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伯讓他從吧台下的櫃子裏拿出一張白紙,用馬克筆在上麵寫上“墨菲斯夢境”和“阿梳”幾個字,然後對他的硬筆書法讚不絕口,並說阿梳的字和狗刨的一樣,所以每次能量消耗都很多之類的他聽不懂的話,接著把這張紙貼在他一開始出來的那扇門上(或說那麵牆上)。


    緊接著這張紙就被門吸收了,像一塊冰完全融化在水裏。


    對此糜陸已經完全免疫了。


    再次推開門時,背後就成了一間少女的閨房。


    糜陸這才意識到千伯口中的全職是個姑娘,不免有些猶豫,但千伯在後麵推了他一把。


    “去吧,她比你大方多了。”


    “??”


    糜陸覺得兩人的對白莫名有些奇怪。


    穿過這扇門的感覺,和那晚走出大門時一樣醍醐灌頂,讓人分不清到底有沒有脫離夢境,他用了一會兒才適應。


    睜開眼,麵前是一個淩亂的房間,被子團成一團,舊衣服紮堆擺在旁邊,大都是些短袖襯衫一類的夏季便服,從上麵五花八門的動漫角色看來,千伯口中的阿梳也宅的厲害,不免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某個舍友。


    看來是愛好動漫的小姐姐呢,糜陸想。


    除了一張亂糟糟的床和衣櫃以外,屋子裏就剩下了一隻電腦桌和上麵的筆記本,這裏倒是收拾的挺幹淨,沒有落一絲灰塵。


    筆記本是外星人牌子,看的糜陸口水直流,雖然不知道阿梳喜歡玩什麽,但一個女孩子家,應該就是追追劇看看番,用這種本子真是奢侈……


    於是本著非禮勿動的理念,他靜靜地等待正主出現。


    ……


    “簡單說就是阿梳進入了一個不斷循環的噩夢,具體內容我問過她了,但她很不耐煩,除了‘非酋的命’以外不想多說,你隻要進去,等她本人出現,然後幫她從噩夢裏逃脫就好了,很簡單。”


    這是千伯當時的原話,但糜陸很懷疑這個“簡單”是不是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


    咯吱——


    門被推開了,門外似乎是梳洗台和廁所,而不是書房。


    一個穿著睡衣,頭發亂糟糟的少女低著頭闖了進來,她貌似剛刷完牙,心情也不怎麽好,一頭撞在糜陸身上,後者猝不及防之下被撞飛到屋子另一頭。


    糜陸有種橫穿馬路被汽車撞飛的感覺,但爬起來後卻發覺無論後背還是前胸都然沒想象中那麽疼。


    “你就是新來的兼職?”


    少女抬起頭,露出一張稱得上精致可人但一點兒都不可愛的臉。


    畢竟她耷拉著眼皮,黑眼圈濃重,眼角還有不少眼屎,而且表情宛如便秘,最關鍵的是這副講話的語氣和神態,有種非常“社會”的氣息。


    糜陸站起身,禮貌地點點頭。


    “我叫——”


    “會玩遊戲嗎?”阿梳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自我介紹,徑直走到電腦前。


    她動了動鼠標,屏保消失,露出糜陸無比熟悉的遊戲界麵——魔獸世界。


    “嗯……略懂。”他表情複雜地點點頭。


    他是一個素來低調的人,所以不喜歡大肆宣揚自己的過去,什麽帶著一群打團打到一半要給孩子喂奶換尿布的家庭婦男和在網吧開荒被班主任扯著耳朵帶走的高中生長期占據國服線上團前十的寶座,常年副本進度統治服務器,甚至有工作室高薪邀請他去指揮都被他婉言拒絕之類的。


    也沒什麽好說的。


    阿梳沒多問,衝他勾勾指頭,然後踢了腳椅子,“梆”的一道響聲,椅子開始陀螺似的轉個沒完沒了。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糜陸有種自己是小嘍囉加入幫會前被頭目考核的錯覺。


    原來“大方”是這麽翻譯的……


    考慮到對方一頭就可以撞飛自己,他乖巧地坐在電腦前,注意到她的角色是個幻化了一身光榮套的女獸人戰士——一個青麵獠牙的粗獷女獸人,穿著性感的黃金色比基尼鎧甲,裸露在外的肌肉線條棱角分明,極其性感的魔鬼身材配合極其辣眼睛的魔鬼麵容,十分富有視覺衝擊力。


    “……你的口味不錯嘛。”


    聽出了他口中的揶揄,阿梳嗤笑一聲。


    “公會那幫家夥說,穿的越富貴,刷坐騎效率越高。”


    聞言糜陸打開了她的坐騎欄。


    這可能是他見過的最慘的坐騎欄了,連一條像樣的龍都沒有……


    “有一條青銅龍的掉率——”


    “英雄難度淨化斯坦索姆,97.5%掉落,算上這個不斷重複的噩夢,我刷了122次,沒出,放棄了。”


    聽到對方如此坦誠和淡然的回答,糜陸忽然覺得,就像自己對好運泰然處之一樣,這位對噩運也能泰然處之。


    “那……我從哪兒給你刷起呢?”


    “嗬,口氣不小,講的好像你刷了就能出異樣。”阿梳不屑地踢了腳椅子,糜陸頓時感覺仿佛地震了似的。


    “那就從最近的鳳凰開始吧。”


    “好。”他熟練地操作著人物飛往風暴要塞。


    她的坐騎是一隻馭風獸,騎術訓練師附近就可以買到的基礎坐騎。


    真是太慘了。


    ……


    半個小時後,阿梳原本搭在椅子上的手已經搭在了糜陸肩膀上,幾分鍾前她捏在糜陸右臂的肱二頭肌上,如果不是後者主動要換地方的話,他的胳膊可能已經廢了。


    這姑娘不知道是吃什麽長大的,手勁兒大的離譜,椅子靠背就被她掰下來一塊,然後攥在手裏捏成了粉末。


    那可是以硬度出色為賣點的工程聚丙烯呀……


    這半個小時裏,糜陸不負眾望地刷出了掉落率均在個位數百分比的鳳凰、無敵、飛機頭等,還僥幸在風暴峭壁撿到了一隻稀有刷新的迷失始祖幼龍。


    他依稀記得工會有位玩了十一年的大叔至今都沒出這條龍。


    “其實這些都不如一隻火源的火鷹,隻可惜你的cd黑掉了。”他不無遺憾地評價道:“坐騎再多,屁股隻有一個,這麽多稀有坐騎裏,我最喜歡火鷹了,飛起來舒適不說,落地姿勢也很帥。”


    “這些你都有?”


    糜陸感覺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正在微微用力。


    嗯…自己的肩膀應該沒椅子堅固吧……


    “嗯……我玩的早,版本初期開荒時拿的,那會兒關底boss必然掉落,所以不值一提嗬嗬嗬……”


    果然,此話一出對方的手立刻鬆了。


    他頓時鬆了口氣,還好沒說後半句。


    雖然版本初期這些坐騎的掉落因為副本難度過高而被設定為100%,但團裏有25個人呐……他能拿到也是每次都擲骰點數最高,清一色的100,以至於後來沒人願意和他搶了。


    “那麽,我的任務完成了嗎?這個噩夢是不是該解除了?”他問道。


    “哪有!”


    阿梳一屁股坐在床上,盤著腿,在淩亂的衣物中飛快地劃拉著。


    “誒我手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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