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了我?”佝僂老道士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好聽的笑話一般,癲狂的大笑著,笑的白發狂舞,黑氣翻滾,腳下虛空動蕩,一圈又一圈的波紋蕩漾,如同有塊小石子落到平靜的湖麵,激起漣漪一般。許久之後他才止住笑聲,對著太玄老道罵到:“你難道忘記了眼睛是怎麽瞎的了?”


    “怎麽瞎的很重要嗎?”太玄麵色平靜,任憑黑氣滾滾,虛空漣漪到他三尺處便被消弭,不同於佝僂老道士的狂暴,太玄就像一座大山矗立在那裏,沒有半分氣息顯露,卻能鎮壓一切。他淡淡道:“眼睛對我來說有和沒有並沒有區別,當年能勝你,如今亦能勝你。”


    “二十年啊。”太玄的平靜激怒了佝僂老道士,他的雙肩顫抖著,麵色猙獰起來,尤其是那道長長的劍痕更加顯眼,老道士嘶吼著,咆哮著吼道:“你知道這二十年我是怎麽過來的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太玄依舊平靜。如果是佝僂老道士是風暴中的大海,翻起驚濤駭浪,那麽他就是一口古井,無波無瀾。頓了頓,太玄死魚眼動了動,又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從此消失在江湖,否則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哼”佝僂老道士渾身燃起熊熊藍色幽火,燒的“劈裏啪啦”的響,滾滾黑氣投入火中,陰火愈來愈盛。火光將老道士的臉映得幽蘭,如同青麵獠牙的鬼怪一般,隻這番賣相便能嚇死人,更莫說以陰火之強橫,如何是鬼怪能比的。老道士赤色的眸子盯著太玄,咬牙切齒道:“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二十年的仇該做個了解,當初你給的一劍本座會還給你的。”


    “自尋死路。”太玄皺眉道。


    “桀桀,死的是你。”老道士冷笑,揮手捏住朵幽藍火焰在手中把玩,中指食指輕彈,火焰立時暴漲百倍,升起數十丈高,洶湧著鋪天蓋地的落下,轉眼間就把太玄淹沒,滾滾陰氣漫漫,遮住皓月光輝,帶動方圓十裏的天象,三四月的暖春時候,卻刮起刺骨寒風,比那十月風更冷。


    異像頓起,如此手段驚駭京城中的各方高手。


    天師堂中,幾道人站在摘星樓上,俱是身著白色道袍,周身法力湧動,氣息深沉。有人麵露喜色,有人眼中含憂,有人不動如山石,有人搖頭。他們看向京城外幽暗的一角,模糊夜色下隱隱有黑雲遮天蔽月。


    普通人隻是感覺到心頭惶恐驚悸,而這幾人,天師堂的天師,卻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無比龐大的氣息,宛若隻匍匐巨獸一般,讓他們難以抗拒的生出一絲絲恐懼。


    站在最左邊搖頭的中年道士歎了口氣,對著其他幾人問道:“長老能夠收伏那魔頭嗎?”


    “不知道。”中間沒有波動的道人平靜開口。


    “你覺得他會是長老的對手?”另一人輕笑道。


    “二十年前湘西魔教如日中天,妄圖滅我龍虎道門,師祖破關而出,一人一劍滅掉湘西魔教,逼退湘西魔君,二十年過去,魔君又如何是師祖對手。”


    這時最後一個天師開口說道:“我記得和湘西魔君那一戰,太玄道長的眼睛瞎了。”


    之前說話的龍虎山天師冷哼一聲,便不說話了。


    因為這人說的沒錯,太玄老道士的眼睛就是在二十年前瞎的。


    湘西魔君,這個名字老一輩的修士從沒有忘記過,也沒有敢忘記。當年湘西魔教昌盛之時,教眾十萬,高手無數,氣吞天下,破門滅道數十派,最後圍了龍虎山,隻可惜最後敗在龍虎山掌教太玄道人的手中,樹倒猢猻散,湘西魔君不知所蹤,湘西魔教亦土崩瓦解。


    誰又能想到,二十年後,魔君卷土重來。


    天師堂中,這四大天師當真沒有插手的資格,佝僂老道士也沒有說錯,他的確有本事能滅的了天師堂。當然前提是太玄不在。


    且說荒原四周,陰氣森森,鬼氣陣陣,天上地下盡是熊熊陰火,如同修羅地獄。


    昏死過去的仇小三渾身被法力籠罩,額頭浮著個巴掌大小的八卦,散發出乳白色的迷蒙豪光,將他護住,隔絕了陰火的焚燒。可惜了不能見得眼前的絕世大戰。


    熊熊陰火中,太玄老道士淩空虛渡,腳踏虛空,任憑火焰焚燒,連衣角須發都不曾點著。太玄緩緩的抬起右手,如玉般的手掌從道袍中探出來,指尖憑空一點,虛空中留下拇指大小的一團白光,仿佛黑夜中的一顆無暇珍珠,純潔的耀眼,讓人忍不住想要把它放在眼睛前麵,仔細揣摩每一個紋路。


