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福兒輕哼了聲,道:“我猜,你八成是挑了個在城外,偏遠且家還尚有些勢力刻意的叔伯家。”


    “以船主的本事,定然不敢輕犯。“


    “馮家人又要得急,他定會把這事和盤托出。”


    “馮郎君定然上門討要。”


    “再然後,定然就是絕處再逢生吧。”


    “不錯,”謝大擊節讚道。


    柳福兒翻了個白眼,道:“這也太老套了,馮家郎君心急,可能上鉤,船主可是老油條,怎麽可能讓馮郎君涉險?”


    “這你就錯了,”謝大笑,“計策從不嫌老。”


    “隻要有利害掛鉤,便是再精明,再油滑,也不能幸免。”


    “何況,那位郎君,可不是誰說話都聽的。”


    柳福兒抿嘴。


    不得不承認,謝大洞悉之犀利。


    又三天,傍晚時,謝大從外麵急急回來。


    柳福兒正在廚下,一見他模樣,柳福兒便是事真的是照著他預想的一般。


    謝大與她眼神交匯片刻,轉頭就走。


    柳福兒轉了下眼,又如之前一般,繼續洗菜。


    夜幕漸漸黑沉。


    柳福兒將門閂上,回屋歇了。


    而在城外,謝大與一撐著小巧篷船的人,一前一後的坐著。


    周圍,是一大片足以掩藏小舟的茂密荷田。


    謝大摘了手邊的蓮蓬,摳出裏麵的蓮子,一點點的咬著。


    待把一整個蓬頭吃完,他轉頭,“今年的蓮子不錯。”


    其後,手握船杆的狗蛋也摘了個。


    兩人你一個我一個,等天黑透,船周圍的蓬頭都被兩人吃了個趕緊。


    謝大掃了掃身上的碎渣,看遠處隱約顯出的亮光,打了個散著帶著清香的飽嗝。


    “差不多了,走吧。”


    狗蛋答應一聲,甩手就把蓬頭扔進水裏。


    船杆緊接入水,將小舟輕巧的蕩向荷塘入水之處。


    順著蜿蜿蜒蜒的河道,逆流而上。


    約莫行了半個時辰,遠處隱約傳出兩聲忍耐不住的慘叫。


    謝大抬手,船立刻停下。


    “就在這兒吧,”謝大望了圈周圍,貓著腰去船尾拎了張網來。


    灑下之後,兩人便安靜的迎著慘叫發生之處。


    不到兩刻鍾,便有人踉踉蹌蹌的過來。


    “救命,救救我,”見有船,那人跳進水裏,拚了命的往上湊。


    其後,有火光印象,隱約可以看到有人拎著大刀,吆喝著追趕。


    “什麽人?”


    謝大似乎嚇著了,急忙起身,想要撈網。


    “別走,救我,”那人扯住網子,哀求道。


    謝大看他,半晌跺腳,道:“來幫我一把。”


    狗蛋立馬過來,張著大手,拽起網的另一頭,兩人合力,將網帶人拖過來。


    謝大鬆開手,去抓來人。


    狗蛋則是使了一身蠻力,將網住的半網魚撈上來。


    魚落上甲板,使得船大幅度搖晃。


    “走,”謝大把人才拖離水邊,抬眼見人已經快要到水邊,他急忙忙的吆喝。


    狗蛋動作極快,甩了網子,就撲船尾。


    隨著船杆一蕩一甩,船進河道中央,順著湍急的水流,疾疾而出。


    謝大將那人拽上船,有些脫力的歪坐在地。


    那人從甲板上掙紮著起來。


    見追兵被困在岸邊,隻能眼睜睜看他走遠,不由笑了。


    謝大挑了燈籠,道:“敢問郎君,這是……”


    那人唔了聲,掉轉頭望來。


    兩人四目相對。


    謝大驚訝的張大嘴,接著便深揖一禮。


    那人眼眸一閃,“你認得我?”


    “馮家小郎君之名,何人不知?”


    那人挑眉。


    眼裏有著明顯的自得。


    謝大躬著身,道:“隻是小人卻是從別處得知的。”


    “哦,”馮郎君換了個讓自己更舒服的姿勢。


    謝大趕忙端來杌子,又拿了保暖的攤子。


    馮郎君裹好,道:“你從何處聽來的?”


    “是小人雇主,”謝大靦腆站去迎風處:“小人自小長於水邊,隻會寫粗淺的捕撈。”


    “好在船老大不嫌棄我,收留我上船,給我一口飯吃。”


    馮郎君轉了下眼,摸了摸懷裏的硬物。


    謝大垂著眉眼,似乎什麽也沒看到。


    “送我回城,”馮郎君吩咐得十分理所當然。


    謝大卻好似得了恩典,趕忙交代狗蛋。


    狗蛋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撇嘴,覺得這人好生無理。


    謝大瞪著眼,警告的看他。


    狗蛋想起出門前阿娘的交代,隻得悶悶的垂下頭。


    謝大這才放心的回去馮郎君跟前。


    適才,為了上船,馮郎君渾身都被水浸透。


    謝大便把小爐子挪來,點了火,挑了兩尾還在活蹦亂跳的小魚,清鱗去尾,切片。


    待到準備妥當,他道:“船有些小,郎君莫要見怪。”


    他說著,隨著鍋裏冒煙,便將魚落下。


    隨著滋啦啦的響動,他利索的舀了水,蓋上蓋子。


    半刻鍾不到,便有濃鬱的味道傳出。


    謝大掐著時辰,約莫差不多,便起鍋。


    舀了一大碗白白的魚湯,道:“夜裏風涼,郎君趁熱喝些,去去寒氣。”


    馮郎君有些嫌棄看有著缺了指甲大小缺口的碗。


    “郎君見諒,小門小戶,能用的都舍不得換了,”謝大嗬笑。


    馮郎君斜他一眼,道:“你這人,倒是實誠。”


    他說著話,接過大碗,淺淺的喝了口。


    謝大咧嘴,“船老大也是這麽說呢。”


    魚湯略有些燙口,隻若忍過片刻的燙後,滿口皆是魚的鮮。


    馮郎君有些意外,再喝兩口。


    他自小嚐過的珍饈無數,便是徐家開宴,他也少不得吃上幾口。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竟喜歡這種隻加了點鹽巴的,寒酸到極點的魚湯。


    謝大笑著立在邊上,等他喝完,道:“郎君可要再來碗?”


    “不了,”馮郎君擰著眉頭,一臉嫌棄的放下碗。


    謝大也不惱。


    真要嫌棄就不會喝得連渣都不剩了。


    他笑著與馮郎君說起長在水邊的各式水草。


    馮郎君一臉你好煩的模樣,卻始終沒打斷他關於怎樣把水草與魚一道,變成各式珍羞的廢話。


    狗蛋手法熟練的拐出窄仄的河道,遠處隱約可見高大的城池。


    “這就到了,”謝大適時的止了話頭,笑道:“看我,一說這些就沒完沒了。”


    馮郎君撇嘴,別開頭。


    心裏琢磨,等回去,一定讓家裏廚子挨個的試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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