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出道觀的時候,雪兒的身影已經不見了。隻能勉強看見追著雪兒出來的那名年輕男子在人群裏快速地穿梭。


    楊也跟著那名男子走,兩人就像慪氣的小情侶,越跑越遠,直到兩人都跑不動了,男子才慌亂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雪兒。


    “周清遠!”雪兒生氣地扭過頭,瞪著那名男子,“鬆開手!”


    周清遠額頭上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似乎是剛才跑得急了,此刻還沒怎麽緩過來,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


    “不……不放……死也不放……”


    雪兒便去掰他的手,他卻抓得更緊了。


    “為什麽突然要走……”周清遠終於緩過氣來了。


    雪兒掰不開他的手,索性便放棄了,“這話你得問你媽。”


    周清遠皺起眉頭,似乎並不清楚自己的女朋友和自家老媽之間有什麽矛盾衝突。


    雪兒一邊回憶一邊和他說話,“你媽剛剛跟我說了,讓我清明別回去,留在你們這兒。”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是沒有什麽毛病的,周清遠正要說話,雪兒就繼續開口了。


    “我說,下一年的清明也許行,但是今年是我外公十年死祭。我媽老早就叮囑我,今年清明得趁早回去。”


    “我已經答應了我媽,怎麽能反悔。”


    周清遠依然皺眉,不知是不是在醞釀該反擊什麽話。


    雪兒說到此處,露出了一個略有疲憊的笑,似乎有些無奈又覺得有些可笑。


    “可是你媽卻對我破口大罵,說我不拿你家的事當回事。”


    “她說,還沒進門就這麽不聽長輩的話,以後進門了那還得了……”


    雪兒看著周清遠,“你媽也知道我還沒嫁給你呢,憑什麽對我張口就罵。”


    周清遠也自知理虧,卻還是不太想拂了老媽的麵子,便硬是辯解道,“我媽就是因為拿你當自己人,才會強烈要求你也留下來一起祭祖嘛……”


    “她說話就是衝了點,你別放在心上……”


    雪兒沒有說話,周清遠想了想又說,“要不你就別回去了……”


    說完,空氣頓時安靜了幾秒,雪兒看了周清遠一眼,然後突然轉身朝山下走去。


    周清遠連忙又追了過去,“你怎麽不說話?”


    他一邊追著雪兒跑,一邊說話,“我媽這個人,隻要你別嗆她,她態度都還可以……”


    雪兒突然停下腳步,周清遠也急忙刹住車,才沒有撞上她。


    “你的意思是……”雪兒不可置信地看著周清遠,“是我的態度有問題?”


    周清遠愣了兩秒,才連忙反應過來,“不是,我……”


    雪兒就更加生氣了,急匆匆地朝山下走去,任憑周清遠怎麽說話,她都不回頭。


    楊也站在後麵,一臉懵逼的看著吵架的小情侶。


    然後暗地吐槽,想不到,原來談戀愛是這麽複雜的事情。


    兩人在樹林裏越走越遠,一個拚命走,一個拚命追,從日正當空追到了日照西斜。當他們再度停下來的時候,就突然發現,他們已經迷失了下山的方向。


    玉衡山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了。他們也不是住在這裏的居民,隻是過來求簽問卦的,哪裏能認識這麽複雜的山路。


    他們現在處的位置應該離山下還遠,周圍的樹木十分茂密,高大的樹木幾乎要遮天蔽日,明明還是傍晚,看起來卻跟夜晚沒有多少差別。傍晚的陽光很淺很薄,先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枝再落下來,根本照不亮周圍的環境。就像在昏黃的環境裏點著一盞忽明忽暗的煤油燈,隻能勉強視物,想要看清遠處的東西就比較困難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尋找出路。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


    山風呼嘯著吹來,不斷地晃動樹林裏的樹枝,發出刺耳的響聲。林子裏靜得可怕,似乎除了風聲,就什麽都聽不見了。


    “咱們原路返回吧……”雪兒有點擔憂,夜裏山上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野獸,還不如回道觀裏去比較安全。


