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進到菜園子,畢家誌和趙康裕分列左右,架著張有德,王顯貴蹲身使勁對抗著張有德,把他的一條腿抬出去,將他的腳放到了菜園子裏的腳印上。


    張有德的鞋子,和菜地上的腳印,完美的重合在一起,分毫不差。


    王嬸看了,指著張有德的臉,氣憤地罵道:“老東西,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的?”


    張有德被一個女人指著臉罵,一張老臉羞得通紅,不再抵賴自己偷菜的事,差憤之下,不知道說什麽好。


    劉震宇問他:“你現在可以承認王嬸家的菜,是你偷了的嗎?”


    張有德點頭承認:“警察同誌,我錯了,是我偷的,我承認。”


    劉震宇點了點頭,麵無表情地說道:“偷菜,也屬於盜竊,處行政拘留五日。你服不服?”


    張有德一聽說要拘留他,嚇得渾身都哆嗦起來,一雙昏黃的眼睛哀求地望著王嬸,再也沒有剛才辱罵調戲王嬸時的囂張,“嫂子,我錯了,求求你,跟警察說說好話,別拘留我!我求你了!”


    王嬸脾氣雖火爆,但心地很善良,張有德這副熊樣,立即讓她心軟了,連忙對劉震宇求情道:“劉所長,我隻想查出來是誰偷我的菜,沒想著追究他的責任。您看能不能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劉震宇還是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望著張有德,說道:“好吧,看在王嬸為你求情的份上,這次就算了。如果還有下次,一定拘留,決不寬恕!”


    張有德連忙起誓,如果還偷王嬸家的菜,就讓他下地獄。劉震宇這才揮揮手,讓他離去。王嬸非常感激民警幫她揪出了偷菜賊,要在菜園子裏摘一些瓜果,犒勞民警。


    劉震宇連忙說:“真的不用了,如果我們接受了,那我們跟偷菜賊有什麽區別?王嬸,你忙您的。我跟我的同事們講一下,為什麽判斷偷菜賊是個左撇子。”


    王嬸感謝一番,自己在菜園子裏忙起來。


    王顯貴則非常興奮地跟在劉震宇身後,來到黃瓜架子下,站在那一對腳印前。他實在想不通,僅憑腳印,劉震宇就能分辨出這人是左撇子?難道這個新所長是神仙?


    劉震宇搖了搖頭,提醒他:“我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從腳印上,就能看出一個人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


    “那你是根據什麽判斷的?”王顯貴不解地問。


    劉震宇讓王顯貴站到這一對腳印上,然後指著被摘掉的黃瓜的位置,對王顯貴說道:“王嬸說這裏的幾個黃瓜被偷了,對吧?你伸出右手,到這個位置,模擬著摘黃瓜看看。”


    王顯貴伸出左手,到劉震宇指定的位置,很是別扭,似乎摘不夠,還得湊著身子才行。而他伸出左手,就順手得多。


    他們又來到絲瓜被偷的地方,同樣是王顯貴站在腳印上,模擬著摘絲瓜。從這個位置,依然是伸出左手采摘,比用右手順手得多。


    如果在一個位置,用左手,是一種巧合,或者說偷菜賊圖方便的話,那麽兩個位置,用的都是左手,就不是巧合了。


    原來得出左撇子的判斷過程,說穿了以後,是這麽的簡單。


    王顯貴此前一路都還在想,新任的所長,是怎麽得出小偷是左撇子的判斷的?他都有點慚愧,之前他還在想,這新所長是不是拍腦袋作出的結論。現在看來,一向自視很高的他,與這位跟他一樣年青的所長比,差距不小啊。


    “所長真是高啊!我怎麽就想不到呢?跟所長一比,我差太遠了!”一行人跟王嬸道別後,走出菜園子,王顯貴由衷地拍了一句馬屁。


    劉震宇說道:“你少給我拍馬屁。這不是誰高誰低的問題,這是警校和公安大學的區別,不是哪一個人能縮小這種差距的。警校和公安大學都不會講這個,隻會講根據腳印,判斷人體身高和重量這些教科書方程式。但思維邏輯的培養,和觀察事物養成的習慣,就不一樣了。這些都是要經過專業訓練,才會形成的。”


    王顯貴想了想,心裏平衡了不少。他一個警校畢業的,跟人家公安大學的高材生比,有差距也不丟人。


    他比較愛舉一反三,想到之前他負責查找運送屍體的工具,一直沒有發現,是不是他的邏輯思維出了問題,或是觀察事物不夠仔細呢?


    他連忙將心中的疑惑講了出來,請教劉震宇給予指導。


    劉震宇邊走邊問:“農村裏所有能用到的運輸工具,你都查過了嗎?”


    “都查過了,單輪車,雙輪車,自行車,摩托車,凡是有的,我都挨家挨戶地看過了,沒有找到可疑的工具。你說會不會凶手運了屍體後,把工具洗得很幹淨,或者是幹脆扔到河裏,這樣就人不知,鬼不覺了呢?”


