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老皇帝倒是說得有點兒溫柔了,怎麽說呢,其實……他最想表達的是,西夏使臣到底與趙堇城有什麽關係,竟然這般幫趙堇城說話!


    都是在朝中混的老狐狸,在場的兩個人就沒一個不明白老皇帝意思的。


    趙堇城很聰明啊,在這種時候沒有急著去解釋,畢竟老皇帝現在認定他與西夏使臣有什麽了,萬要是再為自己說些話,反倒是有些越描越黑了!


    若是老皇帝想借這個機會為難他,或者是突然覺得讓太子掌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了的話,指不定還會給他安個什麽通敵賣國的罪名!


    畢竟,帝王之心不可揣測,這皇帝到底也是當了幾十年皇帝的人,他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與他硬碰硬。


    西夏使臣聞聲,當下便笑道:“大宋皇上真愛說笑,臣下若是有葫蘆,定當是拿去裝好酒了,誰還會去裝藥?簡直就是浪費了!”


    西夏此番來的這位使臣著實愛飲酒,老皇帝也是對他做足了功課的,所以,在使臣說出這話的時候,他也沒有去加深懷疑。


    不管這西夏使臣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樣說的,但到底也能算是一個好台階。


    當下便道:“使臣這話倒也是幽默得緊,朕不過是想與二位開個玩笑罷了,何必搞得如此嚴肅?”


    這種話也就隻有老皇帝這隻老狐狸敢說!你說你開個玩笑,都開到了通敵賣國上頭去了,誰敢與你繼續開下去?


    心頭明白,但是在場的人都沒有說些什麽。


    老皇帝瞧了一眼旁邊站著的趙堇城,好似自他有意為難人的時候,趙堇城就一直站在旁邊,話都不講一句。


    心頭有些疑惑,老皇帝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兒,隨後便開始與趙堇城打親情牌。


    “城兒啊,二皇叔不過是與你開個小玩笑,怎麽的?生氣啦?”


    城兒?二皇叔?


    老皇帝這兩個稱呼,弄得趙堇城一愣。


    城兒這個親熱的小名,老皇帝可是從來沒有叫過的。而二皇叔……自從趙堇城記事兒以來,他就不曾記得自己叫過皇帝為二皇叔。


    若是他今日不這樣一提,趙堇城都快忘記自己與老皇帝還有這樣的一層關係了!


    當下趙堇城便拱手對著老皇帝行了個禮,他道:“臣不敢,臣方才不言,那是因為臣心忠於聖上,聖上乃是天子,人中之龍,臣的赤膽肝心聖上自然是能看見,故,方才您所言,臣壓根兒就沒有放在心上,既然如此,臣又何必慌張?”


    這話說得……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不過……這道理貌似有那麽一絲絲的牽強。


    老皇帝精明的眸子笑成了一條縫兒。趙堇城站在那裏,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


    老皇帝坐在高椅之上,打量了下頭站著的兩人好許久,最後便道:“罷了罷了,今日本來是想追究懷晉王一個失職之罪的,但既然受害者使臣都開口向朕求情了,那朕自然會賣使臣這個麵子!”


    說到這裏,老皇帝便笑道:“瞧著使臣的傷並無大礙,那麽,今晚的宴會便正常舉行,還請使臣回殿中休息片刻,到了晚上宴開始,朕再命人知會於你。”


    使臣聞聲,右手放在右肩上以示禮節,他道:“謝過皇上,那麽臣下便先行告退。”


    說罷,使臣退了下去。


    趙堇城則是站在原地沒有動,等到使臣走得不見影兒了的時候,老皇帝這才開口道:“城兒啊,朕……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你了吧?”


    趙堇城對於老皇帝突然冒出來的這樣一句話感覺很疑惑,也很納悶兒,當即愣了一下,隨之便拱手對著老皇帝老實的點頭:“著實。”


    瞧著趙堇城的坦誠,老皇帝笑了笑:“朕與皇兄之間先前有著諸多的誤會,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朕與他從小的建立信任被一點一點的磨滅了。”


    這突然來的感歎,倒是讓趙堇城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信任啊……這樣簡單的一個詞兒,在皇族裏頭,可是最難能可貴的!


    因為,這樣純樸,又簡單的兩個字,早就被那獨一無二的高位給衝擊了。


    趙堇城其實也有很多時候想不明白。


    兄弟之間,若是放在平常普通的人家裏頭,那就是相互扶持的兩兄弟。


    但是放在皇家……那可就敵對了啊!


