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連幹三杯,算作賠罪。


    “好了,是我說錯話,咱們不說這些。來來,喝酒,”臉麵找回來之後,船主重又恢複開朗模樣。


    他笑著舉杯,再次喝起來。


    傍晚,船靠上阜頭。


    才搭好搭板,便有人立刻衝過來招呼,“船老大,今兒有什麽?”


    船主略回憶一下,報上一連串魚名。


    “給我各來五簍,”那人趕忙道。


    “還有我,各三簍,”其後,慢了一步的趕忙嚷道。


    “別急,都有,都有,一準都讓你們滿意,”沒等卸貨,生意就上門。


    船主喜得見牙不見眼。


    他一手捏著本子,一手記著算著。


    漢子們一人幾簍的提到跟前。


    阜頭,早有人力候著。


    等人一招呼,便把魚簍搬下去。


    差不多兩個刻鍾左右,占據甲板大片空間的魚簍便被搶了個精光。


    船主拎著裝得沉甸甸的錢袋回去艙室。


    漢子們聚集在甲板上,將搭板撤了,便三三兩兩的聚在聊著。


    船重又進入河道。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船主從艙室出來。


    漢子們立刻圍攏上來,船主叫著名字,把銀錢分發下去。


    待到謝大時,船主遞上個袋子。


    那袋子沉甸甸的,分量足有旁人兩倍還多。


    立時,人群裏便有人露出不忿之色。


    謝大餘光瞄見,依然笑著接過來,並拱手道謝。


    船很快靠上岸。


    船上大部分都是住在這裏的。


    謝大和柳福兒也在此安家。


    下了船,船主笑著招手,帶著船走了。


    謝大朝柳福兒笑了笑,道:“你先回。”


    柳福兒點頭,隨著幾婦人走了。


    謝大招呼眾人,“今兒我請客,去老趙燒酒喝個痛快。”


    “這可是你說的。”


    老趙燒酒是本地經營三代的老店,最拿手的就是那一口味濃清冽的燒酒。


    不過同樣的,那酒的味道也照比別的水酒貴上好些。


    跑船的人,不論寒冬酷暑,都要在船上。


    寒冬時,他們要靠酒來取暖,酷熱時,他們要靠酒來舒緩被烈陽烤得生疼的肌膚。


    天長日久,這一口便成了不算病的病根。


    謝大深知這些人的毛病,一開口便是最貴的。


    便是那些眼紅謝大發了財的,也架不住這個。


    眾人勾肩搭背,浩浩蕩蕩的殺去酒館。


    柳福兒回去家裏,第一時間燒水,把身上的魚腥洗掉,再燒醒酒湯。


    天色黑透時,謝大步履蹣跚的回來。


    柳福兒端著燭台出來。


    謝大站定,露出有些呆滯的傻笑,手還下意識的作揖。


    柳福兒別開眼,指了屋裏。


    謝大放下手,搖搖晃晃的進門。


    柳福兒去關了院門,關了屋門。


    謝大已經把溫著的醒酒湯幹了。


    “去洗洗,”柳福兒道。


    謝大搖晃著起來,出門。


    柳福兒收拾了桌案,拖來木板,搭好臨時床鋪。


    謝大帶著濃重水汽從外麵進來。


    這會兒,他酒意已散了不少,看柳福兒的眼神已恢複清明。


    “船主確實跟劉家有點關係。”


    柳福兒把枕頭擱好,坐去兩步之外的凳子。


    謝大就近坐在床邊,道:“不過應該不是傳聞的與劉家什麽人有關係。”


    “有人看見他曾往劉家大管家家裏去過,”他看向柳福兒,“我懷疑,他的關係可能與那位馮管家有關。


    柳福兒點頭,“聽說,劉家裙帶關係嚴重,那位馮總管,雖說還是仆從身份,可論到職權,沒準比劉家某些郎君還要大。”


    “正是如此,”謝大眼中極快的閃過一抹恨意。


    柳福兒倒了杯水,遞過去。


    謝大接過來,同時也回過神來。


    “不如你想法子,跟船主提提,把我塞進劉家。”


    “不行,”謝大當即否定。


    “你別忘了,你我可是有言在先。”


    柳福兒瞪他。


    要不是有言在先,她又豈會在這兒跟他商量。


    “你別急,”謝大放緩了語氣,道:“既然已經知道兩者有關係,以後就好辦了。”


    “你打算如何做?”


    “馮總管有個喜歡與人爭鋒的兒子,爭鋒有時候過了頭,可不是好事。”


    謝大笑吟吟。


    “這樣的話,那咱們要搬家了。”


    柳福兒道:“下次上船,你跟船主提提,讓他幫忙尋個房子吧。”


    “如此也能讓他覺得可以掌控,日後馮總管要是起疑,有他在,也能擋下不少。”


    謝大點頭,揉了把半幹的頭發。


    “好了,時辰不早了,早些歇了吧。”


    柳福兒起身,去內室。


    謝大唔了聲,等柳福兒進去,才吹熄燈火。


    沒多會兒,裏間的燈也滅了。


    第二天,一大早,謝大便起身。


    收拾了床鋪,才開門,就聽到院門被人拍響。


    “誰呀,”他答應著往院門去。


    “我,狗蛋,”來人聲音甕甕。


    “你啊,”謝大打開門,道:“怎滴這麽早?”


    狗蛋撓著腦袋,道:“昨晚回去,我阿娘罵了我一頓,一大早就讓我送來這個。”


    他把懷裏的布包推過來。


    “昨天,讓你破費了。”


    “也沒多少,”謝大笑著接過來,打開來見裏麵都是胡餅,上麵還夾雜著些肉幹。


    “正好,家裏早飯還沒做呢。”


    “幫我跟你阿娘道謝,不過大家都是鄰裏鄰居,你又與我同在船上,以後莫要如此了,”謝大笑道。


    狗蛋撓撓腦袋,嗬笑著走了。


    謝大關上門,回去。


    柳福兒推門出來。


    謝大舉了舉胡餅,道:“我去煮些羹來。”


    柳福兒點頭。


    反正論到做飯,不論賣相還是味道,她都不如他。


    吃過早飯,謝大道:“既然要進城,該有的姿態還是得做。”


    “我這就過去一趟,這樣也好開口求船主。”


    柳福兒點頭,道:“若是遇見姓馮的,不要衝動,我們隻有一次機會。”


    謝大正要起身,聞言扭頭。


    柳福兒微微的笑。


    “怎麽,難道你沒這麽打算?”


    謝大搖搖頭,道:“你知不知道,有時候傻點更討男人歡喜。”


    柳福兒輕嗤了聲,道:“我若是傻點,怕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何況,我現在又哪裏需要討人喜歡?”


    謝大晃了下腦袋。


    好吧,算她有理。


    誰叫她是他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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