    與雪兒的擔憂相比,周清遠倒是顯得很開心,似乎是在高興雪兒終於和他說話了。


    兩人轉身往回走,楊也跟著他們,估摸著如果走得快,大概半個小時也就能走出這片樹林了。


    山風漸大,地上的落葉也被卷了起來,然後再“沙沙”地落下。樹林裏似乎連蟲鳥的聲音都聽不見。雪兒有些警惕地看著周圍。


    周清遠跟在雪兒身後,走得稍微有點慢,還在不住地喋喋不休,說來說去,無非就是讓雪兒好好和他母親溝通,不要爭吵之類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雪兒表現得比較警惕,所以楊也也跟著警惕了起來。


    這種偏僻的山中樹林,周圍又半個人都沒有,還正好是太陽落山的時候。確實很值得讓人警惕。


    突然,樹林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是有什麽重物落在了堆積的落葉上。


    楊也下意識地朝身後看去,隻見不遠處的一片小樹叢輕輕晃了晃樹枝。


    雪兒似乎也聽見了,她伸手扯了下周清遠,“快走。”


    周清遠正說到激動處,便道,“我知道這些話你不愛聽,但是,為了以後咱們兩能順利結婚……”


    雪兒的眼睛死死盯住樹林裏的某個地方,然後抬頭瞪了下周清遠,“別說了!快走!”


    然後拉著周清遠就要往前跑,這時候樹林裏突然刮來一陣大風,風將地上的落葉都卷了起來,不遠處傳來“咯吱咯吱”的響聲,好像有什麽東西快速地朝這邊移動過來。


    楊也心中警鈴大響,下意識地抬頭衝雪兒他們喊道,“快跑!”


    雪兒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拉住周清遠就撒腿跑。可是她才往前跑了兩步,就突然停住了腳。


    三雙灰撲撲,占滿泥土的男式鞋子就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她愣了愣,一抬頭,就看見了三張麵孔猙獰的陌生男子麵孔,周圍酒氣熏天。


    接下來的場景就像老舊電視機裏播放的電視劇,充滿了信號不好的雪花和斷斷續續的線條。


    楊也看見有人掄起了一塊磚頭,先砸了周清遠一下,然後雪兒尖叫了一聲。周清遠頭上便冒出紅色的血花。


    周清遠看見自己頭上冒出了血,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雪兒被他們抓住,朝一旁的矮樹叢裏拖。


    她雪白的裙子從地上擦過,沾上一大片泥土。她伸出手拚命地在地上一頓亂抓,可是一路上都是些落葉,她什麽都抓不住。


    “周清遠!救我!”她撲騰著手,雪白的手臂被地麵摩擦出長長的傷口,染出一片血色。


    周清遠站了起來,撿起地上那塊沾了血的板磚,正要衝上去,抓著她雙腳往後拖的人就齊齊抬頭朝他冷笑了一聲。


    周清遠抹了把額頭上的血,那三個人笑得既嘲諷又冷血,他一下子就愣在原地了。


    “周清遠……”雪兒一邊掙紮一邊叫他。


    楊也一個箭步衝上去,想伸手去抓她,卻抓了個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掌穿過雪兒的手臂。然後再看著她被拖進了矮樹叢裏。


    周清遠捏著手裏板磚,忍不住發起抖來。


    矮樹叢裏傳來男子的笑聲,周清遠突然晃了下身體,往後退了一小步。


    雪兒的手掌緊緊扣在地上,指甲深深地插入泥土裏,她依然掙紮著要逃離,手指擦破冒出鮮紅的血和漆黑的土壤混合在一起。


    “周清遠……”雪兒叫他。


    周清遠看了看手裏的板磚,還是不敢上前。


    一個男人便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重重地砸在雪兒的頭上。紅色的血就像從天上落下來的雨水在她頭頂匯聚成河,然後再順著額頭流下來。


    “啊……”周清遠終於清醒過來,他猛然轉身,大叫著跑開,手裏的磚頭跌了下來,壓彎了一片野草。


    雪兒的頭重重地撞在地麵上,雙眼死死盯著周清遠離去的背影,血液順著額頭淌下來,再滑進她的眼睛裏。


    矮樹叢裏傳來布料被撕裂的聲音。


    楊也眼裏驟然冒出淩冽的光,他抬起手掌,就要衝過去。


    眼前的一切卻像被打碎的鏡子,突然破裂開來,然後轟然倒地,碎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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