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嶽文文戲看夠了,撐著下巴嬌笑著幫腔,“大老爺們的,怎麽還讓女人頂酒?不好看啊顧大少。”


    顧哲愣怔了半瞬,他沒想到紀燃居然隨手一晃,能晃個豹子出來。


    “你什麽時候學的技術?”顧哲嘴上笑著,表情卻不大好看,“這都能搖出來,該不會在骰蠱搞了什麽機關吧。”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喝個酒值得老子費這些破心思。”紀燃聳肩,“十杯酒你都想賴?還是真要你女人幫你喝?”


    他話裏像是問句,裏頭的不屑卻已經藏不住了。


    “這有什麽賴的。”顧哲笑容盡收,肩膀無情往前一挪,不露痕跡地把那位莉莉甩開,拿起酒杯,“我也不是真要她幫我喝,這不是想換個玩法嗎。”


    夜店裏的酒杯其實容量不大,但架不住酒烈,顧哲為了整人,買的都還是高度數的洋酒,兩種混在一塊特別嗆口,十杯下去他便有些上了頭。


    “喝光。”紀燃抬下巴,指了指其中一個還剩了些液體的酒杯,“留這麽多,拿來養魚?”


    顧哲忍著氣,重新拿起杯子再喝了一口。莉莉雖然跟了他不久,但也知道他的脾氣,讓顧哲帶著火回去,遭殃的必然是她自己。於是她立刻拿起酒瓶子想給顧哲倒酒,並耍些小手段,讓裏麵的酒液不至於太滿。


    顧哲卻一抬手,擋住了杯口。


    他前麵小酌了幾杯,再加上這十杯烈酒,已經有些微醺,膽子也大了不少。他目光落在秦滿身上。


    “秦大老板,光坐著挺無聊吧。”顧哲道,“來,給我倒個酒。”


    周圍的視線立刻全聚集到了秦滿身上。


    隻見秦滿抬眼,不冷不淡地掃了掃他,動都未動。


    紀燃聞言也是挑眉,下意識往後看去。身後的男人五官銳利,往日的疏離和冷漠一閃而過,很快恢複如常。


    見他沒反應,顧哲催道:“快點,別耽誤我們喝酒。”


    秦滿張口剛要說什麽,就被紀燃截去了話頭。


    “他憑什麽給你倒酒?”紀燃揚唇笑著,讓人分不清他話裏是真罵還是開玩笑,“你沒手啊,還是這酒吧沒服務員了?”


    紀燃原本想說“就你也配”,又覺得這句話隱隱把秦滿給抬高了,於是臨時改了口。


    秦滿這就是典型的虎落平陽被犬欺,紀燃自認自己是條惡犬,還是落井下石的一把好手。但秦滿是他的獵物,他能把這條老虎叼回家四分五裂,卻一點兒也不樂意讓旁人過來舔上一口。更不用說這人是顧哲。


    顧哲再傻也聽出這話不對頭:“紀燃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不明白?”紀燃不跟他兜圈子了,張口趕人,“顧哲,我倆還真沒熟到能坐在一塊喝酒溜人。”


    顧哲都喝了這麽多杯了,被紀燃這麽一戳破,他臉都直接氣紅了。


    “意思你之前都耍我玩兒呢?”


    紀燃聳聳肩:“你看我有那時間陪你玩嗎?”


    顧哲騰地站起身:“你——”


    “兩位大老板!”在一邊站了許久的夜店經理見勢不對,立刻快步上前,“您兩位怎麽坐一塊兒了?多擠呀。顧大少,您剛剛的位置我們還留著呢,要不您回去坐吧?”


    顧哲還鐵青著臉站著,紀燃在這麽多人麵前下他麵子,他這口氣要是咽下去了,以後還混個屁。


    酒店經理麵色發苦,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這兩位都是脾氣不太好的大爺,他都惹不起。


    嶽文文在那頭使勁兒給紀燃使眼色,讓紀燃給顧哲一個台階下。畢竟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顧哲他爸有點黑背景,在這種亂糟糟的地方,他們怕是還真幹不過顧哲。


    但紀燃壓根沒接收他的暗示。


    他不主動去招惹顧哲,不代表他怕。他在方才短短幾分鍾裏已經想明白了,這人三天兩頭膈應到他麵前,遲早都得翻臉。


    那還不如現在就翻。


    還想讓他給顧哲台階下?他沒在身後踹這傻逼一腳,都能稱得上是和藹可親、菩薩心腸了。


    “是有點擠。有了自己的位置,怎麽還上趕著來占別人的。”秦滿突然開口,淡淡道,“難道是缺這一頓酒錢。”


    誰也沒想到秦滿會開腔,顧哲先是一怔,緊跟著地瞪大眼:“我缺——”


    他話還沒說完,秦滿突然朝紀燃那邊靠了靠,語氣自然:“既然是老朋友,不如你幫他把賬結了?”


