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林中視線越發黯淡。


    柳福兒一腳深一腳淺的走著。


    狗蛋在後,看她搖搖晃晃的影,實在沒忍住,上到前頭。


    “阿嫂,還是我來吧。”


    柳福兒轉頭,隻看到個高出自己半頭的影子。


    狗蛋把胳膊伸過去,示意她扶著。


    兩人攙扶著來到莊子後麵的高牆。


    柳福兒仰頭,望了望,道:“躲去一邊,等我喊你。”


    狗蛋也知道,自己這會兒手腳都不大好使,根本幫不上忙。


    但他又覺院牆太高,便去周圍尋了些碎石塊,堆疊到牆角,才退到一邊。


    柳福兒緊了緊手套,往後退幾步,助跑一段,踩著碎石,奮力一躍。


    將將巴上圍牆。


    狗蛋趕忙上前,把她腳扛在肩頭。


    柳福兒頓時覺得身體穩當下來。


    她兩臂使力,加之狗蛋用力一頂,順利越過去。


    跳下牆頭,她趕緊放狗蛋進來。


    隨即便貼著牆根,往前院行去。


    越過兩個庭院,狗蛋望著隱在繁茂花枝之中的亭台,忍不住道:“這莊子建的可真好。”


    柳福兒轉頭,望了眼隱約有燈籠點綴的屋舍,眸色淡淡。


    確實,馮家這座莊子建的的確極好。


    便是照比江陵的某些世家,也不差多少。


    由此便可看出這位馮管家在劉家家主心裏的位置。


    同時,也更能確定,那個玩蟲子的,肯定跟馮管家有著某種聯係。


    畢竟,劉家主地位不同,好些事情不可能一一過問。


    柳福兒扯著狗蛋繼續前行。


    又行了差不多兩刻鍾左右,兩人來到一道足可與後牆相比的高牆邊。


    “這裏為啥建得這麽高?”狗蛋仰頭看著牆,滿心詫異。


    柳福兒轉頭,望了眼遠處的二門。


    那邊定然有人把守。


    她拉了把狗蛋,示意他蹲下。


    狗蛋最大的好處就是聽話。


    當然,前提是他願意的時候。


    柳福兒將他擺好,一腳踩上他膝頭,低聲道:“別動,我上去了拉你。“


    狗蛋趕忙把她扶穩,又斜了肩膀過來,示意她另一條腿可以在這兒落腳。


    又怕天色不好,她看不見,還特地晃了晃。


    柳福兒低頭,看他悶頭使力的樣子,勾唇。


    狗蛋憋著勁,把柳福兒送上去。


    柳福兒橫跨牆頭,望了圈周圍,才伸了手來。


    狗蛋借著力,蹬著牆爬上去。


    兩人貼著牆滑下去,再次故技重施的爬上前院的牆。


    等下來之後,兩人貓著腰,再次貼著牆根往院子的正中靠去。


    隻是,照比後院的冷清,前院明顯多了人。


    便是已近子時,也還不時有人影晃動。


    柳福兒拉著狗蛋貓在樹蔭底下,小心的窺視著。


    狗蛋不明所以,跟著看了好一會兒。


    直到周圍再沒有動靜,才壓低了嗓子,道:“阿嫂,咱們到底在等什麽?”


    柳福兒輕輕噓了聲,道:“你聽。”


    狗蛋歪頭聽了半晌,也沒聽出什麽。


    柳福兒低聲道:“有沒有聽到蟲子的叫聲?”


    狗蛋眨巴眼。


    經她提醒,還真的聽出點不一樣。


    這會兒已經是秋天,昔日活躍在林間草澤的蟲蟻多半選擇沉寂。


    唯有一處,隱約的還有嘶鳴隻剩。


    他指了一邊,道:“那邊。”


    柳福兒勾唇,朝他招手。


    兩人貓著腰,往那邊靠。


    當走到一半,有人自遠處過來。


    柳福兒趕忙拉著他藏好。


    來人手提食盒,來到隻點了個夜燈的屋子門前。


    他輕扣幾下門,便拉開門。


    沒多會兒,他提著食盒,自裏麵出來。


    柳福兒盯著那人食盒輕晃時,底下散落下來的渣滓。


    狗蛋瞄著門邊,“阿嫂,咱們進去?”


    狗蛋聲音很輕,卻有壓抑不住的興奮。


    柳福兒瞄他一眼,拉他悄悄到渣滓跟前。


    撚起來細細看過,她道:“走。”


    狗蛋一呆。


    柳福兒卻根本不與他解釋,隻拉著他快速退出莊子,並尋了船,立刻折返。


    船順著水流向城裏行去。


    柳福兒坐在船篷與船舷相接的地方,望著水麵出神。


    狗蛋一邊撐船,一邊一腦子漿糊的看柳福兒。


    但柳福兒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回到家裏,看到正好歸來的謝大。


    一看到兩人,謝大便知事情不順。


    他看了眼狗蛋。


    狗蛋拎著東西去廚下。


    謝大淺勾嘴角,道:“怎麽?不順利?”


    柳福兒歎了口氣,“那裏不是那人落腳處,我們差點上當了。”


    謝大詫異。


    “你怎知不是?”


    柳福兒鬱鬱歎了口氣。


    “也是送飯的疏忽,或許是不在意。”


    她道:“那食盒底下壓著個死蛐蛐,”她看了眼謝大。


    謝大點頭,表示明白是什麽東西。


    秋日時,也隻有那東西會發出嘶鳴的叫聲。


    如果是有心的,定然會以為就是所要尋找的地方。


    柳福兒道:“刻意弄出那個地方,其目的就是隱藏真正的控蟲人,同時還能吸引似我們這樣的有心人。”


    “如此一石二鳥,馮管家倒是好盤算。”


    謝大抿了抿嘴。


    “那我回去再探。”


    柳福兒抬眼,定定看他。


    謝大淺淺一笑,往外走。


    柳福兒攔住他,道:“要不還是算了。”


    她不確定他們這次有沒有驚動莊子上的人。


    便是沒驚動,隻憑謝大頻頻打探的舉動,就有可能被馮家人懷疑。


    萬一……


    她和狗蛋尚且還能一逃,他在馮家,卻是根本沒有活路的。


    “事情都到了這步,怎麽能說算就算了。”


    “而且,”謝大看她,“那邊來信了,郎君情況十分不好。”


    柳福兒頓時色變。


    “所以,我們根本無路可退,”謝大輕輕拉開她,頭也不回的向外行去。


    柳福兒追了兩步,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不是梁二的命貴,他的命賤。


    而是,嶺南還盤桓著幾萬大軍。


    便是有韓將軍,可以他的能力,能據守。


    說到攻城掠地,他們之中,也唯有梁二才是最厲害的。


    且事情到了這一步,確實容不得退。


    柳福兒深深的吸了口氣,用力握拳。


    既然不能退,那就拚一次。


    至不濟也要讓劉家嚐到同樣的痛苦。


    柳福兒轉頭回去屋裏。


    狗蛋從廚下探出腦袋,瞄了眼,又縮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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