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她有些得意的小眼神,紀時玉失聲笑了笑,在她頭上揉了一把,也不問她怎麽猜到的,帶著人回了自己的住處。


    白零知道自己日後的生活會很自在,卻沒想過能自在成這樣。


    ——紀時玉顯然是個很會享受的人,尤其是現在還換了芯。


    他大概是睡慣了現代柔軟舒適的大床,因此在房間的木板床上墊了不知多少床褥子,軟的整個人像躺在雲裏。


    白零撲進去就不想動了,等紀時玉端了杯溫水過來,就看到那人死死抱著他天蠶絲製成的被子,垂著腦袋睡熟了。


    ……看來還真是累得不輕。


    他歎了口氣,隻好把商議接下來該幹什麽的計劃延後,又去櫃子裏找了床被子,攤開蓋在了白零身上。


    ****


    白零睡得昏天黑地,韓喻卻根本難以睡安穩。


    即使紀時玉答應三天後來給義父解毒,他也絲毫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一閉眼,就是白零絕望驚懼的臉。


    即使強行把她按在心底不可見的角落,午夜夢回時,那人卻仍時不時冒出來,在他夢裏縈繞不散。


    韓喻的意識,恍惚間來到一片極濃鬱的黑暗裏,周圍的空氣潮濕陰沉,帶著絲絲血腥氣。


    他不安的走了許久,眼前終於現出一絲光亮。


    原本鬆了口氣,可下一秒,就看到黑暗裏一處鮮血繪製的陣法。


    猙獰的血跡濺滿這處不大的空間,一個全身赤裸的人被鎖鏈刺穿四肢,牢牢鎖在陣法中央。


    她全身都是潰爛的血肉,一抬臉,眼角嘴角也留下粘稠的血來。


    韓喻難以置信的看著那道不成人形的身影,一瞬間,呼吸都停了。


    他耳邊又幽幽回想起白零說過的話……


    而這些……竟然全都一一兌現了?!


    韓喻怔了許久,忽然如夢方醒,不顧一切的掙紮著上前,想把那些鎖鏈毒藥從她身上拿下來。


    然而幾根銀針不知從何處飛來,將他牢牢定在原地。


    似乎過了幾分鍾,又似乎過了幾年,皮肉消融,鎖鏈上,終於隻剩一副淒慘的骨架。


    眼前不知何時又出現一處巨大的煉丹爐,紀時玉慢慢走過來,帶著他那招牌的笑,指頭敲了敲被陣法鎖住的幽藍骨架,“柳教主,該移駕啦。”


    似乎是痛的狠了,那具骨架驚懼的向後縮了縮,巨大的眼洞裏,居然落下成串的淚水來。


    韓喻這才猛然發現,即使被折磨到這種地步,“她”也還是活著的!


    耳邊猛的回響起紀時玉的話。


    “放心,人給了我,我不會殺她。”


    這就是他說的……不會殺她?


    前所未有的憤怒和後悔海嘯般撲上來,幾乎一瞬間便震碎了他的理智,等回過神來,他已掣劍在手,以生平從未有過的狠絕和速度,狠狠刺向紀時玉的胸口!


    月白衣服的神醫並未躲閃,隻是以一種詭異的表情,直勾勾看著他。


    嗤一聲輕響,長劍洞穿血肉。


    但韓喻卻絲毫沒有報仇的快感,他猛地瞪大眼睛,像被人在血管裏塞滿了冰,從頭到腳,冰涼的徹底。


    ……紀時玉不知去了哪,穿在他劍上的人……赫然是柳紅鳶。


    她表情裏帶著絲解脫,伸手似是想摸摸韓喻的臉,可那雙手到底沒能碰到他,伸到一半,便無力的垂落。


    下一秒,韓喻猛地坐了起來。


    窗棱上歇著的信鴿被他一驚,撲棱棱的飛到一旁。


    在月光的映照下,韓喻緩緩沁出了一背冷汗,半晌,他怔怔的將臉埋進手裏,從自己臉上摸到一片冰涼的水光。


    “柳紅鳶……”


    ……我後悔了。


    你在哪,我現在去接你回來,好不好?


    ****


    666被一陣窸窣的動靜驚醒,睜眼就看到他家宿主正拿著枚繪夢珠,一臉陰測測的笑。


    大半夜的,孤男寡係統,666噌的就驚出一身冷汗。


    自家宿主自從附身了這個叫紀時玉的人,性情就有點陰晴不定,饒是它,此刻也全身發毛。


    它清了清嗓子,壯壯膽,“宿主,您在幹什麽。”


    “沒什麽。”紀時玉反手收起東西,嘴角帶笑的躺進被子裏,“給情敵準備的小禮物,希望他能喜歡。”


    666:“……”


    它也想給這個世界的男主點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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