    紀燃懶散地靠在沙發上,姿態很隨意。聞言先是頓了頓,便朝經理揮手,施舍般道:“記我賬上。”


    “我缺你這點破錢?故意的是吧你倆?”顧哲氣笑了,先挑軟柿子捏,“秦滿,讓你插話了?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真當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大老板?信不信我今天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紀燃最看不得別人在他麵前當爺爺:“你嚇唬誰呢……”


    “你要真有這本事。”秦滿麵不改色,“半年前哪還會被人打斷腿。”


    這話一出,大家都愣了愣,就連顧哲都一下啞了聲,表情比方才還要震驚。


    他之前因為在另一個夜場惹了事,碰了不該碰的人,被對方生生打折了腿,在家躺了好幾個月,最近才得以出來活動。


    偏偏那人勢力大,別說是他,就連他爸都不敢多惹,隻能吃下這個悶虧。


    可那天他是一個人去的夜店,那事也沒宣揚……秦滿怎麽會知道?!


    這事不好看,一旦發酵,那他以後也不用出來丟人現眼了。


    顧哲的離開稱得上是屁滾尿流。


    嶽文文看樂了,待那幫妖魔鬼怪走完後便湊上來,隔著紀燃問:“秦滿,打斷腿又是什麽故事啊?你可一定給人家說說!”


    “也沒什麽。”秦滿笑笑,“他動了不能動的人,被打折了腿。”


    “真的?這麽搞笑的事,我居然都沒聽說過?!”嶽文文驚呆了,拿出微信翻討論組,“老娘那九十九個滿城八卦群亡了?!”


    秦滿道:“可能是裏麵情報員消息還不夠靈通。”


    “就是,他們一天正經事不幹,天天就知道看帥哥。”嶽文文握著手機,朝秦滿拋媚眼,“秦滿哥哥,你已經通過我們八卦群的審核了,怎麽樣,有沒有興趣?”


    “紀燃在裏麵嗎?”秦滿問。


    紀燃皺眉:“跟我有什麽關係。”


    嶽文文桃花眼一揚:“他嫌我們吵,不願意進。”


    秦滿莞爾:“那我也不進了。”


    紀燃:“……”


    嶽文文也笑了,朝他眨眨眼:“行,那哪天你有興趣了,隨時向我發出申請啊。”


    嶽文文閑不住。大戲一落幕,他便立刻朝舞池裏去了。


    身邊空下來後,紀燃才不輕不重地嘖了聲:“用這種事兒威脅人,幼不幼稚。”


    他本來都做好跟顧哲動手的準備了,誰想事情就這麽輕飄飄結束了。


    “管用就行。”秦滿道,“這店的安保都是顧哲他爸負責,你跟他動手,吃虧。”


    剛說完,不遠處有位男人突然上前來,半彎著腰對紀燃道:“燃哥!上次的事謝謝你了,你介紹那修車廠確實厲害,什麽配件都有。我還以為我車要廢了呢,那車跟了我好幾年了,壞了我還真舍不得。”


    紀燃道:“小事。下次轉彎注意一點,你每次都轉得太急,容易衝出賽道。”


    “好,我這不是想學你,漂移帥一把麽。不說了,我敬你一杯。”


    “別學,你學不會。”紀燃拿起酒杯,跟朋友碰了碰,一口飲盡。


    “哈哈哈行,你牛逼。還有就是……”那人又給自己滿了一杯,越過紀燃,敬了敬秦滿,“滿哥您好,久仰久仰啊。”


    方才目睹了全程,男人也沒指望秦滿會回應,他剛要自己喝一杯,就覺著手中的酒杯被輕輕撞了撞。


    “你好。”秦滿麵色自然,收回酒杯,小酌一口。


    那人受寵若驚,趕緊一口幹了:“滿哥您可能不認識我,我、我以前在酒會上見過您。”


    “有點印象。”秦滿放下酒杯,狀似無意道,“你們剛剛說賽道,是……”


    “哦哦,你不知道?我和燃哥最近進了一家超跑俱樂部,我們閑著沒事就去跑兩圈,都是正規賽道。滿哥,您有興趣沒?”


