回身瞧他, 咕噥道:“莊主的手摟得這樣緊,反正是不鬆開,還問我做什麽?”


    淩淵輕笑, 下巴在她頭頂上蹭著。


    初夏的晚風還很清涼, 兩人這樣抱在一起, 恰好不冷也不熱。


    “先前說過要幫你找父母,今天已經讓李二去尋當年的人伢子,你若想起一點小時候的事,就來跟我說。”


    “謝謝莊主。”薑芮輕聲道。


    自得到秦三娘的身體,她就一直留心要替她尋父母的事,隻是秦三娘被拐時年紀小,並不記得什麽,後來又生了一場病,等薑芮來時,她腦中幾乎沒有幼年的記憶。薑芮回想了許久,才記起一點有用的信息,知道是南方人,家附近有座山,叫三姑娘山,她的名字就是由此而來。


    “跟我還需說謝?”淩淵附在她耳邊,不知有意無意,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廓上,引得後腰陣陣發癢。


    薑芮縮縮脖子,往外挪了挪,才挪出不到一寸,腰上的手收緊往後一拉,又拉到了底。


    淩淵還在耳旁笑,溫聲殷勤道:“坐得不舒服?需不需要我為夫人調整調整位置?”


    薑芮輕瞪一眼,偏過頭不說話,他見狀,卻笑得越發開懷。


    莊主要成親,時間又緊,整座鳴山莊上上下下都忙碌起來,選日子、送請帖、裁製喜服、準備喜宴……哪一樣都疏忽不得。


    莊裏大管家二管家、諸位管事門人都已忙得團團轉,兩位當事人自然也閑不得。


    薑芮還好,隻需要配合裁縫量量身、做做喜服,再熟悉一下成親時的流程即可,淩淵除了這些事以外,還有許多是要他最後做決定的,例如賓客名單、聘禮禮單等等。


    而他做這些事時,最喜歡把薑芮抱在懷中,使得府裏人來向他匯報事宜的時候,頭都不好意思抬起來。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過去,到了成親前三天,薑芮搬入鳴山莊別院,大喜當天,她一大早就被從床上挖起來,洗漱開臉,梳妝打扮,等時辰到了,坐上轎子在城裏繞了一大圈,由正門抬入鳴山莊。


    拜堂過後送入洞房,剩下的事就由淩淵去應付,與她無關了。


    夕陽西下,暮色四合,龍鳳喜燭火光跳躍,不知過了多久,聽得房門吱呀一聲,淩淵終於擺脫賓客回房,隨之而來是一股醇香酒氣。


    新房內除了薑芮,還有喜娘、丫鬟候著,淩淵並不看她們,目光隻鎖定床邊那個身影,“都回去休息吧。”


    “可是——”喜娘還有話說,被他神色淡淡看了一眼,立刻噤聲,忙不迭和其他人一同退下。到了房外,才敢直起腰來,拍著胸口喘大氣。從來隻聽說莊主為人寬和,卻沒料到這樣不淺不淡的一個眼神,就能壓得人不敢喘氣。


    大紅的蓋頭慢慢掀起來,下巴精致,紅唇水潤,麵頰粉嫩,含羞的眼中閃爍著搖曳燭光。


    待被這樣一雙眼似羞還怯的看過來,淩淵才發現,自己從方才開始,竟一直屏息。


    他輕笑一聲,帶著隻有自己才知道的失態溫柔問道:“餓了麽?要不要吃點東西?”


    “好。”薑芮點點頭。


    他便牽起她的手,一同坐到桌邊,桌上除了喜糕喜餅,還有先前讓人送來的食盒,裏麵是幾樣好入口的麵食。


    “莊主要不要吃一點?”薑芮問他。


    “喜宴上吃了不少,你吃吧。”淩淵含笑道,雙眼不曾離開她身上。心裏卻想,既然已經成親,再叫莊主未免生疏,一會兒得哄她喊個好聽的,如此想著,便有四五個好聽的稱呼冒上心頭,隻等著一一來試。


    他今天喝了酒,而且被灌下不少,之前回房的路上,酒氣上頭,連帶經脈中的毒素跟著蠢蠢欲動,怕嚇到她,在外麵吹了會兒風才進來。


    他知道有朝一日會被她發現真麵目,到時候她或許驚恐、懼怕、厭惡,想要從他身邊逃開,他自然是不允許的,從她踏入他的視線範圍內那日起,就已經注定是他的,不論使用什麽手段,他都會將人留下。


    而在那之前,他會好好掛好這副她喜愛的麵具。


    薑芮就在灼灼注視之下吃完晚飯,慢吞吞漱了口,抬起頭來看他。


    他的表情與那灼人的視線並不相稱,看著依舊溫和,“困了麽?”


    “還沒喝合巹酒呢。”她小聲說。


    “是我忘了。”淩淵笑道,端起桌上小酒杯,兩人交頸喝下。


    那酒並不濃烈,也隻有一小口,然後喝下之後,他卻覺得方才好不容易清醒了些的腦子,此時似乎醉得更厲害了。


    他目不轉睛盯著對麵的人,看她白皙粉嫩的麵頰染上緋紅,漆黑的眼眸水光盈盈,雙唇上似乎還沾了一滴酒,晶紅剔透,像是一顆散發著甜香的紅櫻桃。


    淩淵按按額頭,覺得自己是真的醉了。


    “頭疼麽?”薑芮伸手在他太陽穴上輕輕按揉。


    那雙手的涼意叫他稍微清醒了點,搖頭笑說:“先前宴席上被人灌了酒,現在有些上頭。”


    聲音不知什麽時候不像平常醇和,帶了點幹啞,淩淵知道是毒素作祟,又暗暗使了內力壓下。不論如何,今夜是兩人洞房花燭,他可不能第一次就暴露原形,把人嚇到。


    薑芮也察覺出些許異常,偏頭擔憂看了看他的臉色,“要不要讓人煮解酒茶?”


    “不必。”淩淵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來自己懷裏,雙手圈住了,低下頭輕聲含笑耳語,意有所指:“隻不過為夫身體不便,先和夫人謝罪,今夜還要煩夫人多多動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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