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歇息喘幾口氣,蜥蜴狂獸再次襲來,剛才那幾下試探,阿秀已經清楚了這頭狂獸的特點。速度迅捷、定點破壞力驚人,一旦被它那利爪抓到要害肯定會喪命,畢竟自己的身體可沒石牆那麽堅硬。


    但再這樣躲閃打下去,周圍僅剩的樓房,肯定就會毀於一旦。他急於速戰速決,於是正麵迎了上去,他的速度可不比蜥蜴狂獸遜色多少,尤其以出手快和隱密見長。


    甫一交手,阿秀借勢躍上身後的高石牆,蜥蜴狂獸緊咬不放,六爪齊出,往上抓向阿秀以及他所站立的位置。阿秀使出如狂風般的棍影,把利爪高頻率的攻勢一一化解,同時身體如猿猴般在石牆上躍動,一人一獸沿著石牆一丈一丈快速掠過去,打得飛沙走石,所過的石牆在利爪摧殘下坍塌粉碎,沒一處能幸免。


    不消半分鍾,數十米長的石牆就隻剩小半段了,蜥蜴狂獸的攻勢並沒有減弱,不斷重複著機械動作,有越戰越勇的勢頭,而阿秀出手的頻率也沒打折扣,雖然場麵上處於被動,險象環生,但這麽多回合短兵相接下來,利爪一下都沒能夠得著他。


    眼看就要到石牆盡頭處,再過去就是那棟斜樓了,阿秀腳下頻率一變,手上的尖棍一個側格擋讓過去,整個身體順勢翻騰到蜥蜴狂獸的背後去。


    重複了那麽久機械動作的蜥蜴狂獸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它的利爪撥往後麵,阿秀已經借著它背上的尖大倒刺,一個秋千蕩殺了個回馬槍,在蜥蜴狂獸扭頭過來的瞬間,尖峰從它脖子處一劃而過。沒有血濺噴湧的場麵,蜥蜴狂獸龐大的身體在地上痛苦打滾了一會後,就沒有聲息了。


    這時候阿秀才一屁股坐到地上,背靠在最後一點殘垣斷壁前歇息,剛剛與蜥蜴狂獸的戰鬥持續時間不長,但對他來說身體負擔相當大,以疲憊之軀高強度作戰,即便身體錘煉至今已今非昔比,但隻感覺整個身體都快要散架了。


    其實在速度、力量甚至於反應能力上,這頭蜥蜴狂獸都要優於自己,不過決定這場戰鬥勝負的最關鍵因素是頭腦和經驗,在平地上與之對抗,阿秀知道自己隻有招架之力,雖然清楚頸脖位置是它的薄弱之處,卻很難找到一擊必殺的隙機。


    所以他登上石牆,借助高度製造出相對優勢,蜥蜴狂獸要舉著利爪才能夠到,這攻擊角度一變,對它的能力就起到限製作用,有目的的誘使對手重複機械動作,一台高速運轉中的機器,中途哪怕出現丁點故障,帶來的很可能是致命的影響。


    阿秀就是拿準了扭轉戰局的時機,靈巧取勝,布局、誘敵、抗衡到最後一擊封喉,戰術運用得行雲流水,這一身豐富老練的戰鬥經驗,很難與他年輕稚嫩的麵孔匹對起來。


    狂獸斃命後,四周灰蒙蒙的瘴霧慢慢聚攏過來,包裹住它的屍體,如果眼力夠好,可以看到蜥蜴狂獸那一身老樹皮般的皮鱗,在發出點點奇異的銀色光芒,被瘴霧慢慢吸走,直到最後剩下一堆廢碴。


    這個畫麵阿秀不知看過多少回了,這頭蜥蜴狂獸變成這個模樣之前,也許是跟他一樣的同類,也許隻是一隻小動物,又或者是憑空而來,不需要任何追究的理由。或許某一天,這個情景就會發生在他自己身上。


    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比之前昏暗了些,在層層濃霧的遮擋下,陽光找不到縫隙鑽進來,他也不知道太陽的位置,但卻能判斷出來,離夜幕降臨已經不遠了。


    艱難地站起身來,阿秀並沒有馬上動身去追隊伍,而是順著圍牆再次走進了斜樓。他和蜥蜴狂獸的戰鬥十分激烈,雖然沒有打到這邊來,但這麽大動靜對四周的建築肯定會有影響,現在進去這斜樓本身就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斜樓側邊還有一排建築群,不過倒的倒,塌的塌,根本就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不過阿秀對這裏太熟悉了,多年之前,他曾無數次穿梭在這些樓房之中,即便格局已經變得麵目全非,但他腦海中的畫麵,不曾模糊半分。


    這裏是聯大,他曾經的母校,如果沒有多年前那場翻天覆地的大地動災難,他應該已經順利畢業,但不會離開聯大,將繼續在附屬研究院裏深造,邁向理想,追逐理想之人。但這一切,都毀在了那場毫無征兆的大災難之中。


