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趙晨星和光老板在匆匆的聚餐之後,便回各自了自己的住處。


    那次簡陋的聚餐中,趙晨星沒有問“孤魂杖”和多餘的問題。


    這到並不是因為趙晨星忘了,而是因為……他實在不想問。


    畢竟,這一整天,趙晨星是崩著滿弦過來的。


    一天的收集灰料,打掃房間,讓他已然疲憊至極,更沒有多餘的力量去問什麽,以及思考旁的事情。


    所以,次要的事情他決定放一下。


    接下來幾天,還有更多要緊,甚至要命的事情,等著他幹的。


    第二天一早,趙晨星不到五點便從床鋪上爬起了身子。


    而後,他早早的坐著地鐵,去市區最大的五金市場,買了笸籮,篩子,鐵鍋,木板,老虎剪等物,還挑選了一些鬆木做了六個製作墨錠的“模具”。


    當早晨十點,趙晨星拖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又回到光老板的店麵時,光老板又一次漏出了驚奇的目光。


    雖然知道了趙晨星要做墨錠,可是畢竟是第一回看見製固體墨的過程,光老板的眼神裏外都透著新鮮。


    光老板甚至調侃道:“晨星,你又是鍋又是盆的,要做飯呢?”


    “沒工夫和你玩笑!”趙晨星說話間,將一副笸籮碰給光老板,而後吩咐道:


    “今天任務很重,你和我一塊幹!先用這笸籮把我挑選出來的木炭碾碎,越碎越好!”


    “啊??”盯著那些成堆的檀木碳,光老板不太樂意道:“那你幹什麽呀?”


    對問,趙晨星將昨日挑選出來的碳灰放進篩子裏後,回答道:“我拉黑!”


    說完話,趙晨星便不再管那光老板抱怨的小眼神,立刻拿著篩子,細細的將那些他前日收集的炭塵,開始製作墨錠的第一步“拉黑”!


    拉黑,也就是用篩子精選炭粉的過程。


    這個過程很繁複。


    一開始,晨星先拿蠶豆大的網眼篩子篩碳粉,須臾後又拿綠豆大眼的篩子篩粉,最後才換上芝麻粒大篩眼的篩子篩粉。


    當三部完成後,趙晨星才拿著篩選出最細的粉末加了一些水,做成一塊塊的“碳劈”以塑料袋密封。


    然後,他又快速支起大鍋,將光老板買給他的驢皮剪條下鍋,加水少許蒸煮。


    在等煮驢皮的時候,趙晨星特地拿出那半濕的炭坯聞了聞,舔了舔……


    而後他麵上帶著一絲興奮道:“太好了!色正而苦!就是這個味道,這些檀木和沉香碳正可以做五色墨……”


    “五色墨?”聽著趙晨星的話,光老板停下了手裏的搗灰。


    他抬眼看著趙晨星,好奇的重複道:“五色墨?北宋就失傳的五色墨?!”


    聽著光老板的話,趙晨星同樣奇道:“怎麽?您知道這個東西?!”


    “太知道了!”光老板眼珠子瞪的老圓,非常自豪的介紹說:“這五色墨,是北宋末年的一種皇貢特產,是宣和畫院和宋徽宗才能用的玩意……”


    說到宋徽宗這皇帝,光老板特別強調,別看這家夥治國不怎麽樣,可在中國書畫曆史上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特別是他網絡天下繪畫名仕所置辦的“宣和畫院”,那更是普天下一等一的畫院。


    有了最好的畫院,最好的畫師,那麽皇帝老兒自然也就想弄最好的畫墨和畫紙供自己享用。


    於是乎,華夏文房四寶中最登峰造極的四大“名品”在宋徽宗的督造下,被無數優異的匠人發明了出來。


    這四種文房名品,分別叫“諸葛筆,金山硯,五色墨和雙絲畫絹。”都是些瀕臨失傳或者早以失傳的古代技藝。


    而在這“文房四絕”中又尤其以五色墨錠被傳的神乎其神。


    據說宋朝的能工巧匠在製作墨錠的時候,特別在錠身裏加了許多名貴的中藥材和寶玉石。


    這些材料讓那墨錠遇見化墨的水,就會在陽光下展現出五彩斑斕的顏色。


    別看墨汁豔麗無比,但是如果拿墨汁去寫作的時候,那些五彩顏色卻又會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在紙張上留下黑如環宇的墨跡,讓人頓有“雲霞明滅”的錯覺。


    除了那些看得見的好處之外,據說五色墨因為用料特殊名貴,還有相當的藥用價值,能夠解酒,敗毒,止嘔,補氣虛……


    介紹完宋徽宗和五色墨的神器,光老板有些興奮的問趙晨星道:


    “兄弟,你可別拿老哥哥開玩笑!這個失傳八百多年的五色墨……你真會做?”


    對問,趙晨星看著那些在鐵鍋中漸漸化軟的驢皮,微微點頭道:


    “我不知道我的五色墨和你說的是不是一種東西,但是我知道,我的墨錠絕對可以做到遇水五色斑斕,陰幹漆黑如碳。”


    “好!好!”光老板聞言,摩拳擦掌道:“就衝晨星兄弟的話!我期待著你的墨錠出成的時刻,一飽眼福呀!”


    光老板在孤自高興的時候,趙晨星則始終在盯著那一大鍋熬製的驢皮。


    這熬驢皮,是做墨錠的“胚”,也是做墨時最重要的一步,趙晨星不敢馬虎。


    當這一鍋驢皮徹底化成一鍋“糊糊”的時候,趙晨星忙不迭的將他先前備下的精細碳坯倒了進去,而後用力攪拌均勻……


    隨著那些炭素的擴散,原本琥珀色的驢皮膠迅速變的烏黑起來,空氣中驢皮的刺鼻味道也漸漸夾雜了檀木的苦香和沉香的寧靜。


    那種味道,讓人聞著有些上癮,仿佛是什麽人在用這些鼎好的木材蒸煮驢肉的感覺。


    趙晨星說,這熬膠製墨的過程叫“掛旗”。


    掛旗的過程持續了有兩個多鍾頭,期間趙晨星一直盯著這鍋。


    他適時的加水,加碳灰,偶爾還把一塊塊的豬尿泡以及甘草沫扔進去微調粘度和顏色。


    當那一鍋黑如瀝青,香如胭脂的混合物濃稠到能用筷子乃至棍棒能拉出旗幟一般的濃絲時,趙晨星果斷撤了火。


    而後,他才用勺子和筷子搖著將那些驢皮煮出的液墨挑進事先準備的鬆木磨具中冷卻,中途又加了一回蛋清。


    在完成這一切之後,趙晨星看了看表,而後非常釋然的說道:“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和機緣了!”


    雖然趙晨星已然漂亮的完成了一切,但是光老板對於這些沫錠能不能發出五色的光澤還是非常懷疑的。


    因此,他忍不住問趙晨星道:“晨星,這墨黑是黑……但是看不出來五色呀?能不能讓咱們看看?掌掌眼?”


    聽著光老板的猴急,坐在大殿裏歇閑的趙晨星無奈搖了搖頭,而後他伸出手,指著其中一方墨錠道:


    “看那裏!你能看見五色凝結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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