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這句話說的平淡而直接,目光那樣認真而誠懇,在這樣的目光下,任何人都無法在說出辯解的話,將王玲意圖全部堵死在嘴巴裏。


    王玲心口一窒,心底對眼前這禮貌而俊秀的男孩子產生難以抑製的厭惡。


    她艱難地扯開嘴唇笑了笑,苦澀道:“小若她……從小就沒有爸爸,現在她終於回家,我怎麽忍心讓她和我在一起受人奚落和嘲笑。”


    “阿姨可以再為小若找一個爸爸,我相信以阿姨的美貌,會有不少人願意給小若做爸爸,對吧阿姨?”杜看著這滿眼都是算計卻自以為掩飾的很好的女人,笑的純澈無害,如同溫玉君子。


    說完他也不再理她,而是將目光投向學校裏麵向他走來的杜珵珵。


    王玲見他油鹽不進,心底恨的牙癢癢,待看到杜珵珵的時候,她臉上又立刻掛上了溫婉的笑容,柔和地看著那兩個漂亮的小姑娘從校門裏麵往外麵走來。


    杜若看到自己的母親吃驚了一下,她條件反射地捏緊了拳頭,臉緊繃起來,神色僵硬的很,像是做了賊一般,感覺全世界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


    她非常害怕,害怕媽媽在這個時候叫她,這會讓她新學校的小夥伴全部都知道她隻是一個私生女,這讓她難堪。


    今生她一定要讓父親娶了媽媽,她要成為杜家名正言順的女兒,讓別人再也不能拿她身世說事兒。


    她目光如同毒蠍一般盯著杜珵珵的後腦勺,如果不是她組織父親再娶,她又如何從小受那些異樣的眼神,受人嘲笑,都是她!


    杜珵珵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目光,猛地回頭,又撞進杜若怨毒的眼神裏,她愣了一下,淡定地轉過頭,往杜跑去:“哥哥!”


    杜若肯定是精神有問題,她想。


    杜若並沒有跑到王玲身邊,而是站到了杜珵珵旁邊,緊挨著她,低著頭,也沒有喊王玲,和王玲保持著一米多的距離,仿佛這樣別人就不知道這對母女之間的關係。


    王玲看到杜若也沒有先和她打招呼,而是討好地朝杜珵珵看去,臉上浮現出驚喜的表情,“珵珵,我們又見麵了,還記得阿姨嗎?”


    杜珵珵神情冷淡,“不記得了,哥哥,我們回家吧,爸爸說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珵珵真可愛,阿姨怎麽是陌生人呢?上次我們不是見過嗎?”王玲包容地笑著,仿佛她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這位女士請自重。”杜珵珵眼神略冷,下巴微抬,“如果每一個想和我套近乎的女人,見過我一次之後都說是我的熟人,那我的熟人未免也太多了。”說完她不再搭理王玲,高貴冷豔地轉身,“哥哥,我們走吧。”


    杜若目光陰狠地盯著杜珵珵那略顯驕傲的背影,她身材高挑修長,背脊筆直,因自小習舞,使她儀態十分優美,金色夕陽下的她,就像一朵帶刺的玫瑰花苞,雖未綻放,卻已能預見出她盛開之後的絢爛。


    王玲連忙拉過杜若向前一步,臉上露出些苦笑:“我這次來是接若若的,小若剛回家,多虧你們做哥哥姐姐的照顧。”


    杜珵珵這才停了下來,側過身看著王玲,又瞅了眼神色冰冷如蛇的杜若,明亮的眼睛裏露出了然的光芒。


    她矜貴地點了點頭,冷淡地說:“杜若是我妹妹,照顧她是應該,如果沒事的話,就不打擾你們母女團聚了。”又將目光投向杜若,“我會和爸爸說,今晚你不回來了。”她唇角一揚,“玩的愉快。”


    從頭到尾,她都表現出了良好的教養,卻又保持了足夠的距離。


    她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是杜若的媽媽。


    杜若冰冷的眼神見得幾次,她也就不再如開始那般害怕,但心頭依然膈應,對待她別有用心的媽媽態度也傲慢起來。在她看來,能教出杜若這樣心理陰暗的人,她也不會是什麽好人。


    杜若看著媽媽看到她卻不和她打招呼,而去討好杜珵珵,杜珵珵卻不屑一顧的目光,氣得渾身發抖。


    她害怕王玲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她說話,可王玲不和她說話,而去討好杜珵珵時,她心底對杜珵珵更加憤恨,這種複雜莫名的情緒讓如同被烈火焚燒般撓心,尤其當她說出‘不打擾你們母女相聚’時,杜若隻覺得杜珵珵比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都讓她來的難堪,她趕緊周圍人的目光通通向她看來,周圍的聲音如同蒼蠅一般在她耳邊嗡嗡不停,那些目光和聲音仿佛都含著不屑與鄙視,還有令她厭惡的嘲笑。


    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


    然而她什麽都不能做,隻能難堪地站在這個地方,任人指指點點。


    她麵無表情,抬頭挺胸,裝作若無其事地飛快地走出人群,然後飛快地攔了一輛車之後,凶狠地對司機說:“開車!”


