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50年。


    鬧得沸沸揚揚的世界末日並沒有降臨。上蒼永懷仁慈之心,在經過可能會有的思考之後,它把末日降了個等級。


    三顆直徑一千米的小行星突然出現在大氣層內部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尤其是其中一顆小行星剛好砸進了美洲某帝的某個核基地裏。


    於是這個自二戰後就稱霸地球的龐然巨物在光熱的洗禮中消失了。


    但上蒼的災難不會那麽膚淺,既然是麵向地球就不能搞特殊待遇,有的隻是先後順序罷了。


    能突然出現在大氣層內部就足以說明罪魁禍首的小行星是多麽不凡,它自帶的無名輻射與核輻射結合,以與水汽融合的方式相對緩慢地擴散到了全球。


    植被枯萎、動物殞命。


    人類引以為傲的科技在麵對它們時遭遇了滑鐵盧,成千上萬的人因輻射死去。但說來可笑,微生物在麵對輻射時也沒能幸免,細菌、病毒自然中招,本該生蛆的屍體甚至連腐爛的跡象都沒有,這一切使得幸存者擁有了喘息的機會。


    他們不斷地掙紮著,在付出多名為科學獻身的偉大生命之後,終於找到了應對方法:無名輻射在泥土中的滲透性最低,幾乎為零。


    地上便空了。


    ……


    淡藍色的淺光正在變化,它身上“藍”的性質在不斷減退,取而代之的是白。淺光也在加深,它越發明亮,與之相對的黑暗不斷變薄,最終隨著光一收一放,黑暗消失了。


    房間裏終於亮了起來。


    這是一個很簡陋的房間,麵積不超過十平米,在這裏麵除了一張單人床和一個馬桶,便再無它物。


    床上坐著一個少年,他長得色彩分明,就是字麵意思上的色彩分明。頭發是漆黑,膚色是蒼白,嘴唇又紅得過分,像是剛吸了血還未擦嘴的低級吸血鬼。


    因為人家高級吸血鬼喝血是用的高腳杯,優雅得像貴族。隻有低級吸血鬼才會趴人脖子上咬個口咕咚咕咚地鯨吞。


    這樣才能在嘴唇留下血跡。


    他長得很瘦弱,攤直的身體不會超過一米七,死偏著頭吸著氣鎖骨裏也能勉勉強強地養條金魚,這金魚還得是袖珍版。


    往鎖骨下看,就是一件藍白豎條的單衣,衣服因為他抱腿貼得緊緊的,勾勒出一條寬闊的飛機場。


    他的腳也是瘦弱的,非常現實,一點也不理想。若是縮短幾分也能符合一部分人的審美,可惜並沒有若是,所以這雙現實的腳大概就能拿某受人喜愛的泡椒食品做比喻了。


    在房間大亮之時,一陣由腳步和推車組成的聲音從房間外響起,帶著空曠的回音。這不得不讓人遐想,外麵的空間是多麽的寬敞。


    嘩啦——哢嚓——


    鑰匙的摩擦聲代表著它從某個地方第一次被拿出來,開鎖聲則代表著少年所在的這個房間有了與外麵交流的機會。


    但這個機會很快就消失了,特製的鐵門隻被打開一個小口,小口裏探出一隻拿著食盒的手,它迅速地把食盒放下然後又迅速地抽了回去。


    再然後便是鎖門聲。


    少年毫不在意,他從床上躍下,撿起食盒後靠在門邊,蹲著就大吃起來。


    吃著吃著,他突然閉上眼睛。


    然後把一勺子飯喂到了鼻孔裏。


    一個響亮的噴嚏結束了這次早餐。


    ……


    這是另一個簡陋的房間。


    房間裏有一個男青年,他有著淡黃色的皮膚,雌雄莫辨的俊臉,一米八的高挑身材,還有能透過藍白單衣依稀看見的肌肉。


    這是一個可以冠為男神的人。


    但是……


    他留了一頭及腰的秀發。


    而且,他還在吃飯。


    瞪著死魚眼、用拇指和食指捏筷子、把嘴伸到食盒邊上、一腳踩地一腳踩床、脖子伸得老長的坐在床上——吃飯!


