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什麽酒香巷子深,這大熱天的誰會來吃麵,不夠燙嘴的。噯,說你們呢!你們往邊上挪挪,這熱氣熏得,別耽誤了我的買賣!”是個賣粥和包子的中年女人。她本來就因為來的晚,位置不好而有點煩躁,在加上雲錚煮麵,熱氣順著風直接就撲她這邊,她怕影響生意,說話就十分刻薄。


    “你這人太霸道!”跟著雲錚過來幫忙的男孩禁不起擠兌,立刻紅了臉,張口就要跟著分辨。


    “沒事。”雲錚趕緊把他拉住,搖頭要他按捺。一行有一行的規矩,而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和氣生財。公園這片,他是新來。人家做久了的怕被搶生意,念叨幾句也實屬正常。這些不過都是小事,隻要他有手藝,自然不愁在這裏立足。


    十分鍾的時間,轉眼便過去了。而原本清冷的公園主路,人也漸漸變得多了起來。


    陶然公園緊挨著興城最大的住宅聚集地,平時是最能提現興城人文綠化景觀的代表景點,可這一早一晚,就會變成小吃林立的美食街。尤其是早市,更是這兒特有的項目。而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興城人,也習慣了來這裏尋覓每天的第一餐。


    七月份的天氣,正是最熱的時候。在這樣的溫度下煮麵,本身就是煎熬,如果不是早晨天氣稍微涼爽一些,怕是跟直接被架在火上,也沒有什麽區別。而雲錚這麵攤還跟其他的麵攤不同,竟然足足支起了三個鍋。兩個鍋裏煮水,一個鍋裏燒油。


    可最令人無語的,還是他放在攤前最讓人一目了然的案板,上麵除了幾根蔥,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這小孩怕不是帶著弟弟上這過家家了。周遭幾個攤主,見雲錚這架勢都十分無語。就連來這頭吃早點的,都不能理解這是要幹嘛。


    大熱天的,不說在家裏好好寫暑假作業,上這來瞎折騰,不是糟蹋東西呢嗎?


    一時間,眾人落在雲錚兩人身上的視線,就有些刺眼起來。雲錚兩世為人,最不在意的,就是旁人的眼光。可跟著過來的男孩卻有點扛不住,顯得有幾分窘迫。


    “雲錚哥,”他拽了拽雲錚的衣角,小聲問道:“這水還要煮多久?”


    “快了,你先去後麵歇會。”看出他的不適應,雲錚把人支到後麵,自己一個人繼續等。


    又過了五分鍾,不少攤子上都已經有了吃早點的顧客光顧,而攤主們,也都紛紛忙碌起來。七點鍾,正是最熱鬧的時候。能掙多少錢,就看這個時候的生意好壞。


    而雲錚煮了十幾分鍾的水,也恰巧在這個時候開了。調了小火,在試試油溫,一切準備就緒以後,他順勢將昨天寫好的牌子擺在了麵攤前。


    “陽春麵……”第一個人路過,看了一眼,忍不住感歎道:“這字不錯。”


    然而到底還是怕熱,再加上雲錚那三個鍋裏撲麵而來的熱氣,越發覺得嫌棄。趕緊轉頭去別家看看。這大熱天的,剛出門就熏一腦門子汗,也是倒胃口。至於後麵路過的,也大多都是同樣的態度。


    一清早的,誰會要吃一碗什麽都沒有的陽春麵?這小老板的腦子怕是壞掉了。


    “嘖,自己生意不好,還要連累別人。”雲錚旁邊,那個賣包子的女人忍不住又刻薄了一句。要不是他男人一直拉著她,八成就要開口把雲錚攆走。至於邊上的其他攤主,冷眼看著,也沒有勸和的意思。


    “嗬,我還當他多有本事。不過擺個沒人光顧的麵攤,竟也大言不慚的說能養活一院老小。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顧家,陸然聽著回報,心裏十分痛快。


    昨天他被雲錚當眾趕出孤兒院,在老城區丟了大人。興城沒秘密,所以眼下不少消息靈通的,都已經聽聞。想也知道,等陸然下次再去參加宴會時,等待他的必然是更多的嘲笑。


    然而折了麵子,倒也還算小事。陸然養父那邊,才是最嚴重的。在聽聞事情始末以後,陸然養父立刻打電話給陸然,因為他太過冒進,大罵了他一頓。就連零花錢也被消減了不少。末了,更是厲聲警告:“如果再把事情搞砸,就直接滾出顧家!”


