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很焦慮,是的,非常的焦慮。雖然從她的麵部表情來看,什麽都看不出來。


    她已經知道了,乾隆第一次懲罰了她的兒子們。雖然這種事情其實算不得什麽,但當她知道,那兩個孩子在回答乾隆的提問的時候,其實回答的還是可圈可點的,但卻被乾隆狠狠批了一通。


    這是那兩個孩子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被乾隆懲罰。


    然而,她擔心的並不隻是這個,她擔心的是,乾隆這種態度出現的時機和場合。


    五阿哥被放了出來。然而他剛剛出來,十二和十三阿哥就被乾隆罰了,與此同時,五阿哥卻在上書房得到了乾隆的誇獎。


    這意味著什麽?寶珠簡直不敢想象。


    雖然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五阿哥已經失去了機會,畢竟他的身上還背著心思陰險、聯合回部陰謀叛亂的罪名呢,隻要他還頂著這樣的罪名,乾隆再偏心也沒有用。然而隻要一想起乾隆之前種種沒頭腦的行為,寶珠就無法控製自己的不安。


    真是的,那個五阿哥有什麽好的?真不知道皇上為什麽那麽偏愛他,明明皇子之中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他強上百倍的。


    憑什麽,皇上要借著她的九格格的大赦讓他出來,要借著打壓她的兒子來突顯這個混賬!寶珠咬著嘴唇,指甲深深的嵌進了掌心。


    不過,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們到底沒敢小瞧了那兩位嫡皇子,雖然他們最近屢屢被斥,但皇上下朝之後處理政務,仍然是叫著那兩個兒子旁聽的,也時常叫他們說說自己的見解,這可是眾皇子中獨一份兒的待遇,不論是當年被乾隆寄予厚望的嫡長子永璉,還是後來受盡寵愛的五阿哥永琪,可都沒有得到過這樣的機會。


    而五阿哥則冷笑著看著那些宮人對他的奉承,想著自己不尷不尬的地位:成年皇子中唯一沒有爵位的一個。他其實心裏多多少少已經知道他的皇阿瑪早就放棄他了,哪怕乾隆是想要拿他當磨刀石去磨十二阿哥,他也不在乎,反正乾隆想要拿他當磨刀石,就一定會表現出對他的寵愛和容忍,而他隻是想借著這種表現出來的寵愛和容忍,來為小燕子報仇。其他的,他管不了,以後會怎樣,他也不在乎了。


    時間就在乾隆貌似搖擺不定的態度中流過。


    先是五阿哥身邊的侍妾原氏誕下了五阿哥的長子,取名綿億,原氏也因此得以晉位為側福晉。五阿哥看著小小的兒子,心裏也算是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好歹他也算是有後了。雖然是為了給小燕子報仇,他可以連命都不顧,可是對於香火這種東西,他還是看重的。尤其是想到原氏待他的好處,五阿哥覺得,有了這個兒子,就算自己以後真的出了什麽事兒不能照顧這個家了,她的日子應該也算是有了指望。


    如此一想,五阿哥便覺得自己待身邊眾人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反正他是了爹不親、娘不在的,隻要這娘兒倆好好的,也就是了。此後,也就越發隻關注於給小燕子報仇之事了,其他的,在他眼裏什麽都算不上了。


    一日晚間,福爾康鬼鬼祟祟的躲在假山旁的時候,被人給逮住了。


    原本今日不該他當值,可他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硬是拗著今日當值的一個人跟了他換了,然而你換了也就換了吧,還不肯好好幹活兒,竟躲在這兒偷懶,那些同僚們平日又是最最瞧他不起的,便想好好收拾收拾他,讓他知道,一等侍衛也不是這麽好當的。


    本來吧,這也隻能說是失職而已,可惜,福爾康自己是個沒腦子的,結果,簍子捅大發了。


    原來,那個侍衛頭子要去逮他的時候,是悄悄過去的,就是為了看他究竟在幹什麽,有沒有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結果,福爾康聽到那的聲音,倒是一點兒都沒有警戒心,跳起來就把來人抱了個滿懷,還一邊叫著,“蘭蕙,我的好姑娘,你可算是來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好姑娘,讓我好好兒……啊!怎麽是……”


    看著心中的美人兒變成了五大三粗的頭兒,福爾康簡直手腳發麻、臉色發苦。那個侍衛頭子也很是頭疼,恨不能把這個膽敢“侵犯”自己的混球大卸八塊兒了。同時對福爾康口中的蘭蕙也有了一絲怨念,蘭蕙是誰他可是知道的,因為這個侍衛正是寶珠的弟弟,他知道自己家把蘭蕙送進宮來是為了讓她跟著八阿哥,結好嘉貴妃一脈的,可怎麽倒是跟福爾康這個白癡混到了一處,難道那妮子以為五阿哥又複寵了,想要勾引五阿哥的心腹?