    筷子已經被他揮出了殘影,食盒裏麵的食物不斷減少……就在這時,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從對麵響起。


    長發青年視若罔聞,依舊扒飯,然後他就被噎到了。


    在錘胸瞪眼憋紅臉的兩分鍾之後他終於緩了過來,而他幹的第一件事就是丟下食盒趴在門上嚎了一嗓:


    “姓夏的你吃飯又放屁!”


    九個字在外麵激蕩起悠長的回音,外麵的世界在第一時間陷入了沉默,而沉默過後,就是爆發。


    無數聲音從各個房間響起,在外麵的走廊表演了一場極有畫麵感的群魔亂舞。推著餐車的高大男人麵無表情,仿佛早已習慣,他靜靜地行走於謾罵之中,仿佛遺世獨立的逆行者。


    他走到走廊盡頭,高傲地抬起頭,用一雙眯眯眼分別出前路的方向,然後推著車走進了廚房。


    這時的他吹起了小調,伸出雙手,一臉輕鬆地取出耳朵裏深藏的耳塞。


    他身後有一個胖胖的女人正在洗鍋,聽到高大男人的動靜後按照慣例地抱怨:“送飯很麻煩吧!不知道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還好吧!”高大男人在她說的前一句話就開始接了,但這並不代表他沒聽清後麵的話,他一邊收拾著餐車,一邊“無意”地碰了女人的臀部一下,“不過你說的日子……快到頭了!”


    “嗯?”


    女人停下了洗碗的動作,個中緣由不知是男人的話還是男人的動作。


    “老夏的資金啊……”


    ……


    男人已經到了中年,他頭發斑白,臉上橫縱劃了幾條皺紋,眼角的魚尾紋倒因為眼鏡的存在而不明顯,看上去倒也不算太老。


    此時的他怒發衝冠,臉紅到去做鬥牛士都不用帶紅布。他從胸口的包裏哆嗦著摸出一張藍色卡片,然後猛地掰成兩半!


    “說我浪費資源!說我是失心瘋妄想症!說我是做的白日夢!狗屁!全都是狗屁!我知道的,不就是摩爾落選了麽,石季城你就算清除黨羽,那關我什麽事!我就是一個科研人員!你取消資金,你……”


    他越說越氣,最後直接站了起來,把卡片摔得鄭地有聲。


    “不行!不行!我還有讚助,我還有讚助……”他恍然大悟般,開始在擺滿文件的桌麵上翻找某件東西,“隻要求得到資金,就能繼續開下去,少一點無所謂,我可以減員……我都要成功了,我快找出裏麵的規律了,隻要我成功,什麽變種人什麽異化人,都得靠邊站,隻有我,隻有我的路才是……哈哈!找到了!”


    他舉起一張名片孩童般開心的大笑,笑過之後又鄭重地把名片放下,一隻手顫抖著把桌上的製式電話拉來,念了一遍名片上的號碼。


    他拿起聽筒,猶豫了一下,伸著脖子又念了一遍名片上的號碼,還閉上眼睛背了兩遍,最後他覺得差不多了。


    他先做了個深呼吸,又把手按在胸膛,壓住裏麵那顆躁動的心,最後用發抖的手準確地按下背了數遍的號碼。


    聽筒被他鄭重地放在耳邊,裏麵傳來的“嘟嘟”聲讓他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終於,一個標準的女聲使他放下了心髒。


    “您好,請問……”


    男人心急如焚,很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但又怕對方生氣,於是就用了一種急切的語氣。


    “我是夏落柯,請讓洑……”


    嘟——嘟——嘟——


    對方掛了電話。


    夏落柯睜大了眼睛,一副呆呆的樣子,直到電話的聽筒從他手中滑落,摔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來。


    下一刻他如瘋魔附體,把桌上所有東西都掀倒在地。他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東倒西歪的身體不知碰到多少東西,那顫抖的手就把碰到的東西全都掀在地上。


    終於,他退無可退,於是他貼著牆坐了下來,眼神中帶著迷茫看著這混亂的房間,看了很久。


    “都……幹過不知多少次了呢!”


    他突然笑了起來,笑得肩頭抽動,像哭一樣。


    “那這次,我們玩票大的吧!你們都不想承認,我就讓你們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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