    對於陸然來說,他最舍不得的,就是顧家的財富。因此,眼下他也不得不暫時聽話收斂,按捺住對付雲錚的心。但這並不妨礙他看到雲錚失敗,心裏痛快。


    陰沉了許久的臉色,終於變得好看許多,陸然的語氣也輕快起來。他琢磨了一會,對著電話裏的人命令道:“繼續盯著,有什麽風吹草動,都立刻電話通知我。”在得到了肯定答複以後,便心滿意足的吃起早餐來。


    畢竟,沒有什麽事,比雲錚過得不順更讓他心情愉悅。


    然而可惜的是,陸然的這份幸災樂禍,注定終將落空。


    雲錚是未來華國廚藝圈的頂尖人物,上一世還在國宴上當過主廚。眼下的劣勢,不過都是暫時。用雲錚的話講,美食不分四季,什麽樣的食物,都擁有讓它自身變得符合時宜的獨特屬性。


    ————————


    眼下,鍋裏的油溫已經升起。寬背菜刀握在手中,隨著幹脆利落的聲響,那幾顆看似平凡的蔥,也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雲錚炸蔥油的法子,是最擅長蘇杭菜係的老師傅教的。大蔥留蔥白渲染入味,小蔥用小火披上金黃。而當蔥油的味道飄散開來以後,雲錚原本無人問津的麵攤,也終於開始吸引眾人的目光。


    都說辣蔥臭蒜,可植物油特有的煙火氣息,卻能讓這種令人厭煩的味道,轉化成別具一格的鮮香。


    “這是在賣什麽?”一個少女好奇的湊過來,在看到陽春麵的牌子之後,卻難免有點失望。然而她見雲錚半晌都沒有開張,又不好意思掉頭就走,隻能勉強開口要了一碗。


    “稍等。”雲錚讓小孩收了錢,利落的開始煮麵。


    和一般早點麵攤使用機器切麵的工序不同,雲錚的麵,是菜刀現切出來的。蘇杭菜係講究濃中帶淡,鮮香酥爛,原汁原湯,清淡適口。至於刀工,更是要求得極為精細。


    依舊還是那把平凡無奇的寬背菜刀。可這一次,雲錚握刀的手,卻比之前更靠前了幾分。


    點粉、切麵、散麵、煮麵。


    雲錚的手,就像是貼了量尺。幾乎切出的每一根麵條,寬度都是一樣。而下了鍋之後,筷子一攪,看似散亂的麵,也變得格外順滑。


    從容自然的手法讓人賞心悅目,而熟了之後撈在碗裏的麵,更是引人垂涎,令人不能自已。


    一勺葷油,一勺蔥油,再按照個人口味搭配些許醬油和味精,就足以成就一碗鮮美至極的底湯。而湯汁中,麵條根根爽利,原本的寡淡,也在這份醇厚的渲染下,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哇!小老板好手藝!”買麵的少女開始隻是心疼雲錚尷尬,才說掏錢買一碗。然而萬萬沒想到,不過五塊錢,竟然意外收獲了巨大的驚喜。但真正的驚喜,還遠不止如此。


    當順滑的麵條纏繞在筷間送進口中以後,那份綜合了湯底的清香和醇鮮,也隨著麵一起,遊走在唇齒間,用最恰到好處的力道,將早晨尚未完全蘇醒的味蕾喚醒,同時溫暖空虛了一夜的腸胃。


    “好吃!”少女眼神一亮,毫不吝嗇的朝著雲錚露出大大的笑臉:“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陽春麵也能這麽美味。”


    說完,她便頭也不抬的繼續品嚐。而小小的麵攤,也隨著第一碗麵的成功賣出,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雲錚長得溫潤俊美,雖然年紀小,卻因為沉穩而顯得更有風骨。而他切麵的架勢也好看,調和後的麵湯又香氣撲鼻,所以時間越長,關注他的人就越多。


    在加上坐在他麵攤後吃麵的人,無一不是表情誇張,感歎不已,勾得沒吃麵的人也心癢難耐。漸漸地,人越來越多,跟著幫忙的小孩,連收錢都收不過來。


    旁邊買包子的女人見狀,眉頭又皺起三分。她因為位置不好,生意就不行。現在雲錚這頭風風火火,就越發顯得她攤子蕭條,氣得狠狠瞪了雲錚好幾眼。


    “算了。”她邊上忙活的丈夫拉了她一把:“都不容易,人家孩子有本事,你瞪人家做啥?買賣不差這一天,明兒咱們早點起,占個好地兒。”


    “就你會說話!”那女人本來也隻是著急,被丈夫勸了以後,又隨便嘮叨兩句,便不在言語。末了,她見雲錚那邊人多,鋪張不開,還別別扭扭的暗示丈夫,讓他把自家桌椅借給雲錚那頭。


    “多謝。”兩個攤子離得不遠,雖然人多吵雜,但他們之間的對話,也同樣落在雲錚眼裏,不由得心裏生出些許暖意。


    雖然人都是自私的,但像陸然那樣純粹的白眼狼到底還是少數,更多的人,依舊心存善念。


    “小老板,我在加份麵。”後麵桌上有人揚聲喊道。


    “我這也藥一份。”


    後麵吃的意猶未盡的人不少,雲錚轉頭看了看,笑著勸了一句:“麵壓分量,在加一份怕是要積食,不如來兩個包子。陽春麵清淡,配個肉餡的或者豆沙餡的包子,都別有一番滋味。”


    “這倒也是。”原本嚷著要加麵的也跟著動了心,轉頭就奔著邊上賣包子的夫妻倆去了。而後麵排隊等著吃麵的,聽了雲錚這話,買麵的同時,也順手買兩個包子。不過一會,賣包子的兩口子,生意也漸漸好了起來。