    突然間,珍珠碎了,白色的流光四濺,凝聚在一起化作兩條蛟龍般的氣柱,蛟龍呼嘯著,首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吟”龍嘯震天穹,最後演化成一黑一白兩條陰陽大魚,結合在一起成了個碩大的黑白太極。


    太玄往前踏半步,又一指點在太極中心,陰陽魚旋轉,一股強勁的吸力爆發,源源不斷的將陰火吸入太極之中。七八個呼吸後,半點火焰都沒剩下,陰陽魚破碎,化作萬道光芒散於天地間。


    “你還是曾經的你,一點都沒有變。”太玄道。


    佝僂老道士也就是湘西魔君臉色很是難看,罵到:“你一個龍虎山的道人卻修了武當山的陰陽大道,就不怕武當山的道人來找你麻煩。”


    太玄卻道:“萬法歸宗,道何其多,皆可通天,你目光太狹隘,難怪二十年不得寸進。”


    湘西魔君如何能服氣,聽了太玄的話隻覺得怨恨無窮,胸中殺意滔天,當年他也是無敵的人物,除了龍虎山一戰外,從不曾敗過,但就是那一敗,破了魔君的道心,挫了鋒芒,本以為如今能報大仇,卷土重開,熟料當年尚可一戰的對手現在變得深不可測。


    實際上,他從來都沒有小看過太玄,但兩人隻是過了一招,魔君的心便沉了下來,連一成勝算都沒有。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佝僂老道士心已經被仇恨蒙蔽,眸子通紅,恨道:“能破我的陰火算的了什麽。”他衣袖一甩,拋出個拳頭大小的血色珠子,立時猩紅霞光彌漫,血腥味大漲,滔天魔氣從血珠中爆發,有獅虎咆哮,有厲鬼嘶吼,有凶魂哭泣。


    好一件了不得的魔器。


    血珠一出,血河橫掛虛空,湘西魔君落到翻滾血浪之上,負手而立,傲然道:“這是本座下地獄取的黃泉之水融三千凶魂錘煉而成的血珠,極盡天地汙穢,壞人法寶,毀人道法,本座看你拿什麽擋。”血河翻湧,魔君伸手握住血珠,打出道赤光落到血河中,立刻飛出條粗大的血色飛龍,七八丈長的龍軀抽在空氣中,“轟轟轟”血龍咆哮,直直的朝著太玄撲過去,張開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將其吞下。


    這飛龍生前遭了魔君毒手,斬去肉身,靈魂煉到血珠中,永生永世被驅使,端的有滔天怨氣,實力強橫,又受了黃泉水的汙濁,抹去最後的靈智,變成了魔君手中的傀儡。


    “吟”


    “吟”


    “吟”


    惡龍高吟,震徹雲霄,血光半響,連夜色都變得猩紅。


    太玄讓那飛龍撲來,口中說道:“不修道法,反而學些旁門左道,雕蟲小技而已,不堪入目。”他拂塵一甩,三千拂塵絲如同鐵鏈一般紮到血龍身軀中,將惡龍縛住,再一甩,血龍隻來的及發出聲淒厲的哀嚎便鎮壓,龐大龍軀支離破碎,最後化作一滴黑血落到地上。


    魔君不甘心,打出數十道紅光,又有幾十隻龐大異獸從血河中跳出來,全是被他斬殺過後拘住靈魂鎖到血珠中去的,無比的凶殘。


    太玄手中一柄拂塵揮動,三千銀絲從虛空中拂過,那些血色異獸沾著就傷,捆到就死,厲害非常,幾下就清空了滿天血氣。收了拂塵,太玄雙手捏個法訣,滾滾法力在他身後形成一條大河,然後全部凝聚到掌間,一朵赤色火苗憑空浮現,片刻後,隨著湧入的法力的越來越多,火苗在他的掌心凝結出一朵赤色蓮花。太玄老道將火蓮拋到魔君腳下濤濤血河中,火焰立時暴漲,以氣血為引,火光滿天,燒盡魔氣,焚盡黃泉汙水。


    魔君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道火包圍,他臉色鐵青,收了血珠從血河中竄出,雖未受傷,卻十分狼狽。


    “毀我心血,不共戴天。”望著越來越小的血河,魔君暴跳如雷,兩手卷著滾滾魔氣,身後凝聚出一尊三頭六臂的魔像,二三十丈高,六隻手臂各自持著魔器,巨大的身軀震動虛空,周身纏著骷髏,撲殺過來。


    天地分三界,人神鬼各居一界。但有典籍記載,在天地西邊的盡頭,有個地方喚做血海,血海之下還有一界,名做阿修羅界。中有三萬阿修羅,天生擅鬥,生有三頭六臂,擅戰。


    魔君身後凝聚的魔像正是血海中的阿修羅,三頭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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