    樓群裏麵,有一條通道還保留著些模樣,阿秀漫步其中,記憶裏的畫麵一張張浮現出來,昨日重現,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段如歌的歲月中去。


    美好的記憶總會有結尾,他不記得具體是多少年了,但卻清楚記得那個驚天動地的結尾,那個情景他一生都無法忘卻。


    同樣的傍晚時光,那天他和同學們穿上了學士服,給四年的大學生涯留下最後的見證,留照到下午,晚上大家還要吃散夥飯。


    他趁著還有時間,來到校裏研究院的地方,就是在斜樓側邊這裏,要找一個重要的人合影一張,見證他從稚嫩蛻變到成熟,以後不要再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對待自己。


    時間就凝固在那一刻,天塌地裂,末日來臨,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對策,數千年來人類所創造出的輝煌光芒,都在那一刻黯淡下去。


    樓塌房倒,大地破裂,如死神鐮刀般的黑氣汩汩冒出,遮天蔽日,汙穢世間,他竭力要去見那人最後一麵,但在掙紮的途中,被噴湧而出的黑氣卷飛出去,大半條命都摔沒了。


    不過他的願望實現了一半,或許是得天憐憫,在末日之中,天上撒下無數金光,所到之處,破碎的土地都被牽引升騰,脫離這破碎之境,向著月亮的方向升去,包括在裏麵被上天眷顧的人。


    意識失去之前,阿秀看到了她,被金色光柱圍困,一如既往的冷靜從容,漸漸遠離自己而去。她看向自己的目光,終於有了幾分溫柔,他心有悲涼,卻無力逆轉命運。


    轉醒過來,他還活著,隻是不知道被拋到哪裏,整個星球像是被割裂破碎,蠻攪一通,然後又拚湊在一起,湊合著運轉下去。


    黑氣已經消失,轉化成如今遍布每個角落的灰朦瘴霧。像他這樣的幸存者有不少,在瘴霧的環境下,許多人的身體開始出現異變,奇怪的麟紋附身,帶來難以想象的能力,不過更多的人,無法承受這樣的異變,成了沒有自主意識、嗜血嗜殺的狂獸。


    能適應下麟紋的幸存者,可以暫時擺脫瘴霧的侵擾,掌握下強大的力量,在這劫難後的環境中繼續生存。不過要使麟紋強大,他們又不得不借助瘴霧來修煉,因為無論是什麽麟紋,跟這些瘴霧都有特殊的聯係,掙脫不得,即便力量再強,也得被困在這個牢籠裏麵。


    麟紋的種類有很多,能力各不一樣,像剛才被阿秀擊斃的那頭蜥蜴狂獸,也是被麟紋附身的結果,這種怪物統稱為狂獸。而還保持著人類特征的幸存者,大家則用天麟者來總括。


    得天不棄,化為麒麟,這就是這個名稱的寓意。麟字,象征著出類拔萃的人或事物。天麟者還有一個特點,如果麟紋不失控化為狂獸,或者被強力擊殺,他們就是不老不滅的存在。


    離那場大地動災難已經過去好多年了,但大家的麵容一點沒變,在努力探索修煉下,能力逐步變強,長生不死,這可是曾經每個人類所夢寐以求的事情,居然因為這麽一場災難而降臨到幸存者們的頭上,理應是普天同慶的大好事。


    不過大部分的天麟者,都想逃脫出如今的環境,因為他們隨時有變成狂獸的可能。無論得到多麽厲害的麟紋,都抵擋不了這個趨勢,沒有人願意成為這樣一種存在。而眾人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天山之巔,還留有一道通往聖境的金燦光柱。


    災難之時,就是這樣的天降之光,把部分幸運兒給送往聖境,之後全部金光消失,唯獨就剩下這麽一道。經過之後的探索,天麟者們都有了共識,當初那部分被金光帶走的人,抵達在月亮之上,在那裏建立出了另一個樂園,稱之為聖境。


    這個結論不是沒有根據的,因為在某些特定時刻,在天山之巔那道光柱裏,就有另外那個世界的畫麵投射出來,與仙境無異,成了眾人所向往的樂土。


    不過這唯一一道金光,被重重的瘴霧所包圍,四周聚集有最強悍的狂獸,加之環境惡劣難行,如同煉獄,至今為止還沒有人能到達那裏。


    阿秀的目標也是要到達那裏,他也相信聖境是存在的,那個思念的她,也一定會在那裏。不管前路如何艱難險阻,他都要去努力,為的隻是再與她重逢,把未完待續的劇情,續延下去。


    長長的通道走完,阿秀的思緒也收回來了,滿目瘡痍的畫麵,這就是現實,但他心中的聯大,永垂不朽。回身再看一眼,心又堅定了一分,遂離開故地,沿路去追小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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