    “這……多謝。”中年男人是個憨厚的,見狀紅了臉,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是我得謝謝您。”雲錚指了指他們攤子後坐著吃麵的客人,“我今兒也是頭次過來,多謝您和阿姨的照顧。”


    “也不是,這,哎。”雲錚的溫和讓中年男人越發不好意思。方才自家媳婦還懟了雲錚好幾句,結果人家孩子非但不介意,反而主動幫襯,越發讓他自愧不如。


    現在天熱,包子不能留。雲錚如果不幫忙,他們今天肯定是要賠本的。中年女人也同樣因為自己之前的擠兌感到羞愧。但又有點拉不下麵子去道歉,見雲錚忙活半天顧不上吃飯,就趕緊給挑了幾個包子,並一碗溫度適口的粥讓男人送去。


    雲錚沒有推拒,直接讓來幫忙的小孩接了。可是包子和粥的錢,最後還是悄悄塞進包子攤前裝錢的盒子裏。


    ————————


    雲錚這邊買賣順利,然而陸然那頭,卻再次氣炸。陸然根本預料不到,雲錚推著攤子出去賣什麽陽春麵,竟然還能真的成功。重點是,聽跟著雲錚的人說,那陽春麵的味道十分不錯。在公園那邊,可以說是第一人了。


    這特麽怕是新寫出來的格林童話!


    剛舒坦一點的陸然,怒火再次燃起,燒得他說話都有些不利落:“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我花錢養著你們,不是聽你們和我扯淡講笑話。手藝好到逆天?你怎麽不說雲錚是禦廚轉世?”


    “什麽?還排著長隊?就連周圍幾家的生意都能給帶起來?”陸然越聽越暴怒,最後幹脆掛斷了電話,狠狠的罵了一聲:“滾!”


    無力的靠在沙發上,陸然的胸口劇烈的起伏,半晌不能將氣息平歇。


    他用顧家來壓雲錚,要的就是想看孤兒院走投無路以後,雲錚跪下像他認輸的醜態。然而可悲的是,雲錚竟然還真的找到了掙錢的法子,並且試圖逆轉乾坤。


    想到昨天雲錚看他時的輕蔑眼神,陸然的心情就越發難平。再加上方才聽到的消息,每一個字,都像是狠狠抽在他臉上的巴掌,讓他麵皮脹痛不已。


    “雲錚……”陸然咬牙切齒,直到良久,都沒法讓自己恢複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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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然這邊被氣到爆炸,然而另一頭的孤兒院,卻因為雲錚的歸來而興奮不已。


    “雲錚哥,雲錚哥,生意好嗎?”


    “天氣這麽熱,雲錚哥你累不累?吃飯了沒有?”


    “早市熱不熱鬧?好不好玩?下次我也去幫忙行嗎?”


    雲錚推著麵攤車,不過剛進院門,就被一眾孩子圍住了。嘰嘰喳喳的問著麵攤的事兒。雲錚好脾氣的一一答了,然後便留下一起幫忙的男孩,給他們描述賣麵具體的畫麵。自己則是轉頭去院長室,和老院長報個平安。


    五百整,這是雲錚今天一早的掙到的總數。拋出成本,盈利也有三四百元。雖然看似不多,但卻足以證明雲錚的選擇是正確的。同時也給雲錚多添了一重安心,因為按照這個速度,最多隻要三天時間,就能達到係統要求的一千財富值。


    這次,才是真正的性命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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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時間,足以讓雲錚在陶然公園這一片,收獲不少回頭客。


    “對不住,今兒收攤了。”將最後一份麵打包遞出去,雲錚熄了攤子上的火,歉意的向還在排隊的眾人笑了笑。


    “這麽早?”聽到的人皆是一臉怨念。他們現在已經習慣了早起吃一碗雲錚做的麵,一旦吃不著,這胃裏就總跟少點什麽一樣。偏偏雲錚生意太好,每天就沒有不提前收攤的時候,想吃就隻能趁早。


    “哎哎哎,小老板明天給我留一碗!”


    “我也是,別忘了!”


    “好嘞!”雲錚應著,然後便帶著來幫忙的小孩一起收攤。


    和往日的慢條斯理不同,今天的雲錚,回城的步子,好似比以往要大。原因無他,就在雲錚財富值到達一千的瞬間,他突然接到了久違的係統提示:“財富值達到標準,天賦拍賣行係統正式開啟。”


    正式開啟?難不成之前都是關著的?想到係統裏處處都是灰色的界麵,雲錚心裏一動,也多了幾分猜測。但即便如此,他麵上依舊不顯,一直等到收攤以後,才露出些許端倪。


    雲錚叫不準這個係統開啟後會有什麽變化,所以他想找個安靜私密的地方,在做查看。


    將麵攤車停在老地方,雲錚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間。他隱約覺得,這個係統能夠帶給他的優勢,或許遠比他腦補的還要巨大。而緊接著,係統音的新手獎勵發布,也恰巧驗證了他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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