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生, 你回來的太晚,灶頭的火早熄了,現在飯菜都涼透了,要是重新開火, 可得加錢啊。”


    老根頭笑的樸素, 晏褚也回了他一個爽朗的微笑。


    “不用麻煩了叔, 我不餓,你放心,今晚的飯錢我照樣給你。”


    晏褚明白對方的意思, 無非就是想要多一筆錢,還有就是今天晚上的晚飯, 他雖然沒吃, 但是家裏做了他那口, 所以這錢也得照給。


    老根頭雖然失落於對方不吃晚飯少了重新開火的錢, 可是轉念一想晚上還賺了一個人的口糧, 明天早上起來拿剩飯煮一鍋粥, 早飯就糊弄過去了。


    他砸吧了嘴巴, 告訴晏褚灶房裏有熱水, 讓他擦擦身, 然後就帶著兒子回了他們自己的屋, 晏褚也往自己的房間走去,進門後, 不忘把門梢插上。


    他放下自己的背包, 拉開拉鏈, 除了最上頭那層山菇,底下全是白骨和腐肉,他虔誠的從一旁炕上的登山包裏拿出一個錦盒,將那些白骨,一個一個的放進去。


    “茵茵,暫時委屈你住這個小房子了,等哥哥辦完事,哥就帶你回家,爸媽都盼著你回家呢。”


    他朝著邊上的少女說話,那個墊著腳飄浮的女孩似乎在回想,哥哥,爸爸,媽媽,那些到底是什麽東西。


    漸漸,似乎想起了些什麽,可怖的血洞眼眶流著鮮血,枯瘦如雞爪一般的十指試探著碰了碰晏褚的胳膊,可是她隻是魂體,根本觸摸不到晏褚的肌膚。


    她收回了手,眼眶裏的鮮血流的更洶湧了。


    並不可怕,反而淒涼又悲傷。


    晏褚收拾完一切,將身上沾滿了泥漿的衣裳脫去,躺倒炕上。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那個渾身是血的小姑娘愣了愣,渾身僵硬的飄浮到炕上,學著他的模樣,躺在了他的身邊。


    晏褚很累了,他閉上了眼睛,那個小姑娘看了他許久許久,直到他睡過去了,悄悄的,悄悄的將腦袋蹭到他身邊。


    原本血洞般的眼眶消失,那是一雙多麽漂亮的眼睛啊,看著晏褚的表情充滿了依戀和眷念,以及深深的悲痛。


    她閉上眼,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等她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又恢複成了之前可怖的樣貌。


    隻是她依舊保持這剛剛的動作,一人一鬼就這樣相互依偎著,似乎誰都無法將他們分開。


    “十七號宿主,你被原身的記憶影響太深,我不得不提醒你,仔細想想你這一次的任務到底是什麽。”


    晏褚的身體睡著了,可是他的精神卻活躍在意識空間中。


    神出鬼沒的007飄浮在他麵前,看著這個一向讓自己很省心的宿主,有史以來第一次產生頭痛的感覺。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難道你不覺得,做錯事的人,就該得到應有的懲罰嗎?”


    晏褚笑的格外燦爛,此時的他身上多了幾分鬼魅瘋狂的氣質,可是偏偏他的表情又氣定神閑,似乎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係統的機械眼深深看了他一眼,隻希望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吧。


    這一次的任務可以說很簡單,也可以說很難,因為這一次,許願人一共有兩人。


    原身和晏茵是一對感情特別要好的兄妹,妹妹晏茵今年十六歲,模樣好成績好,讀書時跳了好幾級,今年剛結束高考。


    原身是醫科大學大四的學生,今年二十三,原本兩兄妹商量好了,等高考成績出來填誌願的時候,妹妹晏茵就報考哥哥所在的大學,他們一起念書,到時候去同一家醫院,留在同一個城市。


    他們的父母出生農村,隻是一對很普通的夫妻,兩人在一家工廠工作,每個月的工資不多,教出這樣一雙優秀的兒女,是他們最大的驕傲,一家人日子過得雖然清貧,但是和樂美滿,就像是全天下普通家庭的縮影。


    隻可惜,發生了一件改變了他們所有人人生的意外。


    晏茵失蹤了,在她和同學的畢業旅行上,其他同學都安全回來了,唯獨少了晏茵一人,他們都說是晏茵自己脫隊先回來了,並不清楚晏茵的下落。


    手機打不通,各種聯係方法都聯係不上,晏父晏母都急瘋了。


    那時候正是晏褚準備考研的關鍵時期,父母沒讓他知曉,怕影響他,等原身得知妹妹失蹤的消息的時候,也是他接到父母車禍身亡的消息之時。


    晏父晏母也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在堰都似乎看見過他們家閨女,夫妻倆當即就開著自家便宜的二手車上路了,隻是沒等他們趕到堰都,就在路上出了車禍,貨車司機酒駕,負全責,賠償了晏家六十萬。