    這種醜事,自是不好大肆宣揚的。雖然宮女和侍衛相好的事情也不是沒有,但是這樣的事情撞破了可就是天大的醜聞。第二天,乾隆剛下朝,承乾宮就有人把他叫了去。


    這可是寶珠第一次主動要求見他呢。乾隆樂得屁顛兒屁顛兒的跑去一看,原來等著自己的不隻是美人兒,還有自家小舅子跟一個礙眼的大鼻孔男,哦,還有一個小宮女,乾隆仔細一瞧,隻覺眼熟得很,再一想,怪不得眼熟呢,那不是自己的便宜孫女兒嘛,頓時就覺得她親切起來了。


    “……皇上,事情就是這樣了。”寶珠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乾隆一聽,心頭火起。他可沒想到自己孫女兒居然會看上這麽個福爾康,還在宮裏做出這等醜事來。雖然這蘭蕙沒有皇家血統,在這世上也沒有人知道她是自己孫女兒,可他還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實在丟人!


    “皇上,皇後娘娘,奴婢冤枉呀!”蘭蕙頓時低泣起來,“奴婢從來都沒有給什麽人傳過話的,奴婢雖然卑微,可也不是那等不守規矩不知禮的人,這等醜事,奴婢絕對不會做的!皇上、娘娘明鑒,這定是有人陷害奴婢!”


    乾隆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孫女兒會做出這等事,正要開口說些什麽,福爾康就大喊大叫起來,“蘭蕙,你怎麽可以這樣,這帕子不還是你送與我的定情信物嗎?”說著就從懷裏抖出一條帕子來,上麵還繡著一叢蘭花。


    皇後接過一瞧,認出了這確實是蘭蕙的手藝,畢竟蘭蕙也給她做過一些針線的,“皇上,這看起來確實是蘭蕙丫頭的針線。”


    乾隆沒說話,隻是看向了蘭蕙。


    蘭蕙忙道:“回主子話,這帕子確實是奴婢親繡,可卻是奴婢為五格格繡的,就連這圖樣都是五格格找來的。可是奴婢繡好之後就找不到了,哪想到居然又在這裏見到了。此事很多人都知道的,奴婢絕無半點兒虛言。”


    寶珠想了想,就叫了五格格來。


    “五兒,你可認得這帕子?”


    五格格接過一看,道:“自然認得的,兒臣曾得了這個花樣,心裏喜歡得緊,可皇額娘也知道兒臣於女紅之上實在不擅長,就央著蘭蕙姐姐給我繡一個,誰知道好容易繡完了,倒不見了,蘭蕙姐姐隻得重新給兒臣做了一個,兒臣因著愛蘭蕙姐姐的手藝,一直都沒舍得用,就在兒臣房裏放著呢。”說罷便使人從自己房裏取了那條帕子來。


    寶珠和乾隆將兩條帕子放在一處,倒真是一模一樣。


    蘭蕙是誰呀?烏拉那拉家出來的,在場的兩個烏拉那拉家的誰會給自己個兒家的抹黑,就算是自己家的奴才,也不能認人欺負呀,尤其這還牽扯到了五阿哥的親信,更是要狠狠收拾,最好能夠斷五阿哥一臂。至於乾隆,一個是自己孫女兒,一個是自己怎麽看都不順眼的大鼻子混賬,錯自然都在那個大鼻子混賬那頭了。


    混賬玩意兒,敢欺負朕的孫女兒,朕就讓你們知道知道厲害!


    當場,福爾康就倒了黴。不過,罪名當然不會是不會傷到蘭蕙名聲的那種,隻是說他禦前失儀,殿前咆哮,驚了聖駕,被拖出去打了一百大板。畢竟乾隆還是偏心自家人的,尤其是,他可是打算把蘭蕙賜給老八的,要是因為這事兒讓老八心裏存了芥蒂,蘭蕙以後的日子自然不好過,而且還可能給他們和皇後之間的關係蒙上陰影。


    這打板子可是有講究的,乾隆深恨福爾康,結果一頓板子下來,福爾康就隻有出的氣兒沒有入的氣兒的。待抬回家沒幾日,福家就掛上了白幡,福倫夫婦白發人送了黑發人。福家二子,大的這個送了性命,小的那個去和親,怕是再也回不來了,福家迅速的衰敗了下去。


    五阿哥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心裏不知該喜還是該怒。


    福爾康死了,這是他高興的,反正那些事情就是他設下的,就算這次福爾康能逃過一劫,他也不會讓他好過的。可關鍵是,那個蘭蕙竟然沒有被處理掉。蘭蕙是容嬤嬤的孫女兒,五阿哥自是知道的,也清楚這個蘭蕙是皇後要送給八阿哥的。五阿哥深恨皇後,他一直認為小燕子的不幸肯定有皇後挑撥皇上的關係,就算她沒有挑撥,那也是見死不救,反正都不是好東西。所以他才特特選了蘭蕙這個人,想用此計,既除了福爾康,又損了皇後和嘉貴妃一脈的交情。可誰知皇上竟把此事壓了下去,滿宮裏除了那幾個當事人以外就隻有他一人知道此事。


    要不要把這消息散出去壞了那丫頭的名聲?不行,既然知道此事的就那幾個人,皇上定然不會去說,剩下的不是已經死了的福爾康就是烏拉那拉家的人,死人不會說話,烏拉那拉家的人更不會說出去壞自己家的事兒,若是自己派人把這事兒傳出去,隻要他們順藤摸瓜,隻怕自己就完了。他不怕別的,就怕沒有時間給小燕子報仇。


    所以,還是再想想別的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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