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句話,謝大沉默了。


    他知道,在當下情況之下,柳福兒這麽做根本沒錯。


    隻是想到那孩子純淨到幾乎透明的眼神,就生出一陣不忍。


    柳福兒一把將桌幾上的水漬抹淨,別開臉,看窗外。


    廂外,馬蹄嗒嗒的響著。


    謝大閉上眼,不知是逃避,還是不想看到什麽。


    約莫小半個時辰,車子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車夫側頭,道:“要進卡口了,兩位做好準備。”


    謝大唔了聲,從袖中拿出一荷包,遞去外麵。


    車夫接過來,掂了掂,便塞進袖中。


    待到過卡時,他笑著往前一湊,特別熟練的把荷包遞了過去。


    兵士隻動了動手臂,便放行。


    柳福兒落下車簾,看了眼再次閉上眼睛的謝大,微微搖頭。


    又行一會兒,車夫吆喝著將車停下。


    謝大這才睜開眼,貓著腰下車。


    車夫擺上腳凳,柳福兒撩了簾子出來。


    見謝大正立在腳凳邊上,正伸手過來。


    她搭著他手臂下來,看麵前有些破舊的木門。


    謝大轉去車廂後,搬行李。


    車夫瞄了眼瘦弱的柳福兒,跟去車廂後。


    柳福兒瞄了眼兩人,推開虛掩著的門。


    才邁步進去,就聽屋門一響,船主從裏麵出來。


    “來得挺早啊,我還以為你們得過午才能到。”


    柳福兒嘴角含笑,屈膝見禮。


    船主擺手,笑看正從外麵進來的謝大。


    “老大,”謝大笑著招呼。


    船主點頭,看了眼外麵。


    車夫幫著把東西卸在地上。


    “就這麽點?”


    瞧著寥寥幾個包袱,船主驚訝不已。


    要知道,就他給的那些銀錢,也足以添置不錯的家當了。


    謝大尷尬笑了下,轉頭看了眼柳福兒,往上舉了舉懷裏的被褥。


    “進屋說話,”他如此道。


    船主立刻明了,那些錢花去哪裏了。


    柳福兒垂著眼瞼,眉宇有些鬱色。


    船主暗罵自己一句,趕緊跟著謝大進屋。


    柳福兒轉身,挑小件的往廚下搬挪。


    很快的,謝大從屋裏出來,把重物搬進去,交代道:“去煎些漿來。”


    柳福兒點頭。


    虧得來時,她把家裏餘下的那點甜漿帶來了。


    謝大重又回去屋裏,陪著船主說話。


    柳福兒端著漿水進去時,正聽謝大道謝。


    ”船主嗬嗬的笑,道:“這地腳不錯,雖說有些窄仄,不過勝在離城西不遠,離買東西的地方更是近。”


    柳福兒立刻上前兩步,露出感興趣的樣子。


    對此,船主倒是覺得正常。


    不論她是病著,還是康健,到底要操持一家人的吃食,關心買賣東西的地方,才是正理。


    說完這話,他便起身,打算去尋一尋那稀罕物什。


    至不濟打聽出些消息也是好的。


    謝大送他到院門口,方才低聲道:“我如今手頭有些緊,租金就從我工錢裏扣,你看可好?”


    “你我什麽關係,如何不成?”


    船主笑說一句,便急急走了。


    謝大立在門邊一會兒,回轉說要出去。


    直到夜幕沉沉,宵禁即將開始之時,謝大方才回轉。


    柳福兒端上晚飯。


    謝大大口咬著胡餅,喝了兩口羹,感覺肚子不再火燒火燎的燒著,才吐了口氣。


    “都辦好了?”


    柳福兒問。


    “差不多了,”謝大點頭。


    柳福兒眯了眯眼。


    “這兒還有你的人?”


    謝大嗬嗬的笑,避而不語。


    柳福兒輕哼了聲,也沒追問,隻道:“我不管你怎麽折騰,但你自己要心裏有數。”


    “你的命可就一條,沒了就沒了。”


    “人心最是易變,尤其你離開這裏十幾年,有些事真的不好說。”


    “放心,我隻讓他幫忙傳消息,其他的我一概沒說。”


    謝大彎起眉眼,知曉柳福兒話裏未盡之意。


    柳福兒也知,這家夥精明起來半點也不遜與自己。


    但她就是忍不住叮嚀。


    因為不這麽做,她的心就不安。


    “我找的是家父早年幫過第一人,後來他為了報恩,跟在家父身邊。”


    “早在察覺不對之時,家父便將他放籍,又與他些財帛,讓他自謀活路。”


    “如今他也算混出些名堂,我所求之事,他還是能幫上一些的。”


    柳福兒低應一聲,沒在說下去。


    見他吃得差不多,便道:“灶上有熱水,泡泡腳再睡吧。”


    謝大哎了聲,見她往裏屋去,又道:“明天我可能要上船。”


    “這麽快?”


    “不快了,”謝大笑道:“我可是跟船老大說,租金在工錢裏扣的。”


    “他可不得趕緊收回來?”


    柳福兒腳步一頓,道:“我應該去不成吧?”


    她病秧子的名頭已經傳出去,就算她要跟,船主還不敢答應呢。


    謝大顯然明白她所指,頓時嗬嗬的笑。


    “明天街市上應該就會有流言,你多留意下。”


    謝大微笑,“馮家那小子打小就耐性不好,那玩意兒又是個稀罕的,想來是耐不過幾天。“


    “什麽東西?”


    柳福兒問。


    “一個入水似血,出水如玉的物什。”


    謝大很是輕描淡寫。


    柳福兒眯了眯眼。


    “這東西,哪來的?”


    謝大笑,“早年的一個物件。”


    “你早前就打算用這個釣出馮家那小子上鉤。”


    柳福兒語調微沉,十分肯定。


    “不錯,這麽稀罕的物什,誰不想據為己有?”謝大微笑。


    “這東西可有人知道在你手?”


    柳福兒沒有回答,反而問他。


    “或許有人知,”他看柳福兒,“比如劉大,再比如我的那些叔伯。”


    “這東西不能用,”柳福兒道:“太危險了。”


    “沒事,”謝大笑道:“大約在他們心裏,我早已是個死人,說不定屍骨都已經化了。”


    “怎麽可能?”


    柳福兒道:“我與劉家作對多年,他們豈會不調查我周圍?”


    “可就這法子最快,”謝大沒有回答,轉而道:“梁二的病情可是耽誤不得了。”


    “你,”柳福兒麵色微變,指著他,手指顫抖。


    “那也不行,”她盯著謝大,“我說不行就不行。”


    “你還說都聽我的,”謝大慢悠悠的道。


    “就這事不行,”柳福兒氣得咬牙切齒。


    “餌已經下了,不是你說不行就不行的,”謝大如此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福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緋我華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緋我華年並收藏福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