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這幾日腳好了很多,但是怕開車出意外,早晨還是選擇坐計程車去t大選課,提交了申請表,沈湘坐在一旁沙發上等了一會兒,一個年輕的研究生笑著將打印好的課程表遞給了她。


    出了辦公室,沈湘並不急著回去,緩步在t大校區逛了起來。沈湘也曾經來過這裏,在自考的那些年,她總是換著學校上自習,感受每個學校不同的學習氛圍,但t大她來的是最少的,因為找不到空缺的自習座椅。


    沈湘想到這兒低頭笑了笑,t大不愧是t大,這裏進校的每一個學子似乎都很努力,而大學隻是他們學習生涯的驛站而不是終點。側頭看著道路旁籃球場上跳動的身影,沈湘心底充滿了羨慕,自己何曾不想這樣無憂無慮的去學習,可是她的人生裏卻沒有大學。


    沒有父母、沒有學校,沒有錢,隻有石冀北,可最終石冀北卻選擇放棄了她,沈湘在監獄裏的三年漸漸學會沉默和隱忍,再也不是那個將喜怒都放在臉上的開朗女孩。偶爾蘇焱會覺得她悶,其實他是沒看到她瘋的那些年,可沈湘一直覺得在瘋狂追逐石冀北的時光,是最美的。


    “姐姐,你怎麽在這兒?”


    身後傳來男子爽朗的笑聲,沈湘回身,見戴維正托著顆籃球滿頭是汗地看著她,臉上是欣喜的笑容。


    沈湘這才想起來戴維是t大的,她揚了揚手中的課程表道:“從現在起我們是校友了!”


    戴維接過一看,大笑著道:“好啊!那我先帶你逛逛校園吧,低頭看了看沈湘的腳,轉身就往一邊跑,還邊跑邊喊:“姐姐等著啊!我去拿車!”


    沈湘淺笑著看他走遠,不多會兒戴維就騎了輛破舊的自行車繞了回來。戴維將車支在路邊,用肩膀上的罩衫死命將後座擦了擦,跨立在車兩旁對沈湘笑道:“姐姐上車吧!”


    沈湘側坐上車,戴維腳一蹬,自行車飛快地駛了起來。


    “姐姐你看右邊是我們的體育場,左邊是圖書館……”


    戴維邊騎邊做著介紹,沈湘卻悄悄仰起頭閉起了雙目,感受那春日的風夾雜著濃鬱的花香撲麵吹來,陽光透過樹蔭點點地投射在地麵上,沈湘低頭看腳尖劃過一個又一個的光斑,記憶便隨著那些細小的光暈一點點的匯集,晃得人頭暈目眩。


    “冀北!再騎快一點!哈哈……”


    沈湘坐在石冀北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四處都響的自行車上,不安分地動來動去。石冀北扭頭罵道:“亂動什麽?”


    “我要站在車座上,我要飛……”


    “別胡鬧……”


    石冀北話沒說完,就感覺到身後的人的手已經用力撐在他的肩頭,沈湘雙腳踩著自行車後座,弓著身子伏在石冀北肩頭,大笑著說:“雜技也是這樣演的,石冀北你要好好騎車哦,不然把我摔成白癡你就沒有一個聰明的老婆了!”


    “你這個白癡!不要命啦!”


    石冀北臉都黑了,滿頭都是虛汗,他已經感覺到沈湘扶著他的肩慢慢站了起來,長而柔軟的發絲從他的後腦散了下來,被風帶動著飄拂在自己的麵上,癢到心底。


    “我要飛嘍……”


    沈湘大叫著,放開一隻手,石冀北微微側頭,看見她在陽光中張揚地笑著,那發、那臉、那高高揚起的手如同一望無際的海麵上飄揚的風帆,滿載著歡樂和希望,駛進石冀北寂寞的心靈港灣。


    “喂,想什麽呢?喊你半天了!”


    謝誌鵬用手肘戳了戳副駕上的石冀北,見他對著校園林蔭道上的自行車出神,不免有些不滿,門衛把臨時行車證恭敬地遞給謝誌鵬,見石冀北已經回神,便打趣道:“看到美女啦?”


    石冀北笑了笑,沒有否認,見車在校園中穿行便問:“t大的mba上完要多少費用?”


    “二十來萬吧!”


    “這麽多?”石冀北驚道,謝誌鵬衝他擺了擺手:


    “沒事,都給報!”


    “這麽多錢就上幾節課?”石冀北倒不是心疼錢,隻是詫異錢都用來幹什麽了。


    “哪是上幾節課啊?課外實習,小組活動、野外拓展……項目多了去了!前幾屆聽人說還有去海南潛水的,去東北滑雪的!反正就是變相往課程裏加唄,總之……寓教於樂!關鍵啊……”


    謝誌鵬話說到一半將車子靠邊停好,石冀北還等著他那句“關鍵”呢。


    見石冀北一臉茫然,謝誌鵬詭秘一笑,低聲說:“聽說有不少姿色不錯的白領為了能找個有錢有勢的男人,都來這裏上!舍得下血本!”


    石冀北笑著搖了搖頭,兩人下車,走進辦公室,石冀北將選課表遞給謝誌鵬幫忙登記,自己在一旁隨意翻看著先前的選課記錄,剛翻了兩張,一個名字跳入石冀北的眼簾,不覺身子一震。


    石冀北將沈湘的選課草表拿了出來,上麵還貼著她的一張兩寸大頭照,雖然看上去木然了一些,但掩不住眉眼的風情,石冀北想起在蘇焱酒會上第一眼見到她,那時她穿著一身黑緞的旗袍,烏黑的發絲在腦後盤了一個精致的發髻,整個人散發著成熟女子特有的韻味,那旗袍勾勒出的玲瓏身段,讓石冀北每每想起都騷動不已。


    石冀北一直覺得沈湘是美的,隻是從前窘迫的生活並沒有機會讓沈湘的美展現出來,而現在的沈湘就像是一顆熟到極致的櫻桃,讓人無法抵擋她對男性的誘惑。


    “看什麽呢?喲!美女!”


