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凡一低頭,就見腳下哢擦多了幾道裂痕,海水逐漸滲了進來。


    他臉色難看,知道是鯊魚的尾巴從水裏拍了船一下。


    鯊魚的遊動攪動了周圍的海水,這艘小船像飄零的落葉般劇烈搖晃起來,似乎下一秒就能沉進水裏。


    謝征凡這才從重見天日的喜悅中回過神,明白了形勢依然很嚴峻。


    這艘船並不大,如果鯊魚餓極了,鐵了心要拿他填肚子,那它遲早能弄翻它,導致他重新落回水裏。


    搖晃間,謝征凡一手抓緊船舷,一手去抱坐不太穩的人魚。


    然而對方卻忽然躲開了他的手,身子一翻,撲通跳回了水裏。


    她的手也抓在船舷上,用了幾分力道穩住了船,小船的晃動立刻平息下來。


    謝征凡卻沒空注意小船晃不晃了,他喊了聲“青青”,朝白零伸出手,想把她拉回來,水下還有條虎視眈眈的鯊魚,她怎麽繼續泡在水裏!


    然而對方沒有回應他的呼喊,謝征凡一抬頭,看到她的樣子,頓時一怔。


    謝征凡從來也沒有見過她這幅模樣。


    圓潤白皙的指尖上,不知何時生出了尖銳的指甲,嘴裏還隱約可見兩顆尖利的小獠牙。


    人魚低著頭,專注的看著謝征凡看不到的水下,視線隨著什麽東西輕微移動,喉嚨裏不斷發出很低的咆哮,像是被逗到炸了毛的奶貓。


    這幅樣子,讓她頭一次顯現出了些許攻擊性。


    以往,謝征凡如果看到這樣的畫麵,一定會很警惕。


    然而這次卻不知為何,他呆了一瞬,仍然滿腦子的”怎麽把魚撈回來”。


    再怎麽變凶,在他心裏,她也始終是那軟軟的一條,不可能是鯊魚的對手。


    然而一貫聽話的小人魚,這次卻沒有理會他。


    謝征凡剛握住她的手腕,手裏就倏地一空,人魚沾了水後濕滑的皮膚,根本握不住。


    謝征凡怔了兩秒,心猛地提了起來,剛才的事發生的太快,一瞬間,他根本分不清小人魚是自己遊進水裏的,還是被鯊魚咬著拖下去的。


    謝征凡近乎慌亂的撲到船舷邊,一低頭,就見水下升騰起一片霧似的血光,水流劇烈的翻滾攪動,似乎有什麽正在血霧中纏鬥。


    謝征凡耳膜嗡了一聲,心裏的一小塊地方忽然空了。


    他腦中理智的想著,這條人魚在他心裏,從始至終隻是個救命的工具,不應該難過,應該想想怎麽求生……然而身體卻根本不為所動。


    謝征凡的手探向腕上的儀器裏,因為指尖一直不受控製的細微的發著抖,試了兩次,才勉強摳開了一道隱藏的匣子,從裏麵摸出一支細小的麻醉劑。


    這麽小的一支,或許隻夠麻醉一枚鯊魚卵,對幾米長的鯊魚難有效果,可這也是謝征凡當下唯一的武器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反正等他回過神時,已經不要命似的撲通跳到了水裏,朝那片血霧裏遊了過去。


    人類的眼睛,到底不適合在水中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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