    車子開出去七八十米,她才尖銳地喊:“停車!”


    司機被她嚇了一大跳,猛地踩了刹車,杜若身體猛地向前,砰一聲撞到前麵的座位靠墊上,雖然沒有撞疼,卻讓她大怒,像瘋了似的,發泄地撕扯捶打前麵的座位,聲音尖銳地罵道:“你會不會開車?突然刹車你是想撞死我嗎?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杜家大小姐,我爸爸是杜成義,我要是哪裏受傷,我要讓你們全家陪葬!”


    司機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看著脾氣也不像個溫和的,聽她這麽一說,頓時就火了:“媽了個巴子,小娘皮你罵誰?讓誰全家陪葬呢?有沒有點教養了?再罵我揍你信不信?下車下車!”


    “就你也敢讓我下車?”杜若的聲音陡然拔高,有些歇斯底裏。


    司機聽的皺眉,說了句晦氣,打開車門一把把她拉了出來。


    “放開我,我要投訴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司機狠狠在地上吐了口痰:“要不是看你年紀小我真揍你。”說完上車一踩油門離去。


    這時候王玲已經小跑著趕過來,她穿的是六厘米的高跟鞋,維持著優雅的姿態小碎步跑來,看著那車離開焦急地問杜若:“小若,你怎麽了?是不是那司機欺負你了,別哭,媽媽立刻打電話投訴她!”


    杜若一把打開她的手,重新攔了輛車,母女倆重新坐上車,路上王玲一直在安慰杜若,杜若一聲不吭。


    到了她們住的地方之後,她厭惡地皺了皺眉,看著這個一百平米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房子,她卻恨的想要將家裏東西全砸了,這就是她從小住的地方,她住在如此逼仄的戶型裏麵,杜珵珵卻生下來就住大別墅,有傭人伺候,那一切本該都是她的,如果不是她攔著父親不讓娶媽媽,她怎麽會從小被人嘲笑,住在這麽個破地方!


    她坐在她小時候睡過的床上,看著母親。


    王玲三十來歲,側分的長發微卷,一側別在耳後,既清純又性感,她保養的非常好,看上去就和二十五六歲似的,完全看不出是個十歲大孩子的母親。


    王玲被她這眼神看的一愣,女兒這眼神讓她有種麵對的不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而是被一個成年人審視的錯覺。


    她開口道:“小若,是不是你那哥哥姐姐欺負你了?”


    杜若卻冷笑一聲,“我早說了,直接找人把她扔到江裏去,杜珵珵一死,爸爸就隻有我一個女兒,在他痛苦的時候,媽媽你陪伴在他身邊,到時候沒有杜珵珵的阻攔,又有你們十年情份在,還怕他不肯娶你?”


    王玲悚然一驚,嗬斥道:“你胡說什麽!”


    她連忙壓低了聲音,謹慎起身去看了看窗外,將窗戶窗簾什麽的全部關好拉好,然後才回來看著女兒皺眉,“誰告訴你這些的,小小年紀盡想著這些,好好上學是正經!”


    “上學?”杜若撇嘴,“隻要我成了杜氏的繼承人,大把的碩士博士來舔我腳趾頭,媽,你也看到杜珵珵那態度了,你覺得她可能接受你嗎?”


    王玲沉下臉,“不論怎麽樣,你一個小孩子,以後不許再想這些。”她聲音緩了緩,柔和地說:“這麽多年媽媽都忍,好不容易把你送回杜家,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討好你爸爸,得你爸爸歡心,其餘什麽都是虛的,以後少不了你好處。”


    “好處?”杜若諷刺地翻了個白眼:“那個老家夥心裏就隻有杜珵珵那個賤人,不論我怎麽討好他都不管用,他早就立好遺囑,他若出了什麽意外,杜氏百分之九十八的財產都有杜珵珵那賤人繼承,我和哥哥才各自百分之一!”


    王玲瞳孔陡然放大:“什麽?你那裏聽來的?”


    杜若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她總不能說自己是重生來的吧?“我也是偶然聽爸爸打電話時聽來的,是真是假,你去問問程律師就知道了。”


    “程律師?程忠明?”


    杜若眼睛一眨,唇畔浮起一抹笑:“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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