    “你跟他解釋這麽多幹什麽。”紀燃坐直身來打斷他,“來,陪我玩兒會骰子。”


    “我可不跟你玩。你這骰子能把我玩兒死。”那人嘿嘿道,“哥,顧哲以前跟在你屁股後麵這麽久,他難道不知道你玩這多厲害?還敢找你比這個,真逗。”


    紀燃哼笑一聲,拿起骰蠱隨手晃了晃,蓋桌上:“別慫,玩兩局。”


    秦滿坐在一旁看他。夜店燈光不亮,打在紀燃臉上,剛好能勾畫出他的輪廓。


    方才又痞又悍的人,麵部線條卻出奇溫柔,精致的五官揉在一塊,比當今電視上的明星演員好看萬倍。


    震動感從大腿處傳來,秦滿收回目光,拿出手機看了眼,隨即站起身:“我去廁所。”


    人走後,麵前的人才道:“燃哥,我得跟你說啊。秦滿不是那麽好招惹的,你……真別跟他較勁兒。我在酒會上見過他,你知道跟他聊天的都是什麽人嗎?”


    紀燃叼著煙,問:“什麽人,天王老子?”


    “差不多。真不誇張。”


    “管他是誰,現在還不是歸我管。”紀燃頓了頓,“趕緊喝,別賴。”


    秦滿走到廁所,接起電話:“媽,什麽事。”


    “還沒睡?”中年女人的聲音有些疲倦,“那邊是什麽聲音?還在外麵呢?”


    “嗯,有個約會。”秦滿道,“你到美國了?”


    “對,我和你爸今天才到。剛收拾好房子,你什麽時候過來?”


    “我還不急,你們先住著,我有空就過去看你們。”


    秦母點點頭:“行,那我把花園裏的花養好,等你回來陪我。你也別天天出去應酬了,你爸好不容易才閑下來,又輪到你忙活了。記著,身體要緊,晚上一定要早點睡,三餐也得按時吃。”


    “好,我知道。”


    掛了電話,秦滿轉身走到盥洗台洗了把手。


    “秦滿?”


    秦滿聞言抬頭,看到身後站著一個熟麵孔,是某家公司剛上任的年輕老板。


    “真是你。”小老板表情微訝,還藏這些驚喜,“你怎麽會在這?太巧了,我這兩天剛好想找你。”


    “是巧。我來陪會朋友。”秦滿抽出紙巾,擦拭兩下,笑容淡淡,“找我有事?”


    “對……你家的事,我很遺憾。”小老板四處看了看,廁所雖然人不多,但還是有那麽三兩個醉鬼徘徊在周圍,“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


    秦滿拒絕道:“就在這說吧,我還要回去。”


    “行。”小老板道,“那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秦滿,你家既然已經是這個狀況,你有沒有考慮過……去別的環境發展發展?”


    “這裏說話不太方便,我長話短說吧。我公司年底馬上有一個新的大項目,隻要你願意過來,它就是你的了。提成,我能給你這個數。”小老板手在下邊,虛虛比了個數字。


    秦滿掃了一眼:“貴公司好大方。”


    “哪兒大方,我知道想招你的公司很多,我這根本不算什麽。”小老板眼底一亮:“那你的意思是——”


    “不過抱歉。”秦滿笑,“我目前找了一個不錯的兼職,打算休息一陣,暫時還不考慮正式工作的事。”


    秦滿回到卡座,發現紀燃已經不在座位上了。


    他問方才給他敬酒的人:“紀燃呢?”


    那人愣了愣,忙解釋道:“燃哥剛剛突然接了個電話,好像是有什麽急事吧,匆匆就走了。怎麽……他沒跟你說嗎?”


    夜風微涼。


    秦滿走出夜店,隨手攔了輛出租車。


    剛給司機報了酒店的地址,就見手機上驀地跳出一條微信。


    【紀爸爸給你轉賬1000元】


    緊跟著,一條幾秒鍾的語音接了上來。那一頭像是開了車窗,風聲呼嘯,男生的聲音摻雜其中:“嘖……我有事兒先走了,你拿這錢自己打車回去。”


    秦滿麵色如常地收下錢,順手轉給了微信裏一位常年資助福利院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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