    謝誌鵬一把奪過石冀北手中的選課表對那研究生笑道:“這美女也是我們班的?”


    研究生側頭看了看,笑著說:“是啊!她剛走!”


    石冀北的雙腳動了動,最後還停留在原地,謝誌鵬回身拍著石冀北道:“我說的沒錯吧!這裏美女多著呢!哈哈哈!”


    石冀北笑不出來,說這是他和沈湘的緣分,不如說是羈絆,他們是不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不管其間經曆了多少,是不是都能在一起呢?


    石冀北心中有了一種化不開的愁緒,他低頭看了看左手的無名指,那裏有一個圈,圈住了他所有的幸福,卻給他帶來了名利。石冀北不知道該怎麽結束這段婚姻,就算當年沈湘選擇等他,他也是要辜負她的。


    謝鷺——如今這個名字不是一個契機,而是一個詛咒,她讓石冀北的人生變得昏暗,讓他無法看清和追逐前方光明的道路。


    沈湘和戴維坐在食堂裏,旁邊坐了一圈女生,一個個邊吃飯邊打量著他們,沈湘終於忍不住了,她問戴維:“你平時吃飯都這樣嗎?”


    戴維搔了搔後腦勺,尷尬地笑了笑:“習慣了!”


    沈湘“撲哧”笑了起來:“看來太帥也是一種煩惱!”


    “其實我還是挺滿意自己的,至少很容易找打工的工作!”


    “哦?你還打工?做什麽?”


    沈湘看著眼前這個運動男孩,不知不覺就覺得年輕起來。


    “什麽都做過,在西餐館洗盤子,酒吧調酒、駐唱啊!總之撿收入還不錯的做,也學了很多東西!”


    “你還駐唱?”


    沈湘很意外,不過看戴維有著好長相和聲線,歌應該唱的還不錯。


    “嗯,我從初中就自己打工了,朋友們都說我是打工達人,我還打算自己掙錢留學呢!”


    “那你父母呢?”


    沈湘從他身上看到從前的自己,不覺產生一種親近感。


    “我爸爸我沒見過啊!我媽——她不太管我,她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顧。”


    沈湘心裏有種無法言語的傷痛衝擊著心底柔軟的地方,戴維見她沉默突然上去拉住她的手,很認真地說道:“姐姐,其實我沒有談過戀愛的,我沒有那麽多的閑工夫,我從小的願望就是掙錢去意大利留學,我想在哪裏也許會遇見我的爸爸!可是姐姐,我真的很喜歡你!”


    話音一落,旁邊都是抽氣的聲音,沈湘連忙抽回手,拉著還在自我陶醉中的戴維匆匆出了食堂。


    “姐姐,你的答案呢?”


    戴維覺得男追女第一法則,首先就是要厚臉皮,所以他鍥而不舍地跟著沈湘想要一個答複。


    “戴維,你太年輕了,不適合我!”


    “可是我也會長大啊!”


    “可那時我都四十歲了,你有想過將我帶出去見朋友的尷尬嗎?”


    “為什麽會尷尬,我喜歡啊,不管姐姐是四十歲還是五十歲,喜歡就是喜歡啊!”


    “可是戴維,你首先喜歡的是我的外表吧!你不是對著照片一見鍾情的嗎?你想過我五十歲時的模樣嗎?”


    “可是……”


    戴維還想說什麽,旁邊突然插*進一個熟悉的聲音:“沈小姐,好巧,我們竟然在這裏見麵了!”


    戴維和沈湘同時轉身,來人竟是謝了頂的劉立鬆。劉立鬆看了看戴維,又看了看沈湘,一時摸不清兩人的關係。


    “劉老師好!”


    戴維有禮的問候了一聲,劉立鬆指著沈湘問他:“你們認識啊!”


    “她是我……”


    “他是我表弟!”


    沈湘搶先一步,沒理會戴維不滿的神情,劉立鬆恍然大悟:“哦!有點像!有點像!”


    戴維衝天翻了個白眼,他和沈湘哪像了?


    “你這個弟弟可是我們建築係的高材生啊!有前途!”


    沈湘現在急切的想擺脫戴維的逼問,隻得拿劉立鬆當擋箭牌,她回身對戴維道:“我和你老師有話要說,你先回去吧!”


    戴維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回走,劉立鬆見沈湘要和他聊自然顯得非常開心,兩人順著林蔭道緩緩向前走,劉立鬆滔滔不絕地介紹這個學校的曆史和功績,沈湘低著頭抱著雙臂心不在焉的聽,劉立鬆說到興奮處手一揚,手中的石板模型重重磕在一旁的黑色轎車上,劉立鬆叫了聲不好,趕緊低下身扶著眼鏡細看,隻見黑色的引擎蓋表麵被他磕了個明顯的坑,沈湘也有些憂慮,看著車牌對劉立鬆道:“似乎是政府的公車,不然寫個紙條貼在上麵吧!”


    劉立鬆有些舉足無措,沈湘一提議立刻說好,兩人四下在包中找紙筆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高喝:“喂,你們在我車子旁邊搗鼓什麽呢?”


    沈湘尷尬的回身,正對上有些惱怒的謝誌鵬,而他身後跟著身著便裝的石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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