    原身拿著那筆司機一家湊出來的賠償金,茫然的發現,爸媽死了,妹妹消失了,他居然成了孤家寡人了。


    他向學校申請了休學,拿著家裏的積蓄和父母的賠償金,開始邁上了尋找妹妹的路途,因為那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活下去唯一的支柱。


    他去找了當初和妹妹一起出去旅遊的同學,一次又一次的找,直到把那些人都找煩了找怕了,有一個人匿名給他發了一個地址,讓他去那兒找找,或許能找到人。


    那個地方就是這座小山村所在的蠡縣,就在堰都邊上。


    他在這個小縣城潛伏了一年,也摸清楚了這貧困縣城裏那些肮髒的不為人知的秘密,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出意外,或許就在山溝溝的某個角落,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他的妹妹已經死了。


    他偽裝成一個旅客,開始在不同的村子裏出現,直到有一次,他在山腳下的一個棋牌室裏,看到有人拿他妹妹貼身帶著的小金豆項鏈做籌碼,他才真正找到妹妹的所在。


    他跟著那個賭徒來到了五德村,隻是這裏也沒有他的妹妹。


    再然後,他悄悄躲進了深山裏,每次隻在晚上偷偷出現在村莊裏,靠著門窗,聽村裏人說話,零零碎碎的,他拚湊出了妹妹的經曆,然後他瘋了。


    這個村莊太罪惡,所有人都是他妹妹死亡的幫凶,他在村裏僅有的幾口水井裏下了毒,村裏的洗澡,煮飯做菜,飲水,都是從那幾口水井裏來的,一天之內,村裏隻要喝過水的人都死了,僅有的幾個沒喝過水的,也被晏褚用斧頭一刀刀,劈成了爛泥。


    他想著,他妹妹死的時候,比他們絕望很多吧。


    他殺了男人,殺了女人,這裏頭有些也是被拐來的,她們中一部分人因為恨,由被害者變成了施害者,但是還有一部分是無辜的,她們是和晏茵一樣的受害者。


    他殺了孩子,男孩女孩,有剛出生的孩子,也有七八歲活蹦亂跳的孩子,他們都喝了井水,在原身看來,這些人長大以後就會成為他們父母那樣的惡魔,他隻是把一切扼殺在搖籃裏。


    他瘋了,徹底瘋了。


    光是殺了一村子的人不夠,原身覺得那些人販子也該死,和他妹妹一起出去遊玩的同學也該死。


    他們明明知道妹妹是在哪裏失蹤的,或許也知道妹妹到底出了什麽事,可是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沒一個人告訴他父母這個情況,他們都假裝不知情,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他妹妹就不會死。


    那些人都是罪人,都是惡魔。


    他在村裏等了六天,因為他知道那些人販子該按照約定又送新媳婦過來了,在那個村莊裏,他殺了帶人過來的六個人販子,正要對他們帶來的女孩兒下手時,原身想起了妹妹,忽然舍不得下手了。


    他殺了那麽多人,那三個姑娘都看見了,他該殺了她們的。


    他還是心軟了,他給她們留了足夠的食物,用鐵鏈把她們鎖在一間房間裏,正好是讓她們出不了門的距離,等山下的人哪一天上來,她們就能得救了。


    然後他換上幹淨的衣服下了山,回到了他的家鄉,去尋找那些和他妹妹一起出去遊玩的同伴。


    那些人也都該死。


    九個人,他殺了其中的六個,還沒等他再下手的時候,他就被抓了,山上那幾個姑娘比他計劃的更早被救出來,他暴露了。


    警察拿著槍,他的刀正對著那九個人裏的第七個。


    嘭,槍響了,他的刀也刺進了對方的心髒。


    這個故事隻是男女主角生命中的小插曲,很幸運,他們分別是晏茵九個結伴出行的同學中的第八和第九。


    原身被擊斃後,他們兩家搬了家,這些悲傷的過去,也漸漸被他們忘記,他們忘了那個叫晏茵的姑娘,也忘了那個叫晏褚的惡魔,又因為經曆了這場磨難,意識到對方的重要性,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這一個任務的兩個委托者,一個就是晏茵。


    她的心願很簡單,就是希望哥哥好好的,不要報仇,他有遠大和光明的前途,不值得為了她葬送一切。


    第二個委托者是原身,他的願望很符合他死亡之前的執念。


    報仇,殺了最後逃脫的那兩個人。


    因為一個任務裏不會出現兩個委托者,這次是係統的意外,所以晏褚可以選擇其中一個委托者的心願完成。


    隻要他選擇第一個任務,隻要按著一個醫科生的生活軌跡,當上一名稱職的大夫,他的任務就完成了,前所未有的輕鬆,甚至比新手世界的難度還低。


    隻可惜,晏褚顯然不是那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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