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少男少女們從睡夢中逐漸蘇醒。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即使是八歲的黃子葵也揉著眼睛自己起來了,以往有丫環幫她梳洗,如今隻能自理。她四處張望了下,見其他人陸陸續續地起來了,有幾人打著噴嚏,揉著鼻子,有的在整理身上的衣服,撫平皺折,有人正糾結於自己的長發,越梳越亂。


    早晨的山林有些冷,黃子葵搓搓手臂,好在身上穿了仙衣,竟然沒有感到寒冷。


    “子葵,你有空麽?”金小池走到黃子葵麵前,麵有羞色。


    “何事?小池?”黃子葵疑惑地望他。


    “……你可會梳發?”金小池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過了一夜,亂如鳥巢。


    黃子葵聽他一說,便知他話中之意,輕笑一聲。“小池,我幫不了忙。”


    黃子葵指了下自己的頭發,雖然不如金小池的亂,卻也好不到哪裏去。她與金小池出身皆不錯,自小有丫環侍候,自理能力為零,自從隨仙人上了寶船後,撐了幾日,如今真是束手無策。


    金小池一看黃子葵的頭發也有些亂,便道:“我幫你。”


    “不用了,小池。”黃子葵將發帶解開,一頭秀發垂至腰下,她撥弄了兩下,露齒一笑。“就這樣吧,省得梳了。”


    金小池雙手一拍,讚歎。“好主意!”


    將發冠從頭頂取下,學著黃子葵披頭散發,他的發絲沒有黃子葵的長,卻也及腰了。


    他們二人隨性,絲毫不在意儀表,龍沐和李飄渺雖出生於世家,卻不拘小節,一根發帶將長發一束,便完事了,倒是容聶封身為男子,較兩位姑娘要講究許多,好在他自己會束發,梳洗完畢後,便抱著新得的劍,愛不釋手地欣賞著。


    此劍長三尺,劍鞘雕有神獸,形似麒麟,當容聶封輕輕將劍自鞘中抽出時,金光乍起,刺激了他的眼睛,他忙將劍插回鞘中,雙手微微發抖,掌心灼熱,差點握不住劍。


    “怎麽了?”龍沐也見到了那道金光,不禁好奇地問。


    容聶封搖了搖頭。“不知,突然冒出一道金光,嚇我一跳。”


    “既是仙人給的,自然是神器。”李飄渺站在龍沐身邊,略為好奇地盯著那把劍,可惜昨日第一局敗了,否則她定先選了此劍。


    容聶封似感到李飄渺覬覦的眼神,側過身,擋了她的視線。


    李飄渺冷哼一聲。


    龍沐看這兩位,無奈一笑。


    “是否都起身了?”林凜詢問眾人。


    幾個小孩聚到他麵前,唯有鳳琰和覃明仍坐在已熄滅的火堆前。鳳琰守了一宿的夜,覃明竟整個人靠在他懷中,雙眼緊閉,未曾蘇醒。


    林凜走至他們身邊,低頭看一眼覃明,輕聲問:“殿下……”


    鳳琰淡淡地開口:“不必喚我殿下,叫我鳳琰即可。”


    “……你年長我一歲,我便喚你鳳大哥吧。”林凜想了下道。


    “可。”鳳琰捏捏覃明的耳垂,懷裏的小孩一動不動,他微微擰了下劍眉。


    “覃明的身體可是不適?”林凜問。其實,昨夜他並未睡實,習武之人耳朵靈敏,鳳琰與覃明之間的對話,他聽了一半。然而,他們二之間的事,他人無權插手,他便裝睡當自己不知。


    “無礙。”鳳琰的手指在覃明的頸動脈摸了摸,確定他一切正常。之所以未醒,是剛被下了契印,體力不支。契印會根據每人的體質不同,出現不同時長的昏睡。


    “那……我們是否需要用早餐?”林凜問出了眾人的心聲。睡了一夜,昨日的晚餐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繼續趕路,途中遇上可食的,便獵之。”鳳琰抱著覃明站了起來,坐了一夜,渾身僵硬,他皺了下眉,請林凜搭把手,把覃明背到了背上。


    林凜猶豫地詢問:“不若讓我背他吧?”