    劉震宇思索了一會後,答道:“農村裏賺點錢不容易,凶手殺了人後,如果能清洗運輸工具,就絕對舍不得將運輸工具扔到河裏。而如果清洗的話,不管怎麽清洗,總會留下一點點血漬。所有能用的工具,你都查過了,沒有發現。那麽隻有一種可能。”


    “哪種可能?是不是凶手根本就不是張家村的,殺了人,運了屍體後,把運輸工具一起帶走了?對呀,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看來張翠鬆的姐姐張翠花,果然是最可疑的。我說她怎麽能做夢那麽準,說自己的弟弟遇害了,屍體在那裏,就真的在那裏!一定是她的老公曾祥友殺了人,然後不小心露了口風,讓她聽到了!”


    王顯貴恍然大悟。


    劉震宇笑了起來,說道:“你想象力真豐富!”


    “難道不是嗎?”王顯貴摸了摸腦袋,頗為尷尬地問。


    “我說的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你可能漏掉了某種運輸工具。”劉震宇說道。


    “那曾祥友夜晚騎著自行車,到張家村殺人,然後用自行車運走屍體,這種可能存在嗎?”王顯貴繼續問道。


    劉震宇搖了搖頭,“你思維不要老拘限在曾祥友身上。你想啊,張翠花是張翠鬆的親姐姐,如果曾祥友真的晚上騎著自行車,從下河村跑到張家村殺人,他不在家,張翠花能不知道嗎?如果他當晚真不在家,張翠花不可能替他作偽證。這個農村婦女對她弟弟的感情,是作不得假的。所以這種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那她帶著我們,精確找到藏屍地點,這又怎麽說?你不會告訴我,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死人托夢的事存在吧?”王顯貴還有點不服氣。


    劉震宇說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不能理解的,未必就不存在。她能帶著我們找到她弟弟,我相信這是一種巧合。起碼在我們沒有證據,證明她說了假話之前,我認為這種巧合,是完全存在的。也許是她們姐弟情深,相互之間存在一種感應吧。”


    “農村能夠用的工具,我都勘查過了。那我究竟漏掉了哪種工具呢?”王顯貴百思不得其解。


    劉震宇沒有再把王顯貴勘查過的工具,重新勘查一遍的想法。他從王顯貴一大早就趕到張家村,要繼續查找運屍工具的態度上,就相信他工作認真負責。所以他不認為是王顯貴勘查工具有問題。那麽一直沒有找到運送屍體的工具,問題出在哪裏呢?


    劉震宇見王顯貴一副苦惱的樣子,便說道:“不要著急,刑偵的經驗,需要慢慢積累。當你在破案的過程中,對自己的疑問找不到答案時,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回到現場,尋找答案。”


    四個民警回到張家村,來到錢小燕家旁邊的那個圓場子上,站在那還殘留暗紅色血跡的沙堆前,四處觀察,希望能在殺人第一現場,解開運送屍體工具的疑惑。


    劉震宇命令王顯貴將殺人過程,進行模擬還原。


    王顯貴讓畢家誌扮演凶手,趙康裕扮演受害者,模擬著殺人過程。


    王顯貴和劉震宇站在一旁,看著二人的模擬過程,在腦海裏也想象當晚發生的情形,進行著腦補還原。


    劉震宇在想,凶手是蓄謀已久的殺人。既然是蓄謀已久的殺人,那麽在殺人前,凶手應該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麻袋早就準備好了,運輸屍體的工具也準備好了。


    凶手殺了人後,立即拿出藏在草場上的麻袋,將屍體往那麻袋中一裝,然後放到早已停在現場的運輸工具上,馬上運到牛頭山崖上。


    再往麻袋裏裝幾塊石頭,係好麻袋,往崖下的湖水中一扔。


    這樣張翠鬆失蹤了,去到哪裏了,沒有人知道。


    凶手就以為他這樣做了,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也就是說,在凶手殺人時,運輸工具應該已經到達現場了。


    劉震宇環視了一下草場,被碾子壓得平平的地上,除了一堆沙子,就是幾堆柴垛。估計裝屍體的麻袋,就事先藏在柴垛裏。那運輸工具呢?會藏在哪裏?


    劉震宇在草場上溜達了一圈,看見草場北邊一棵樹幹上,係著一頭牛在吃草。


    劉震宇腦中靈光一現,對於王顯貴這樣一個城裏人,他能夠想到的運輸工具,隻有推車、自行車、拖拉機之類的工具,他沒有想到在農村裏,還有牛這種最原始方便的運輸工具呀!


    在農村裏,天一黑,農民就把耕地的牛牽回來,有的牽到牛棚裏,有的直接就找一棵樹一係。這草場旁邊的樹上,就係著一頭牛。凶手殺了人,裝進麻袋,往牛背上一放,然後牽著牛,往牛頭山進發。


    這是多麽現成的運輸工具!


    “走,過去看看那頭牛!”


    劉震宇往那頭黑黑的大水牛一指,王顯貴立即明白過來,他遺漏掉的運輸工具是什麽。


    他有一種感覺,屍體的運輸工具找到了!


    他此時對劉震宇有了一種發自內心的佩服。這個新領導果然有能力。他說得對,當你破案有疑惑時,回到現場,是解決疑惑的最佳辦法。


    王顯貴激動得幾乎都失態了,直接撇下領導,向那頭牛衝了過去,速度快得像一頭發了情的公牛,看見了母牛一般。


    他跑到大黑牛身邊觀察後,興奮得叫了起來,對正慢悠悠走過來的劉震宇喊道:“所長,有重大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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