    老皇帝突然對著趙堇城感慨,趙堇城本來就覺得奇怪了,但是,更奇怪的是,老皇帝在與趙堇城說了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還有些痛苦的樣子。


    趙堇城不知道自己此刻應當說些什麽,所以便選擇了沉默。


    等到老皇帝情緒過了之後,便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大袖一揮,便讓趙堇城先回王府去了。


    若虞本來還在想著用什麽樣的法子能進宮呢,結果法子還沒有想到,原本應當在皇宮裏頭的人卻又不知道從何處冒了出來,直接攔下了若虞的動作。


    趙堇城突然出了宮,若虞不解之餘,心頭提起的石頭也緩緩的落了下來。


    瞧了一眼趙堇城全身上下都好好的,若虞最終鬆了一口氣,便道:“果然皇上並沒有真心的想要將您怎樣,早知道您這般輕鬆的便回來了,妾身就不跟抽了瘋似的找虐,想辦法放您出來了!”


    趙堇城聽到這話的時候,還高興了一下,方才這女人說,因為擔心他,所以一直在想辦法怎麽將他從宮裏頭弄出來?


    她還以為是偷跑出宮的小宮女啊!


    再者,他可是堂堂大宋的兵馬元帥,更是大宋的懷晉王哎,就算是犯了錯,那麽也是皇帝親自去審他!而不是交給別的人來處理。


    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想法子救他,這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雖然這女人在這一點上丟了腦子,不過趙堇城心頭還是挺高興的,至少,在他有危難之際,這女人不會放著他不管,知曉想法子救他的啊!


    想著自己之前那般對這個小丫鬟,再想著這小丫鬟如今卻處處為他著想。


    突然間,趙堇城有些惆悵了!


    若虞倒是將這些看在眼裏,但是並沒有戳破。


    現在這位爺沒事兒了,若虞也自然是沒有必要再擔心啊什麽的了,於是乎,便開始坐下來喝著壓驚茶了。


    趙堇城看了一眼變得從容的若虞,當下也跟著在其旁邊坐了下來,擰著眉頭看了一眼她手裏頭端著的那盞茶,趙堇城也不知道是哪根兒筋沒有搭對,直接開口問了若虞這樣兒一個問題。


    “你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親情這種東西存在麽?”


    正喝著茶呢,聽到這位爺這樣一句話,若虞差點兒沒有被那一口茶給嗆死!


    瞪大眼睛看著趙堇城,剛想問這位爺是怎麽了呢,結果這位爺就跟會讀心術似的,開口便道:“親情這種東西,本王太久沒有體會到了,所以,現在弄得本王都快要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這樣的感情了。”


    不太明白趙堇城說這話到底想要表達什麽,若虞愣了好一會兒,最後問了趙堇城一句:“王爺,您可是有所感慨?”


    點了點頭,趙堇城道:“今日在宮中,皇上突然喚了本王城兒,又突然提起他是本王的皇叔……”


    說到這裏,趙堇城微微扯了扯唇角,臉上掛著一抹似嘲諷的笑意:“說句實話,本王與那所謂的皇叔從小到大都不親,搞得本王常常都忘記,本王除了父王與母妃之外,竟然還有別的親人!”


    若虞聽到這裏,總算是明白這位爺到底想要表達些什麽了。


    當下便笑著看了趙堇城一眼,若虞道:“興許是您這麽多年常年隨晉王在外征戰,所以,極少體會到除父愛之外其他的親情了吧?”


    這話若虞說出來其實主要是安慰趙堇城的。


    趙堇城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知曉若虞這話不是說的真的。


    當下看了若虞一眼,若虞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趙堇城老愛盯著她看了,而且……還看得她心頭毛毛的。


    尷尬的咳了兩聲兒,若虞剛想說些什麽,趙堇城直接一巴掌拍在若虞的後腦勺兒上,道了一句:“沒事兒想那麽多不該你想的幹嘛?去,收拾一下,咱們該準備進宮了!”


    若虞:“……”


    到底是她要想的事兒嗎?


    嘴角抽得不能再抽,若虞很想一巴掌還回去。


    但是想想這們爺的身份,若虞最終還是忍住了,眉眼彎彎,笑得極假,若虞點頭就道:“好嘞,妾身馬上便好!”


    看到了若虞臉上那假假的笑容,趙堇城冷笑一聲兒,當下便直接起身離開了北苑。


    等到趙堇城一走,若虞臉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幹二淨。


    親情啊……


    話又說回來,她這輩了似乎也沒有體會過那種感情的吧?


    想著自己曾經過著的日子,若虞也隻能笑笑不說話。


    人情的冷漠,人後的背叛,說實話,她在這個年紀不應當經曆的事情全都經曆過了,想來,日後也沒有什麽事兒,能夠刺激得到她了吧?


    坐在妝鏡前,若虞看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銅鏡中的與往常完全不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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