    “不必。”鳳琰抬眼望他一眼。“他瘦弱得沒幾兩肉,輕得很。”


    “……”林凜訕訕地收回手,總覺得鳳琰身為皇族,卻有些古怪。比如他非得給一個平民下契印,收為奴仆,卻又不忍心將他喚醒,背到自己的背上。


    “走吧。”鳳琰道。


    “哦,好的。”


    林凜招呼其他人,眾人不敢多言,動身走了。


    此去瓊仙宗,路途艱難,那位上仙隻道讓他們一路向南,月餘便能到,然而憑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月餘的路程隻怕要走兩個月。如今他們的位置,介於仙凡兩界之間,遠離塵世,無路可退,隻能一往直前。


    山間樹林茂盛,雜草叢生,林凜和容聶封有劍,便走在前麵開路,另外幾個男孩將四個女孩護在中間,一行人艱難地向前走著。


    走了半個時辰,空腹的孩子有些難以堅持,然而鳳琰身負一人,麵不改色,步覆平穩,其他人亦隻能咬牙堅持。


    不過,有人私語了幾句,不知那覃明是何狀況,昨日明明還好好的,今日卻昏睡不醒。


    張超扯了下何靖的衣角,讓他噤聲。他們與覃明一樣,皆是平民,然而覃明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竟被皇族看中,收為奴仆。那鳳琰一身貴氣,氣勢不凡,將來入了仙門,必定不是池中之物,他日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何況是身為奴仆的覃明。


    兩人即羨慕又妒忌地望著鳳琰背上的覃明。


    覃明是在一陣顛簸中被震醒的。


    他被鳳琰下了奴印後,痛昏過去,整個人渾渾沉沉,靈魂仿佛被無數的金線纏住,動彈不得。金線成繭,他如蠶蛾般,困於其中,桎梏得無法振翅而飛。他欲掙紮,那金線便越纏越緊,直到他筋疲力盡,無力反抗。終了,他俯首順從,金絲的束縛竟漸漸地鬆動了,如輕羽般溫柔輕撫,他意識一沉,人便深深陷於睡夢之中。


    睡了許久,他意猶未盡,隻想沉睡不起,不肯醒來,然而,身體的顛簸,令他神智清醒,猛地睜開眼睛。


    “啊?”


    一頭巨大的狼赫然入目,他驚呼一聲,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被拋了出去。


    “小心!”林凜高呼,覃明被人扔得頭暈腦脹,正想痛罵那個罪魁禍首,卻看到那皇族少年的肩被巨狼咬住了。


    覃明嚇得一咕嚕地爬了起來。


    發生了什麽事?


    黃子葵的哭喊聲,龍沐的驚呼聲,容聶封的怒喝聲,林凜的大喝聲交織成一片,混亂不堪。


    整個場麵令人驚慌失措,四匹巨狼圍住了他們,十三個孩子如它們的囊中之物,插翅難飛。


    覃明甩了甩頭,麵色蒼白地看向鳳琰,被巨狼咬住的左肩血肉模糊,那少年卻不慌不忙,右手成掌刀,狠狠地劈向巨狼的脖子,不知他用了什麽手法,那巨狼竟然吃痛地鬆了口,他趁機跳出巨狼的攻擊範圍。


    “集合!”鳳琰高喊一聲,轉頭看到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覃明,疾步過來一把拉起他,護在身後。


    林凜手執長劍,擊退一匹巨狼,把黃子葵和金小池提了起來,眾人聚在一起,男孩子們圍成一團,張超等幾個男孩手握樹枝,緊張地與巨狼對恃。


    覃明顧不上質問鳳琰昨夜之事,此刻生死關頭,首要需從巨狼嘴裏活下命。


    “林凜、何靖守東,容聶封、金小池守西,張超、韓婷、唐笑你們三人守南麵,李飄渺、龍沐隨我一起守北麵,不要害怕,放手一搏!”鳳琰捂住肩上的傷口,迅速地指揮下令。


    眾人守住四個方位,將覃明、黃子葵、卞離三人圍在中間,黃子葵和卞離年紀小,幫不上忙,覃明瘦弱又剛從昏睡中醒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其他人英勇奮戰。


    覃明自認是成年人,被幾個孩子保護在中間,不禁漲紅了臉,然而他細胳膊細腿的,無能為力。他緊張地觀察局勢,巨狼身高一米以上,身長兩米有餘,渾身雪白,尖牙利爪,他們這些小孩根本不夠它們塞牙縫,何況,除了林凜和容聶封有武器,其他人隻有樹枝,簡直以卵擊石,不自力量。


    巨狼狡猾,戲耍般地左右攻擊,企圖打亂他們的防守陣容,尖銳的爪子一爪,便輕鬆傷一人。


    覃明眼尖地發現,身穿仙衣的龍沐和李飄渺幾人被巨狼擊中時,竟然毫發無傷,反觀其他未穿仙衣的人,都掛彩了。他腦中靈光一閃,大聲喊道:“快使用仙器!”


    戰鬥中人對他的呐喊聲恍若未聞,全都陷於苦戰,覃明心急如焚,又高喊數聲,卻無人應答。忽見巨狼攻擊鳳琰,鳳琰推開了龍沐,自己反而露了破綻,閃躲不及,眼看著巨狼的大嘴咬上鳳琰的頸項時,覃明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如箭般地衝了上去,千均一發之際,擋在鳳琰的麵前,巨狼的爪子重重地擊在他的背上,他痛呼一聲,身體前傾,撞進了鳳琰的懷裏。


    “覃明?”龍沐和李飄渺臉色一變,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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